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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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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木叶60年。
26岁的旗木卡卡西带着三个学生刚刚结束了任务,正在回村的途中。
走近才看出有个女子倚坐在树下,紧闭双眸苍白脸庞。肋下似有伤口,渗出暗红的血迹。
“诶?这个人好像昏过去了,怎么办啊,卡卡西老师?”鸣人凑到近前打量着她,俯身下来时影子挡住女子面前的光,一点一点覆过眉眼。
那个昏迷中的伤员却下意识的扬起手来,出手极快。
“小心!”卡卡西拉回鸣人,不禁感叹时刻保持这般警惕的人该是什么来头。
没有苦无也没有手里剑,好像什么都没有,只是无故扬了下手。但是仔细看看,还是能发现指缝间洒落下来透明的,被阳光一照就亮闪闪的粉末。
视线上抬,正对上女子转醒的眼眸。浅棕色的瞳仁里映着银发蒙面的自己,似有一丝熟稔。
质疑之余,只匆匆闪过的喜悦和无奈。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忽然就想起一座在战争中被摧毁的老宅子,和秋夜里草地上那个穿吊带裙的女孩。
“我们……要不要送她去医院啊,卡卡西老师?”来自樱发女孩子试探的询问。
女子在听到最后几个音节时似乎轻微战栗了一下,然后动了动唇,“我不去木叶……”她低声说,“木叶……”
“看来意识还清醒啊,”他说,“不过,还是先送去医院吧,别是委托人什么的。”小樱和鸣人上前搀起她,她始终望着卡卡西的迷离眼神最后还是消失在低头一瞬额前散落的碎发后面。他又说,“……收起你的毒药。”
轻软的脚步踩在枯叶上也没有丝毫声响,旗木卡卡西好像听见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
病房的被面干燥而柔软。
“什么都别问我,”伤口包扎好后,她在四个人的质询眼光中第一个开口,“等我伤好了,立刻就走。”
“随便。”卡卡西想起还有任务报告要做,走到门口拧动把手,脚步停滞片刻。窗外的空气流动有一丝异样。“我们该走了。”他说。
傍晚,一个鬼魅般的人影闪进病房,立在阴影里看不清楚模样。几秒种后,雪亮的刀光挥向病床上的女子,亮光照着她沉静的睡颜。忽然,那双眼眸被惊醒似的睁开!她翻身想向床侧闪躲,猛烈的动作一时间扯动伤口,身形不免一缓。这一滞缓,背后的衣衫已被划开口子。
第二刀再挥来,眼看无处可避,忽而从窗外飞来一支苦无,“铛”地一声碰撞后,银发男子的身影立在他面前。颀长而安全的背影。
那人收了刀,退后几步,回到黑暗中,无声无息消失在结印的动作里。
突如其来的变故如此悄无声地收场。她蜷缩在屋角,胸口随剧烈的喘息而起起伏伏。
旗木卡卡西转身面对她。还没来得及遮掩的肩背在划破的衣衫后面透出隐隐雪色,左肩下面却有漆黑的印记。她察觉到他的目光忙用手去挡,转身面向他坐正。
“那是……”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的失礼,但记忆里的画面越来越清晰,他好像又听见重复过无数次的梦境里女孩子银铃般的笑声。似曾相识的强烈感觉打破一贯的平静。
卡卡西擒住她的手腕。
月光转过窗角,透过窗格洒落一地,映照在她身上。微风轻轻吹开纤维脉络中断的地方。
左肩下面,有个不大但已足以看清楚的大写的K字样。
之前认出来者的时候还想着要问她“怎么会惹上根的人”,这一刻全都忘得彻底。只觉得多年前的记忆都回来了,仿佛易碎的陶瓷娃娃摆在他面前,不知该从哪里问起。
犹豫许久的唇齿间,终只吐出两个字。
“里绘……”
02
木叶50年的时候,年轻的波风水门带着他的忍者们迎来了一场巨大的灾难。九尾咆哮着肆虐整个村子,红色的查克拉卷袭走无数人的性命,一时间哀鸿遍野,天无日月。
旗木宅子只剩下些残垣断壁,可是仍能分辨得出哪里是卧房,哪里是走廊,哪里种过不知名的花花草草。挨在旁边的远藤宅却没有这么幸运,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在这场厄运中化为了彻底的废墟。
也不知是不是讽刺,一如远藤前辈去世那天始终晴朗得炽热的天。
旗木卡卡西记起来了,那天入夜之后才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打湿了慰灵碑顶上的旗子。
他一向睡得浅,从那以后更是每夜噩梦不断。
木叶49年,九月十二日晚。旗木卡卡西如往常一样躺在草地上望天,晴夜的星星亮得像带土的眼。
远藤里绘就是在那时候穿着吊带裙跑来的,低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背对着他慢慢坐下。
左肩下面有字。
他不小地震惊了一下,一手撑起上身来看。一个大写的K字顺着肌理蔓延,如同文身,清清晰晰地刻进他眼底。
“这样,无论我以后走到哪儿,都不会忘记你。”清冷而干脆。
他又重新躺下去,星星眨着眼睛,明明暗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里绘说话的声音里总是带着笑意的,而这一次她却不再笑了。
每次一和父亲吵架就来找我,他想,又是些小女孩的任性吧。
“呐,”他用食指轻敲草叶,“大后天,你打算送我什么?”
