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道》章纸意

4、第 4 章

　　傅华歪着头枕着胳膊在台球厅的小桌子上睡了一晚上，七点多才悠悠转醒。她眯着眼睛又趴了一会才直起腰，脖子一阵疼。
　　落枕了。
　　傅华不太自然地僵着脖子，伸手拿来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后重重叹了一口气，早饭都没吃就去了学校。
　　还好第一节是语文，傅华心想，语文老师比较好说话，也好打发，不像老苗，跟个妈一样……傅华大步上了楼，放心而大胆地推开教室门。
　　“报……报告。”傅华跟苗琳四目相对。
　　傅华：“……”
　　“傅华啊，怎么迟到啦？”苗琳和蔼地看着她。
　　“今早起晚了。”傅华十分诚恳地回答，想了想又说：“不好意思，老师。”
　　苗琳的视线落在傅华不太好看的脸色上，若有所思地停了半秒：“噢，这样啊。那你记得下次要定一个闹钟。”
　　傅华松了一口气打算抬脚。苗琳拣了一根粉笔又说：“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可以跟我说。”
　　傅华脚下一顿，看了苗林一眼。
　　“谢谢老师。”傅华说完，走到座位上坐下。
　　她昨晚在那种情绪极端不稳定的情况下做的题竟然正确率奇高，除了最后一道困得实在做不出来了之外其他的题都对了。下课后，傅华摸出一本错题集，开始往上面整理错题。
　　“华哥，”由晟溜过来坐在傅华前面，又跟慕雪招了招手，“华哥，你昨晚干嘛去了？”
　　傅华把笔一搁，抬眼看过去，两道目光从两侧垂下来的碎发中间扎了出来，几乎寒气逼人：“你管我？”
　　“不是不是，”由晟作为整个一中跟傅华关系最铁的人，早就习惯了傅华偶尔露出的杀人凶光，“是我刚刚听见有人在厕所议论你，说……”
　　由晟突然想起慕雪还在边上，一下子止住了话音。场面顿时尴尬了起来：他要是不继续说了，看起来好像在排挤慕雪一样；他要是继续说……这种事好像不太适合让别人听见。
　　傅华扫了慕雪一眼：“继续说。”
　　“啊？啊，他们说，你昨晚……呃……杀人了……”
　　由晟看见傅华的脸色越来越阴暗，连忙站起身来打算三十六计走为上，“那什么，华哥，您就当我刚刚放了个屁。哦对，慕雪，这个给你。”
　　由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轻轻放在一直没说话的慕雪桌子上：“饭卡，老苗让我给你的。”
　　“谢谢你。”慕雪小声说。她知道傅华昨晚干什么去了，傅华昨晚忙着解救她这个小废物点心来着。
　　但是……杀人？
　　傅华不会因为这件事惹了什么麻烦吧？
　　她是不是应该问一问傅华？
　　可傅华看着有点冷，她不太敢啊……
　　慕雪把饭卡拿起来，放进了桌肚里。
　　傅华看了慕雪一眼，低下头拿起笔重新开始写题，开口问：“谁说的？”
　　由晟一条腿都迈出去了，听见这话又停在了原地：“啊？”
　　傅华抬起眼皮盯住他，眼睛里的冷光活像淬了毒。由晟猝不及防对上这样一双眼睛，大白天里见了鬼一样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脑子里一下子闪过一个念头：也许傅华是真的会杀人。
　　“啊，我也不知道是谁，没看见，听说是初中部的人说的。”由晟说。
　　初中部？
　　傅华收回目光，写完最后一个式子，“咔”的一声把笔帽合上，轻轻地“哦”了一声，放笔时有意无意地扫了慕雪一眼。
　　“别传我的小故事，编也编点好的，别整天把我往牢里塞。”傅华说。
　　她一下子说了这么长的句子，引得由晟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只见傅华眼里的似笑非笑一闪而过，又恢复到了那种漠然的状态。
　　“哦，知道，我不传。”由晟看见那熟悉得近乎亲切的淡漠后松了一口气。想想也是，华哥要是真的杀了人，怎么会还坐在这里整理错题？
　　由晟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溜达着走了。
　　慕雪的手放了饭卡之后没有再拿上来，伸在桌肚里好一会儿，看了看走出教室的由晟，又小心地看了看傅华，张了张口，又很快闭上，抿住了嘴唇。
　　过了一会，慕雪把手放上桌面，摊开书开始做题。
　　傅华不动声色地把一切都收进了眼里，等慕雪开口跟自己说话，到最后也没有等到，用舌头顶了一下上牙，呼了一口气。
　　真没意思。
　　傅华趴在桌上开始玩手机，点开朋友圈往下刷了几下，看见了向阳发的。
　　——小兔崽子又晚上不回家，我他妈又少活了十年。
　　向阳说的“小兔崽子”是他弟弟，这孩子仗着有个“社会人”大哥，天天斗鸡走狗混充三教九流。在学校除了怎么有效而合理地吹牛皮以外什么都没学会。夜不归宿倒也像他能干出来的事。
　　等等。
　　夜不归宿？
　　傅华一顿，眯了眯眼睛。

