《落落不言》汀十

23、番外一

　　千年前凌落落消散在闫牧怀里的那一刻。
　　闫牧的生命好像随着凌落落一起去了一般。

　　周边那些围观的人，本来就觉得闫牧是得了失心疯，都怕他的很。
　　又看他杀了那个假老道和这里原来的主人，更加害怕的不知道该往哪里躲了。
　　原来若是这里的主人凌落落还在，说不定还能护着些他们。
　　现在好了，他们觉得自己就是待宰的羔羊。

　　闫牧身上的杀气特别浓。
　　尤其那雪啊还不停的落着。

　　他们抬眼望天，嘴上不敢发出声响，心里却已经喊了千万遍老天啊，救救我们吧。
　　而如今的闫牧，哪还有力气与心情管他们。
　　他始终沉浸在自己害死了落落的悲痛里。

　　那些人们见闫牧现在好像还顾不上他们。
　　于是都跑回家快速的收拾东西。
　　带上全家老小一起准备离开这个世界。
　　可他们发现根本就离开不了。
　　这个世界就像被圈在一个大结界离开。
　　他们是无法离开的。

　　而那雪依旧落着，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闫牧在雪地里被落雪逐渐掩埋住。
　　众人松了口气。
　　想着就算离开不了这个世界。
　　至少没什么怕的了。

　　他们本就是普通老百姓，又是乱世流民下逃亡的。
　　好不容易遇到这样好的地方。
　　若非现在出了这档子事，他们根本就不想离开的。
　　可现在呢？
　　他们看到闫牧好似也决心去死。
　　任由大雪将他覆盖。
　　那么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继续在这里生活下去了。

　　闫牧也确实如他们所想。
　　他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也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他满脑子都是他害死了他的落落。
　　所以，他打算就此沉寂在大雪里，随着他的落落一起走。

　　可这时，他听见周边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喊他。

　　“言言，言言，你忘了落落对你说的话了吗？”
　　“你这样放弃自己的生命，落落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啊？”
　　“言言，言言。”

　　闫牧听见了，但他不想回答。
　　更确切的说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那个声音叫了他很久，见他不答话，也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
　　声音生气的吼他：“闫牧。”
　　“你别忘了你的现在多余的寿命是落落分给你的，那也算是落落的寿命，你就算不顾及自己，也不能这样任意放弃落落的。”
　　它质问他：“闫牧，你听见没有。”

　　闫牧总觉得这声音很熟悉，似是在哪里听过一般。
　　是了，他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之前在他脑海里出现过的意识的声音吗？

　　那两个意识的声音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一个柔声劝导他多替落落考虑。
　　一个催促他去杀了那些人，就可以当上这里的主人。
　　就有能力做自己想做的一切。
　　在他被两种声音折磨得快要裂开了的时候，他感觉到脑海里有个意识冲了出去。

　　闫牧想到这里，转头往声音来源之处看去。
　　果真见到一个虚幻又透明的人就漂浮在那里。
　　那个人看闫牧一直盯着他看，他也觉得奇怪，自己哪里不对劲吗？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抬头看了看闫牧。
　　忽然反应过来。

　　他惊讶：“我怎么也成了人的形状，我不是应该……我不是存在你脑海里的声音吗？”
　　闫牧猜测：“可能之前我的脑海意识混乱，你已经单独成形了吧。”
　　那人惊喜：“那这么说来，我不就也可以变成人了。”
　　闫牧淡淡地说：“我不知道。”
　　“太好了。”那个人真的很开心，“我要去寻落落了。”

　　闫牧奇怪，他怎么找落落。
　　落落都已经死了的啊，她消散在他们眼前的。
　　那人继续道：“别忘了，我是从你的身体里分出来的意识，我也知道一些你那个世界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过人死后有轮回转世之说吧。”
　　闫牧眼睛突然有了些许光。
　　又听那人说：“落落肯定是入了轮回了，我要去寻她。”
　　闫牧想起来说：“可我们都出不去这个世界的。”
　　“我想试试看。”说完那个人就如一道影子一般飘动起来。

　　闫牧也从雪地里站起来。
　　他们都往出口处走去。
　　但遗憾地是，闫牧没法出去。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像一溜烟一样跨出了那道线。

