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岳子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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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无百日好。”孙春艳笑吟吟道：“当日成爷为她得罪岳少帅，倒是风光，而现在连影也瞧不着。男人的心哪里靠得住。”郑明珠道：“想必是有了新欢吧。”阮彩蝶从旁边经过，听见两人的对话，微微一笑道：“就是有新欢。那娣儿也曾经是成爷的旧爱。”还故意把成爷咬的很重。孙春艳赌气道：“那是，我们可攀不上这样的财神爷，可我们也不稀罕。”
娣儿自从堂会回来，戴姐就把她的戏排少了，就怕再遇到岳子成，招惹麻烦。岳子成再也没来，成爷也没来，少了这样捧场的主，报纸上也不发娣儿的戏评了，当初万人追捧的势头顿时减了不少。这到合了娣儿的心意，落了清静。娣儿每日下了戏就回到自己小屋中，不是躺着发呆，就是看戏本子，这天她捧着戏班子已经一个钟头，却还停留在第一页。
“袁老板。”娣儿耳边听到这声招呼，心中一扑楞，忙站起身来打开门，但门口哪里有半个人影。娣儿扶着门槛子，慢慢转过身，看到桌上戏本子，叹了口气收起来，索性去洗脸，五桌屉上还放着一盆冷水，娣儿泼在脸上，觉得清醒很多。
娣儿打开柜子，几块绸缎掉落下来，都是上好的丝织品，娣儿只拣几件做成衣服穿，剩下都压箱底，娣儿捡起来，心想放着都浪费，不如给小琴她们。娣儿突然停住手，里面夹着一件袍子，那是成爷送的一块料子，和那盆勿忘我一样淡淡紫色，娣儿特意做了衣服，本想穿给成爷看的。但一直在衣柜里，没机会上身。
娣儿拿出来换上去，赌气式对着镜子描眉毛，又涂上一点胭脂，看见两鬓头发都垂落，拿起一把小牙梳拢着头发，方才出了门。
娣儿一股气走在街上，却不知要去哪儿，这时一辆黑色车突然停在她面前，娣儿心下一动，停下脚步，只见车上下来一个胖子，神气十足走向旁边的洋行。娣儿不觉好笑，想起以前经常能碰见成爷的车，可能也是他故意靠近自己，那他现在没有影子，是对自己厌倦了吗？也许自己老是跟他刻意保持距离，他不高兴了，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吗，身边没有成爷，以后就没那么多烦恼了。
娣儿边走边想，却一点不欢喜，反而落了几滴眼泪。娣儿想起原来在报纸上看过成爷的家在哪儿，她突然想去看看，人有个念头，就会一直萦绕在心上，娣儿叫辆人力车。
娣儿坐在人力车上，远远就看见那个引入注目的建筑。旁边围墙上有典雅的石质花格窗，娣儿顺着走就看见高大门楼，两扇大铁门紧闭，这是成爷家的前门。娣儿停住脚步，想着成爷天天从这儿门口进入，自己站在这里，却一步不敢靠近。
棋儿看着垃圾桶里碎片，惋惜道：“这个花瓶怎么碎了。”吴妈低声道：“那晚老爷和太太吵吵了，太太摔的。说是为个戏子。”棋儿不解道：“老爷不是一直都这样。”吴妈道：“这次不一样，听说为了她把军阀都得罪了。”棋儿想了想道：“太太也是担心老爷，那些狐媚子尽想图老爷钱和地位，只有太太真心待老爷。”吴妈道：“哎，男人喜欢年轻漂亮的，想当初，老爷和太太也挺好的。现在看太太老了，就这样，我看着都难受。”棋儿心想也难怪老爷这样人物，外面的莺莺草草都往上扑。
吴妈道：“郑爷来了，你上去送两杯茶。”棋儿将身子一扭道：“您上去就好了。”吴妈道：“他喜欢看小姑娘，不喜欢我这个老婆子。”棋儿道：“若是这样，我更不能去了。”吴妈笑骂道：“小蹄子，做什么姿态，不去我就去。”棋儿听了，忙到厨房去，道：“哪能让您老人家跑腿。”
顾春花在沙发上翻着一本佛经，看累了，站起来想看看窗外，却看见一个女孩站在路上，盯着门口看。顾春花脸上表情凝固起来，高声道：“吴妈，把窗关上。省的飞虫进来。”
岳子信见一个年轻女子穿着淡紫色织锦旗袍，伴着那摇曳步态，很是婀娜多姿，他不经意多看几眼，待看清来人心下莫名欢喜，招唤道：“袁老板。”娣儿一回头，见了他，很意外道：“岳公子，上次谢谢你。”岳子信笑了一下，道：“袁老板，你吃饭了吗，我没吃。”娣儿一愣，她到上海唱戏以来只和成爷吃过饭，想与岳子信也不熟，怎么好一起同餐，但因为他帮了自己，也不好意思开口拒绝，岳子信见她不说话，就认为她是害羞，笑着道：“前面那个馆子环境很好，袁老板，一起去看看吧。”娣儿见他兴致勃勃，不忍扫他兴，加上之前对这位岳公子印象很好，就跟着他一同去了那家馆子。