　　“嗯，我等会你吧。”傅华挂了米丰的电话，趴在桌子上等米丰骑车来学校接她。
　　教室的人没过一会就走了个七七八八，回家的回家，去食堂的去食堂。傅华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没有动。
　　慕雪犹豫了一下，看着傅华的后脑勺，想问问傅华为什么不走，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但是想起上午傅华盯住由晟时自己瞥见的那个恐怖的眼神，打消了询问的念头，站起身迅速地走了。
　　慕雪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后，傅华睁开眼睛直起了身子。又过了一会儿，她起身走了出去。
　　米丰今天不知道抽了东南西北哪个方向的风，穿了一身黑，骚气十足地跨着摩托车等在路边，一只脚踩在马路牙子上还一点一点的。引得十几岁看见帅哥就喊“老公”“小哥哥”的小女生一个劲儿地回头。你拍我一下、我掐你一把的。
　　沾花惹草，傅华想。
　　她冷着脸走过去，一只手搭着米丰的肩膀，长腿一跨上了车，暗暗思忖着关于自己的恋情传言会是个什么走向。
　　“去你奶奶家？”米丰拉下头盔挡板。
　　傅华摇摇头，轻声说：“昨晚可能被人看见了。”
　　“嗯？谁？咱俩可谁都没带。”米丰扭回头。
　　“我哪里知道——你先开出去，别在这现眼。”
　　米丰把车开了出去。傅华把头顶在米丰的后背上，叹了口气。
　　“怎么回事儿啊哥哥？”
　　“今天学校有人传我昨晚杀人。”
　　米丰愣了一秒接着“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笑个屁啊。”傅华说，接着自己也笑了出来。傅华笑着说：“我怀疑那谁。”
　　“向阳他弟？”米丰问，“我看见向阳发的朋友圈了，说是他弟昨晚没回家？”
　　“他弟不是一直看我不顺眼吗？那次还说我在他哥那‘吹枕边风阻挡了他成为大哥的路’。”
　　“哈哈哈哈哈哈！”
　　“别笑了。”傅华皱皱眉。
　　“嗯？”
　　“真他妈烦人。”傅华小声骂了一句。
　　米丰沉默了几秒，然后突然一个急刹车，回头看了一下后掉了个头往回走。
　　“你干什么？”
　　“找他聊聊。”米丰脸色阴下来几个度。
　　傅华翻了个白眼儿：“少爷哎！就是一小屁孩。”
　　“小屁孩怎么了？孩子还小，打死就好啊！”
　　“你要是把他怎么样了，我还怎么在他哥手底下混？”傅华嘴上说着，却丝毫没有让米丰停下来或者掉头的意思。
　　“那，你倒是让我停车啊。”米丰说。
　　傅华：“……”
　　“坦诚点华哥，你早就想揍他了。”
　　傅华：“……是的。”
　　于是摩托车带着两个人又回到了一中附近。现在是午休时间，校门口的几个小卖铺之间有很多人在来回晃。
　　“向宇！”米丰车都没停稳就喊了一声。傅华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
　　向宇是向阳的弟弟，跟西楚霸王不同名也不同姓，却偏偏同了音，于是平添了一股王霸之气。
　　一个一头锡纸烫的少年闻声抬起头，看见傅华后，活像一只被崩了屁股的兔子，王霸之气变成了“王八之气”，把手里没吃完的关东煮一扔，撒开腿就跑。
　　傅华扒拉开他的同伴，追了上去。
　　少年一肚子的关东煮，汤汤水水的影响了他的敏捷程度，没跑多远就被傅华追上了。傅华揪着他的头发把他拖进了一条巷子里，一脚踹在他的大腿上。
　　傅华轻轻喘了口气，看着蹲坐在角落被他揪着的向宇：“你跑什么？”
　　向宇：“那你追什么啊？”
　　傅华回头看了一眼追上来的米丰，示意他守着巷口，抬起膝盖顶在向宇的喉咙上：“干什么亏心事了？说给姐姐听听。”
　　向宇瞪着她。
　　“你昨晚看见我杀人了？”傅华不耐烦地问。
　　向宇：“什、什么啊？我什么都没说！”
　　傅华：“你审好题。”
　　向宇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闭着嘴梗起了脖子。
　　“你昨晚看见了？”傅华又问了一遍。
　　“没有。”
　　傅华的音量猛地拔高：“没有你就敢瞎扯淡？！你哥没教过你规矩是不是？”
　　向宇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被傅华扯回来以后觉得自己的面子受到了践踏，顿时王霸之气觉醒：“说你几句怎么了？你就懂规矩了？你能爬那么高还不是跟我哥有一腿——”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傅华的膝盖撞在了他的肚子上。
　　向宇痛苦地闷哼了一声，接着什么凉飕飕的东西就爬上了自己的脖子。
　　一把刀。
　　“你开口之前，”傅华盯着他的眼睛，“有没有想过后果？”
　　向宇感觉自己快尿了。
　　米丰探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咳嗽了一声。意思是吓唬一下就行了，别把孩子吓傻了。
　　傅华没动，直到她感觉向宇人快吓尿了的时候才用刀背拍了拍孩子的脸，踹了他一脚：“滚。没那个胆子就好好学习，装什么社会大哥。”
　　向宇起身往前踉踉跄跄跑了几步，回过头来指着傅华吼了一句：“傅华你给我等着！我告诉我哥去！我让我哥弄死你！”
　　然后他拔腿就跑。
　　傅华没打算追，转头看了米丰一眼。
　　“干吗？”米丰莫名其妙。
　　“他说要让他哥弄死我，”傅华低头踢了踢地面，“向阳要是找我麻烦，我就剐了你。”
　　“搞什么？！”米丰喊，“手是你动的啊！”
　　“我的火是你撺掇起来的，本来我可冷静了。”
　　米丰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傅华竖起一根食指，笑了笑说：“嘘——收声。”
　　米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