“礼物么,放心,会是有用的东西。”
“不,其实无所谓。护身符也可以的,没必要——”他还没说完,里绘已经站了起来。
“要回去了么?”他坐起来,手肘撑着地面。
“不,”里绘的声音干涩,“我还……不想回家。”
离家出走?卡卡西心想,这小丫头不知又怎么和远藤前辈怄气呢。
末了他说:“去我那儿吧,我给你做秋刀鱼。”
当卡卡西从厨房里出来时,远藤里绘正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吃晚饭后礼貌地道别。一切都正常得好像不正常。
午夜,外面开始有骚动声。许多行色匆匆的忍者朝一个方向跑去。
卡卡西好不容易才拦住了三代火影家的阿斯玛。
“没人告诉你么,”他说,“远藤家出事了。”
他们赶到的时候已有许多上忍出入调查。远藤里绘抱膝坐在树下,夜色中看不出表情。
“喂,”感觉喉咙发干,只费力讲出几个字,“你还好吧?”
她抬起空洞的茫然眼神望他一眼,站起来便走。卡卡西追上去,跟着她一直走到火影岩后面的山洞里。空旷得能听见脚步的回声。
哒,哒……
幽暗凄寒。
她忽然转身抱住了他,用力地,不顾一切地扑在他怀里,埋头在他胸前。呜咽渐渐可闻,变成号啕的哭声。不加掩饰地颤抖着。最后湿了卡卡西的衣襟,也湿了他的面罩。
因为他拉下面罩来亲吻了她。她流泪的眼,潮湿的脸颊,咬破的柔软的唇。
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舌尖,山洞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一清二楚。他终于放开了她。
当她瘦小的身影逐渐融入夜色中,白色的小裙子仿佛也化作了秋夜的星星,一眨一眨地熄灭掉。旗木卡卡西感觉这一次放手之后好像将再也见不到她。
不想竟一语成谶。
他是过了很多天才明白,她所说的“不会再回来”并不是一时气话,也不是像纲手姬那样,任性地满世界游玩再拖得一身债务回来。她是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木叶,以及他出任务时所能涉猎的每一寸土地上。
路过远藤家时他会驻足观望,只见阶前的牵牛花都垂下了紫色的花瓣,一日一日萎靡,再也无人照料。直到九尾一役中被毁得精光,连同他渐渐淡去的渴望。
有时候在单间宿舍的床铺上惊醒,却全然忘记了梦境。也有时会记得只言片语,夜深人静的空气里充斥着她的声音,由温婉蓦然过渡到狰狞。
“无论我走到哪儿,都不会忘记你……”
“不会忘记你……”
“不会忘记你……忘记是你害死了我父亲。”
他开始更长时间地伫立在慰灵碑前,自带土死后,从未有过的自责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总觉得自己那晚应该听见什么响动的,或许是异常的风声,桌椅碰撞声,各种各样细微但残留蛛丝马迹的打斗声,毕竟旗木家离远藤家那么近……
但他又记起来,自己那时早已搬到宿舍来住了,就连消息都还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呢。
那么里绘呢?她当时在哪儿?有没有危险?想到这儿一颗心就好像悬了起来,呼吸越发急促,空落落的焦虑。
卡卡西恍然想起,那一晚远藤里绘就和自己在一起。
是了,那个谜一样的夜晚,谜一样的女孩,鲜红的K字在他眼前闪过来又晃过去……
“忘记是你……”憎意冰冷的声音像是响在他的脑子里。
猛然惊醒,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陷入了噩梦之中。
他突然想,那晚的远藤宅或许发生了一场不为人知的厮杀,而远藤里绘则“恰好”由于某种原因而外出,逃过一劫。
背后似乎潜藏着巨大的阴谋。因为没有人知道,远藤里绘的父亲是怎么死的。
而眼前,解开这谜底的钥匙就刻在她的左肩下面。
03
“走,我带你去见火影大人。”
“干什么?”她猜疑地问。
“正名。”
“……原来木叶把我当叛忍了么。”她冷笑的声音不禁又使他回想起那噩梦来。她恨我,卡卡西暗想,不由心惊。
“三代并没有下令……”但所有人都说,远藤家的女儿叛逃了村子。
“重新当木叶的忍者有什么好?”
