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三次相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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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什么痛苦？
起念和驳回都在一瞬之间，无论是同伴的陨落，还是业障缠身，都不应当对外人讲。
可是，那双手就那样不由分说地伸了过来，夜叉少年甚至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回过神来时，还沾着水滴的手便轻轻地包住了他一只手掌…不，大概只有半只。
思绪逃避着，他胡乱地想着自己应当是被骗了，他显然是被外力扰乱了心智——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这才使她得了机会靠近。
我没有同意，离我远点…他刚想这么说，却见少女眼里盈起了水气，随即化作了大滴大滴的泪珠。
是被他的心音吓到了…还是在为他悲伤？
少年仙人分不清，却也不想分清了。
“既然已经看了，你便松开吧。”
小巫女听罢放了手抬袖子擦眼泪，但未等他将手收回去，一个愣神她却忽然抱住了他。
湿答答的袖子从手臂下穿下，小小的脑袋侧着靠在了他的胸口，仿佛在听着他的心音，而少女也哭的更凶了。
少年仙人鲜少与人产生这般接触，想要推开她又怕控制不好力道伤了她，便是整个人都愈发僵硬。
而少女不管这些，只是哭着自己的，嘴里泄露出些许啜泣之外的声音：“为什么是我？”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明明，我也想和大家一起...”
想要和大家一起...这是他的内心吗?这是在为他哭泣吗？
本来要把她推开的手变成了环住后背，轻轻的拍了起来——他记得以前某次应达失神时，伐难便是这样拍着她，让她恢复了平静。
可到了他这里却似乎失去了作用，每拍一下小巫女哭的更凶了，到后面她自己主动挥开了他的手，蹲到树脚下蜷成小蘑菇擦着眼泪平复起呼吸:"为什么...仙人也会这样？"
她在说什么？
少女眼圈又红又肿，有些怨念地看向他：“之前苦难大多是疼痛...和身不由己，为什么连你也...被悲伤充斥，还不如让我去感受痛苦呢。”
虽然他并没有想让她感受，但若是这心情传递了过去，他还是有些内疚：“抱歉。”
“既然这么难过，这一次要留下吗？我看到了，你对死亡已经没有那么抗拒了。”
“我无法答应。”他或许也想要一了百了，可也不能因此逃避，背弃与帝君的契约。
“算了，今日不是祸津阳，你现在也无法离开，还有时间再想想。”呼吸平复的差不多后，少女起身拍了拍裙摆向蜿蜒的小路走去。
既然回不去，魈便继续不远不近的跟上了她，发现这方向却不是上山，而是朝着他曾经探查过的边界而去。
空气中的结界因为少女的靠近而变得稀薄，竟一路到了他不曾到过的地方。铁丝网铸成的墙向树林中蔓延而去，截断了上山的途径，但又被不知何人破开了一处洞口，上面挂着些不同的布料残片，昭示着不止一人曾从这里通过。
外面的树上地上，有某种红色颜料留下的异国文字，歪歪扭扭的散发着书写着的怨念。而破开的洞口旁，伸出一只手便能够到的距离，放着些打了包的东西。
少女躬下身子，费力的把它们拖进来，仙人便看清了，是些米面粮油和肉类水果。
“我一人种不出粮食，黑泽分家每月会给我些食物。”看他疑惑，少女解释了一句，从袋子中挑挑拣拣拿了米和面，将大部分都放到右手，左手只是虚虚地帮衬着。回想她之前拖人的动作，少年仙人有了猜测，她的左手应当是使不上力的。
“某次放血不小心割得深了些，伤了经脉，不碍事。”她说着抬起左手朝着空气伸展了手指，展示着自己无碍。
少年仙人已经习惯了她随时读心的做法，也省了些口舌功夫。他更在意留下的东西，按她的体力，大概要再来两趟才能拿回去。眼见天色已晚，黄昏已经逐渐过渡向了夜晚，他决定施以援手。
“我来拿。”强势的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又提起了地上剩余的东西，这点重量还比不上和璞鸢，“走吧。”
少女看了看他，欲言又止，最终只说了一句谢谢，便乖乖地带起了路。
随着天色黯淡，林中的鬼魂明显变多，目光所及之处总是时不时的就有白色的身影飘过。
“那些是心有怨念，不愿离去的人，祸津阳反复，他们也变得更强大了。”少女领着他轻车熟路地绕开了亡灵们，回到了先前山上的建筑中。
魈帮她放到了厨房，少女顺口便问：“一起吃饭吗？”
“嗯。”战斗后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进食是必要的。
