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娘子》秦岭月

3、西北华东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熟悉的呐喊声又一次在耳边响起。
　　这回不用别人提示，李小小赶紧双腿微屈，准备等轿帘子打开在铜锣敲响那一瞬间就冲出去。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要我一鼓作气冲出轿子，我看你们能把我怎么办？还想要继续关在这牢笼里？那可不行，我必须要找导演理论一下，拍电视剧哪有这么敷衍了事的？又不是拍综艺节目，可以现场发挥观看演员的应变能力，一个人该怎么演？总不能自弹自唱来一出独角戏吧？就是唱独角戏，哪有坐在轿子里面唱的？唱给谁听？给鬼吗？所以这地方不能久呆，速战速决，赶紧回家。我可没时间，没工夫，没心思陪别人一起玩恶作剧。信心满满的李小小自以为运筹帷幄之内，就可决胜千里之外。
　　不过有句老话说的好，叫什么人算不如天算。在轿帘子刚刚打开的那一瞬间，还没等李小小冲出去，确切的说是没有轮到她出去，一个庞大的身影已经把轿子入口堵得严严实实，那严实程度估计连一根针都插不过去。针都插不过去，一个大活人能跑过去吗？所以李小小根本就没来得及按部就班实施自己的逃跑计划，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只来得及站起来。
　　阿弥陀佛！上帝保佑！真主显灵！这轿子里面什么时候钻进来一只这么大的动物？怎么偏偏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为什么只有花轿帘子掀开它们才能现形笨跑？而等到轿帘子合上就什么也看不见？轿子里的自己怎么就变成了个瞎子？
　　摸摸关闭得严严实实的轿帘子，刚刚站起来紧握双拳的李小小颓然坐下，两只手无力的搅在一起：难道就这么老老实实坐在这里当傻子？那不行，必须要想办法。刚才跑出去的那个动物比第一次跑出去的动物体型大多了，大了几十倍都不止。而且第二次跑出去的动物背影看着倒是有几分熟悉，李小小小时候放暑假经常回老家，老家的田间地头经常见到这种动物。刚才从轿子里夺门而出的动物和小时候见过的这种动物实在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好像是——，不是好像，应该就是一头牛。而且这头牛不是人想象出来的电子数码合成产品，是真实世界里的牛，因为距离很近，李小小甚至听见了牛奔出轿子时从鼻腔里发出的粗重的喘息声，类似于拉风箱那种。
　　“刚刚真的从轿子里面冲出去一头牛？是一头活着的牛？”李小小自顾自的哈哈笑了起来，笑的浑身发抖。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怎么偏偏自己刚好就遇上？
　　我是谁？我要去哪儿？我在做什么，我是不是在经历真人版天方夜谭？李小小笑一会儿停一会儿，笑得浑身发抖。断断续续的笑声打破了死一样寂静的轿子，轿子里委实太安静了一些。
　　已经从轿子里冲出两只动物了，既然有再一再二，应该还有再三再四，保不齐后面还会搭上再五再六。会不会还有第七只第八只乃至数量越来越多？这又是个什么构思和情节？百无聊赖的李小小不妨给自己开了个脑洞，预测接下来的第三只动物会是什么样子？既然导演不想让自己看见轿子里面的动物，那么自己就主动配合后续情节，不要再额外生事。早早完工早早交差早早回去才是正经的不能正经的正主意，不过这个轿子的特效做得委实逼真了一些，轿子外面的风声听起来就和真实环境里的一样。活做的不错，应该给音响师们加餐，至少得加两个大鸡腿。
　　提起鸡腿，李小小肚子里面适时的“咕咕”响了两声。她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角：过了这么长时间，滴水未沾，自己早都饿了。应该给后勤服务保障投差评！哪有把演员这么不当人的？你不对演员好一点，演员能好好跟你演戏吗？真是做春秋大梦！
　　不舔则以，舌头刚刚伸出去的那一瞬间，李小小感觉嘴唇里突然就多了一股甘甜的味道，就如同香香甜甜的水蜜桃。
　　“蜜桃胭脂？”李小小猛然记起来那个小一点的丫鬟，不晓得名字是叫做淼淼还是幺幺？她说白瓷瓶子里的胭脂是用刚采摘的蜜桃制成的。新鲜果子果然名不虚传，吃桃子就一定得尝鲜。这蜜桃胭脂效果奇佳，只是轻轻舔一下就好像吃到了香脆可口的水蜜桃：怎一个脆嫩多汁，怎一个回味无穷。
　　李小小满足地叹息一声，又感觉肚子里充实多了。刚才的饥饿荡然无存，口齿生津，哪哪都舒服。
　　“奇了怪了，这又是一波什么神奇操作？”李小小又想把舌头伸长去舔口边的胭脂，突然脑海中飘过一本书《论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那可是李小小的私人藏书，存身于堆砌在阳台角落最下层的鞋盒里面，高三这一年课业繁重，李小小忙于功课分身无术，一直没顾得上拜访这位老熟人。书中具体说了些什么内容李小小都没有了印象。但是有一句话记得特别清楚：所谓好演员，就是在无人时和有人时都能保持一个样子。这是做一个好演员的最基本原则。
　　对呀，还没有人通知我说这部戏已经拍完了。也没有人告诉我说现在就可以卸妆收工。那我这舔来舔去的万一把脸上的胭脂舔没了岂不是破坏了剧中的演员形象？更要麻烦道具组给我补妆，扮演那两个丫鬟的群众演员说不定现在都已经吃上了盒饭，我干嘛要打扰人家呀？还是自觉点好了，妈妈曾经说过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一念至此，李小小自觉的把舌头缩了回去。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坐在花轿里，随时等待着下一声铜锣的敲响立即入戏。
　　果不其然，随着打更人响亮的呐喊声，再伴随那一声声骇人的铜锣，陆陆续续有第三第四第五只到第六只小动物从轿子里冲了出去。李小小也顾不得去寻找他们到底藏身在轿子哪里，就当是拍电视剧演戏好了。做个安安静静看戏法的看客也不是什么坏事呀，魔术变完的时候魔术师总会登场谢幕，到时候自己要提出一大堆意见，不允许再把自己当做路人甲路人乙！不过拍戏真的挺长见识的，也挺能锻炼人胆量，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千万不要自己吓自己。没有感觉到有什么特别危险，除了时响起的呐喊声和铜锣声，花轿里面始终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变故。李小小逐渐说服自己，让自己慢慢接受这里的节奏，铜锣不响的时候，他就闭着眼睛小寐，静下心来的李小小开始暗自盘算：这个志愿表到底该怎么填呀？还不知道到底是去华东还是留在西北呢。南方城市大机会也多，可以见识到更多的事物，但是南方物价贵，房子也贵，除了贵再没有别的特点。西北虽然物价便宜，可是收入有限，没有南方那么好的全景。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有利必然有弊，不可能好处都让你一个人占了。如果去南方上班就要远离爸爸妈妈，作为独生女的自己，在情感上一时之间还有点接受不了。六月里最大的事情除了高考之外就是生日，自己是属猴的，过了生日就算十八岁满了，等到明年就该十九岁，那时自己应该坐在大学宽敞明亮的教室里，不管西北华东，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等等！李小小突然间发现了什么，她收敛自己的思想，竖起耳朵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的轿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