“就不用再东躲西藏的了,可以分到房子,任务工资也很高,生活安定下来,还有……”他住了口。
远藤里绘低下头,盯着脚下洒满月光的地面,温暖如冰霜。
她轻轻地笑了:“……听起来很不错。”
04
木叶63年,刚过而立之年的旗木卡卡西继任第六代火影。
第四次忍界大战的战火平息之后,亟待恢复的村子第一件事便是要摧毁“根”。它的基地,以及它庞大的地下组织。所幸,在佐井等人的帮助下,这个年轻的火影大人终于能够空闲下来喘一口气。
“卡卡西老师,”小樱推开办公室的门,将一本名册交给他。“这是昨天缴获的根的暗杀名册,有个地方我觉得很可疑。”
“怎么了?”他随手翻开,一页一页的头像上都打着鲜明的红叉,“等等——这是……?”他制止了小樱想向后翻的右手。
页面上是一个中年男子的模样,黑发,是他所熟悉的眉目。
卡卡西的手指划过画像下男子的姓氏,远藤二字触目惊心。
“老师……?卡卡西老师?”小樱问,“有什么问题么?”
“不,没什么。”他说,“你发现了什么?”
“在这里,”小樱说着又向后翻了两页,指着页脚任务的完成日期,“木叶60年完成。”她说,“这场暗杀开始于十四年前。可是,根居然用了整整十一年来追杀一个当时才十二岁的小女孩,这不是太奇怪了么?而且,”她抬头望着卡卡西沉默的眼睛,“这个叫做远藤里绘的人……这个名字,就是三年前被你刻在慰灵碑上的那个。”
风吹进屋里,卡卡西手中的茶杯早已凉透。
“……是灭口吧。”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可是,难道你不想知道真相么?你不想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被根追杀么?她和你……你们不是从前就认识的么?”
“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她已经死了,而且杀她的凶手也在任务完成之后就毒发身亡了不是么。”他闭上眼睛,向后靠在椅背上。心脏跳跃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入耳膜。
“或许,那和你有关呢?”小樱这样一说他果然睁开了右眼,只是依旧不看她。她又说,“想想吧,卡卡西老师,她是在哪儿死的,那不会是巧合。”
这是旗木卡卡西还是上忍时住过的房间,住了多少年,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当上火影不过才一两月光景,房间里已落了浅浅的灰。
他的脚步掠过飞扬起的细小尘土,空气还依稀记得那日淡淡的香水味。卡卡西在书桌前停下。
三年前,她的尸体就是在这里发现的。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到这里来,也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但是鉴于身份不明,村子里又刚好事务繁多,调查也就不了了之。
怪的是,从那以后,卡卡西不再做噩梦了。
梦里的她永远微笑,永远是十二岁穿吊带裙的小女孩,皮肤光洁,没有文身刻字。
那时她沉静仿佛睡着一般,背靠书桌坐在地上,一手搭着旁边的椅子。
卡卡西忽然感觉头疼得厉害。
他渐次伸出手去,拉开一个又一个抽屉,顺着灰尘深浅不均的痕迹。他急促而自责地想为什么自己之前没有发现,她是在找什么东西……
不,应该是,有人在找什么东西。
终于,他的手停在最后一个抽屉前。握着把手的手指不可抑制地轻微颤抖。这里面是……他闭上眼睛回想又回想,明明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打开的抽屉。
所以自己才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存放在此。
深吸一口气,他的右手用力握住抽屉把手,缓缓拉出来,里面的东西渐次出现在眼前。
断掉的白牙刀,带土的风镜,波风留下的黄金苦无,以及琳送的医疗包。全部都落了厚厚的尘土,落满年岁雕琢不可阻挡的逝去痕迹。
抽屉的最深处,却还有一个卷轴。
陌生的,从未见过的卷轴。布满同样厚重的岁月文脉。
旗木卡卡西犹豫许久还是将卷轴展开来,哗啦哗啦掉落的灰尘扑满他的风衣,将他的眼睛染上沧桑而湿润的淡淡水汽。
氤氲起的模糊。
最上面是远藤前辈的字迹,简单交代了事情原委。之后大段大段都是父亲的笔迹,旗木家的秘术,旗木家的弱点,旗木家的刀法,旗木家的白色查克拉,旗木家的通灵兽,旗木家的力量,一切一切的秘密。
那个姓远藤的中年男子接受好友朔茂的委托,亲自保管这份记录了旗木家所有秘密的资料,不惜以性命相誓。
连同他的女儿,短暂的年轻生命与一辈子的幸福。
她说送你的礼物一定是有用的东西。
她说我不会再回来……当木叶的忍者有什么好。
她说这个主意听起来……还不错。
她说,我走到哪儿都不会忘记你。卡卡西我喜欢你。
可是所有少年事,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十年是怎样的概念,他已认不出她的模样她的声音,她的笑容永远刻在他心上,却再也不是眼前的人。
卷轴的最后,是工整清秀的稚嫩字迹。
十二岁的远藤里绘写道:
“如果还有机会活着回来,你会娶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