　　那人笑起来明媚温柔，闫牧总觉得很熟悉。
　　这时候看着那人离开的样子，忽然反应过来。
　　他的样子不就是少年时候的自己吗？
　　那个初遇凌落落，又等了几年凌落落，又随着凌落落来到这个世界的自己吗？
　　转念又想，至少他可以出去，可以去其他世界找落落。
　　若是真找回来了，那便是最好的了。
　　毕竟，那个人也算是另一个自己。

　　凌落落死前告诉他，以后他就是这里的主人了。
　　可他毕竟不是凌落落，也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主人。
　　他最多只能算是一个继承者。
　　更何况他还失手害死了凌落落。

　　所以，可能是惩罚。
　　他之后的岁月只能留在这个世界。
　　担着主人的名号，照顾着整个世界。
　　*
　　当闫牧转身回去的时候，那些人真是吓死了。
　　都想着他不是在雪地里被埋了吗？
　　怎么会回来？
　　还好端端的？

　　闫牧冷笑着问众人：“你们刚才是都想离开吗？”
　　一个个都吓得不敢吭气。
　　“那我今日便告诉你们，进了这里的人，是出不去的。”闫牧目光似冷锋一样，众人感觉那眼光真要冻死人，听见闫牧继续说，“以后，我便是这里的主人，但凡有人违抗我的命令，就别怪我心狠。”
　　众人连忙道：“主人，你就是我们的主人，不敢有半分违抗。”

　　之后，闫牧便得了一个活阎王的名号。
　　但这话没人敢当他的面说。
　　表面上只能装作恭恭敬敬的样子。
　　怕死，乃是每个人心中最大的恐惧了。

　　闫牧的容貌已经恢复到年轻时候，但他那一头白发，他确实怎么都不愿意让变回黑色。
　　就好像是为了提醒自己，有些事不能忘记。
　　也因为凌落落的死，令闫牧恢复了神志。
　　所以他脑海里那个本来控制他的意识如今已经不能蹦跶了。
　　因为闫牧已经能自己控制住，也不会再恍惚了。

　　闫牧开始管理这个世界的一切了。
　　他因为凌落落在大雪天死在他怀里的原因，变得越来越怕见到雨雪天气。
　　所以，他便使这个世界变得每日都是晴天。
　　就像他和落落之前一起去采花一起去玩的艳阳天。
　　如此，度过了千年。

　　在这千年时光里，每隔百年，那个人都会带回来一个叫凌落落的姑娘。
　　那姑娘和凌落落一般容貌一般声音。

　　第一次闫牧见到回来的凌落落时，简直无法相信，他的落落回来了。
　　可最后都是那个凌落落不愿意留下来，也不再记得他。

　　她看他很陌生。
　　甚至不断地想逃离开这个世界。
　　每次的结果便是凌落落哭着要回家。
　　闫牧很难过，他不断地告诉凌落落关于过去的一切。

　　可她根本就记不得了。
　　她拼命的想离开，甚至对闫牧很厌烦。

　　闫牧终究是不忍心。
　　他让那个人送凌落落回去。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

　　凌落落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哪怕转世轮回，哪怕忘了一切。
　　出入这个世界本就很容易。

　　每次闫牧都会凶狠的说她逃离不了这个世界的。
　　可其实，只要凌落落走到那道线那里，轻轻一跨就出去了。
　　他得承认，是自己骗她，卑鄙的想用这种办法骗她留下来。

　　千年的执念啊，他还是留不住她。
　　而她也没有一次愿意留下来的。

　　对于过往，凌落落似乎真的完全忘却了。
　　闫牧不觉想起来那个不断出去找凌落落的人。
　　每次兴冲冲找回来，最后又灰溜溜的将凌落落送回去。
　　好像，执念深重的并非他一个人。
　　连那个从自己身体里脱离出去的意识，在这千年里，也从未放弃过寻找落落。
　　也对，怎么说那个人也是从自己身体里脱离出去的，他对落落的情意，不就如自己一般吗？

　　所以，他和落落真的回不去千年前了吗？

　　一个遗忘了全部，在轮回里不断新生。
　　一个记得全部，在千年时光里追寻。

　　他们，终究是彻彻底底的错过了。

　　猜对了吗？
从闫牧脑海里冲出去的那个意识就是后来凌落落喜欢的那个少年。
在千百年找寻凌落落的过程中，后来逐渐有了自己的肉身。
那么，从另一方面来说，那个少年也是闫牧。
可我没法骗自己。
闫牧是闫牧，那个少年已经独立出去，他们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了。
就像千年后的凌落落也不算当年的凌落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