他很少做饭，即使想要帮忙也有些无从下手。少女换下了那身厚重的白衣红裙，改了简单到有些单薄的连衣裙...却很方便。手臂完全露了出来，左边的伤痕累累和右边的光洁无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米是做成了饭团，肉是直接煮熟了便端了上来，魈虽然不讲究，却觉得有些奇怪，她难道是...不会做饭？
“肉类一般等不到我第二天去拿就会被山中的动物和亡灵分食掉。”少女布了碗筷，她自己的量显然比给他的少上许多，魈立即就明白她为什么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了。
然后少女拿了洗干净的苹果放到了他面前，却也只有他有。
“你自己吃吧。”他想着大约是量太少不够分才给了他，把苹果递回去。
“我不吃水果。”少女摇了摇头。
身体差到这种情况，竟然还挑食？魈不禁皱眉。
“并非。”少女端端正正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甜的东西...会毁坏意志。”
这是什么说法？
“进食不过是身体需要，甜明明不是必需品，却会让人留念这世间。贪生的巫女，无法成为合格的永久花。”
什么歪理，还没有活明白就想着去死了。
魈拉起她的手强行把苹果放了上去：“吃。”
少女又摇了摇头，眼睛却偷偷的瞄过了水果。
“你想吃。”
“我并没有否认过这一点。”少女置气般看着旁边。
“不吃的话，就把你的厨房拆掉，你知我办得到。”魈知道她能读心，骗一骗没用，所以这个威胁是切切实实的。
言语起了作用，少女终于在他的监视下捧起苹果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眼泪又流了下来，却不是难过：“太甜了...您…您真过分。”
少年仙人也觉得很无奈，在他看来小巫女的生存方式太扭曲，若是能让她对人世产生留念，当一次坏人也无不可。
比起少女手中的苹果，直接被煮熟的肉就显得难以下咽了。
以前经历过食不饱腹的日子，夜叉什么都吃得下。可刚刚吃完苹果的少女，神色就略显扭曲了。
她大约是觉得难吃，又还在努力的往嘴里塞，最后魈看不下去了，夺了她的碗：“不喜欢就别吃了。”
“喜好不重要。”少女也难得有些生气了。
魈深知不要同她讲道理：“闭嘴！”
终于安静了，只是少女有些委屈巴巴的，似乎他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
一顿饭宛如上刑般的吃完了，收拾之后少女领他去了客房：“我之前看到你身上有伤，夜晚的日山上鬼魅横行，还是不要出去了。”
少年仙人承了她的好意，少女找了被子，却苦着一张脸捏了捏棉絮：“这里湿气太重，好像不能用了。”
“无碍。”他本身就不需要，但不想看见少女难过的表情，便用了仙法将被褥烘干。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的状况。大约是仙力未曾恢复加之这个空间诡异的力量，他竟然变回了原形。
少女瞪大了眼看向他：“大鸟！”
说着便上手摸了他的羽毛：“羽毛原来是这种感觉，好柔软！”
他十分尴尬，但这个状态更难控制力道，也不好贸然推开她：“你...你先离我远点。”
“不要！”少女直接堆出了笑意，几乎满溢而出，动作也更加大胆，直接把脸埋到了他的翅膀上，“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鸟，才不要呢！”
“而且...”她的声音从羽毛中传来，有些闷闷的，“听不见了。”
什么？
“你的心声，我听不见了。”她又伸手摸了一把，“就算这样的触碰，也感受不到了...这还是...第一次。”
魈不知道能听到别人心声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却听出了她声音中的颤抖，便放任她片刻。
然而，他却不想这是个会蹬鼻子上脸的，竟然直接钻到了他的翅膀下把自己埋了起来：“好暖和。”
“你出来！”他忍着把她拍出去的冲动，只是抬起了翅膀弯下头去看。
只见小家伙靠着他的身体，半个身子都被绒毛遮蔽，还伸着手挠他抬起的翅膀，“放下来，放下来，好冷。”
他大约是被那双来自深渊的眼睛迷惑了，放下翅膀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放纵了她。再抬起时，少女直接闭上了双眼一副睡着勿扰的模样，只是嘴还动着：“日上山太潮湿了，被子都很冷，我想要躲在毛茸茸又暖和的地方睡一觉，仙人会满足我的愿望吧？”
罢了，他这个形态，本也是站着睡的，终究还是用翅膀盖起了她。感受着贴羽翼下的脆弱的人类，他蓬起了绒羽，让她靠地更舒服些。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三次相遇（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