这是一家两层楼的馆子，里面伙计见一男一女进来，穿的又很洋气，就让到一所单间，娣儿点了两屉包子，然后抚弄着手里的，不说话。等包子来了，她用手扶着下巴，低下头去看包子。岳子信见她双手修长白皙，娣儿一抬头见他看自己，道：“这个包子做得很精巧。”“袁老板家是苏州吧。”她说话带着苏州女子那种软哝语，嗲嗲的。“是，我的家乡话很重。”娣儿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在两个调料碟子里拨了几拨，汲了一口，包子不慎落下来，里面汤汁溅到旗袍上。娣儿不禁啊了一声，拿出手绢来擦，岳子信见状跟伙计要了条毛巾，娣儿接过来，道：“谢谢。”
岳子信看她默默擦着身上的裙子，迟疑道：“袁老板，有心事吗？”娣儿心下一动，突然看着桌上空盘子，心想和别人吃饭，自己一直闷闷不乐，又自顾自吃，想到这里十分过意不去，道：“岳公子，你是不是没吃。”岳子信见她终于把注意力转到自己，笑道：“还可以再点，你吃饱了吗？”娣儿道：“饱了，你点吧，我请你吃。”岳子信道：“那我可要多点一些。”娣儿从包里取出一锭银子，笑道：“横竖就这些，够你吃的了。”两人说说笑笑，气氛顿时轻松很多。
棋儿捧着两杯茶，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去，郑全见她穿着一件黑拷绸衫子，头发梳得一根不乱，手指甲很是干净，就笑道：“有劳小姐了。”棋儿脸一红，小声道：“郑爷干嘛拿我打趣。”郑全道：“这是我心里话，不自觉就说出来了，你怎么不信。”边说边从身上拿出一张钞票递给她。棋子见是张五元钞票，心里一乐，道：“谢谢郑爷。”知道郑爷找成爷有事，自己就识趣走了。
成幹在一旁道：“你专在女人眼前用功，连一个小丫头都不放过。”郑全嘻嘻一笑，道：“你让我打听的事我都打听好了。岳子信，岳金龙的二儿子，是三姨太生的。岳金龙原配太太早去世了，剩下二姨太和三姨太争宠，不知何缘故三姨太突然生病死了，岳子信十二岁就送到国外读书。”成幹道：“那他与他爹关系怎样？”“表面上没有矛盾，他回国之后，他爹还给了他军中的职务。”成幹微微一笑道：“岳子信在那个家里应该是如坐针毡吧。”郑全道：“他们极少发生冲突，据说岳子信人品倒是无可指摘，在国外读书时没有任何劣迹，他似乎对功名也不感兴趣，平日里喜欢一些闲事。”成幹心想确实喜欢闲事。
郑全走后，成幹斜躺在椅子上，吴妈进来，送来一碗燕窝，却站着不走，道：“太太一天没吃饭了。”成幹道：“你送去也不吃。”吴妈摇摇头道：“老爷容我多句嘴，太太对老爷是真好，自己不吃饭，也记得让我端燕窝给老爷吃。她身子很弱，经不起折腾。”成幹听了这话，也没心情吃那碗燕窝，又想自己与顾春花是夫妻，却让一个老妈子当中间人传话，想来就可笑，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也许当初就是一个错误。
成幹推门进去，顾春花躺在床上，见他进来，姿势没变，成幹在床边坐下，道：“你这又何必，作践自己身子。”顾春花方才转过身去，道：“答应我，不要再见袁娣儿，你做事已经不冷静了，她会坏了你的事。”成幹听了此话，站起身来，道：“别人都行，只有她不行。”顾春花道：“对。”
一个欧式咖啡厅里，一个穿着洋装的女子笑盈盈走过来，道：“子信，这些日子不见，你忙些什么？”岳子信站起身来，惊喜道：“朱莉，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朱莉是他美国同学，坐到他对面，胸前挖个口，衣服紧紧包裹身体，恰把身体曲线显出来。
岳子信看见了，想起娣儿旗袍都是略为宽松，以前只觉得她消瘦，现在想想恐怕是故意为之，朱莉道：“你人在这儿，神去了哪里。我回国两个月了，每周都来这家咖啡厅，却是第一次看见你。”岳子信道：“我现在很少去咖啡厅，都去茶馆喝茶，有时也去戏馆子。”朱莉有些诧异，又笑道：“也好，听听中国国粹。”又道：“我记得在美国你一直喜欢歌剧的，什么时候喜欢上京剧。”岳子信端起一杯咖啡喝了一口，道：“相比之下，还是中国人的东西更能吸引我。”“是吗，chinese。”朱莉眼睛眯起来，眉毛都跟着弯动起来。她喜欢这样,尤其在岳子信眼前。
娣儿手里拿着一张帖子，上面有岳子信名字，一男一女老是这样单独相处，娣儿不想去，可偏偏岳子信电话又打来，把约会地点时间又说了一遍，末了还加上一句“如果不能去，告诉我，以免我空等。”被他抢了这句话，娣儿倒不好拒绝了，道：“能去的。”放下电话，娣儿又拿起那张帖子，心想这位岳公子人倒是很好，但是他轻易就能约自己见面，不也是因为自己是个戏子，而不是好的闺门女子，想到这儿，娣儿就皱着眉头把帖子扔下。她却不知，岳子信约她并没有不尊重的意思，不过因为在国外男女都公开交朋友，他觉得与娣儿投缘，就想当个朋友经常见面，却没想国内旧式女子还是很保守的。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岳子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