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水不相逢》林下落日

11、钢琴

　　三人还没有进到店里就已经都听见了里面传来的钢琴声，轻快悠扬，很是悦耳。随再安不知道这段旋律出自哪里，但是很好听，像是骄傲的阳光洒落大地，青葱的少年低声耳语。
　　因为平日里生意不错，纪易的点单处安排在了门口，省得人多了店里太挤。随再安简单要了杯柠檬水，另外两个人纠结了半天到底是点什么，纠结到最后池钟星还是要了最经典的珍珠奶茶，曹嘉轩要了红豆双皮奶。
　　因为此刻门口人还挺多，纪易生意繁忙，他们点的单还要一会儿，所以两个人一合计，决定还是去店里面，找个座位安静等等。之所以是两个人，是因为随再安提前表明了自己都可以，不会发表任何意见。
　　也许是因为外面天色已经渐暗了，但是店里还没有开灯，视野比较昏暗，所以随再安才没有立刻发现坐在店里弹钢琴的人竟然是胡遇倾。
　　走过狭窄昏暗的走廊，眼前突然开阔了些许，一株粗壮的观赏树木出现在眼前，树根旁边有一架钢琴，一位身着一中绿色校服的人背对着他们，看不见人脸，只听得流畅的旋律淙淙而出。
　　“学长好。”池钟星眼尖，虽然没有看到弹琴人的脸，但是凭着好眼力，还是认出了那位与他有过些许渊源，且他曾经很崇拜的高二学长胡遇倾。
　　胡遇倾听出来刚刚说话的人是谁了，也没着急打招呼，直到手边最后一段旋律弹完。他站了起来，笑着转身，刚准备说话就一眼看到了随再安。他瞳孔一阵紧缩，笑容缓缓消失，面色复杂，不复笑意。
　　他停住了，没有说话，四个人在喧闹的店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见胡学长一直盯着随再安，曹嘉轩左看看右看看，看不出来任何二人情绪上的变化，一瞬间大脑就飞过了无数猜测。池钟星也很奇怪，试探地问了一句：“学长，你们认识啊？”
　　随再安虽然很意外多年以后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这里，但是神色如常，冷静得连自己都惊讶，“不认识。”说着伸出了自己的手，耳边响起了像是自己的声音，“学长好，我是随再安。”
　　时间像是停住了，随再安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来上次分别的时候，胡遇倾是什么样子，而自己又是什么样子。好像那些难过的时刻被压到心底以后再也不见了，被漫长的时光腐蚀尽了一样，找不出踪迹。
　　但是没有，他知道，心里还有一块总是不好过的。
　　胡遇倾神色复杂，握住了他的手，恍然道：“你好，我是胡遇倾。”
　　打过招呼以后，他们没有在说些什么，而是池钟星和胡遇倾寒暄片刻以后，各自分别。胡遇倾转身离开，不知是叫到了自己的号，还是准备离开纪易。三人沿着旁边的楼梯继续往上走。
　　这次意料之外的相见彻底打乱了随再安的心绪，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旁边两人的打闹玩笑没有叫醒他，世间其他事也无法扰乱他，整个人身上的烟火气更淡了，坐在沙发上，无甚表情，像是不察人世的雕像。倚着栏杆往一楼看去，底下的热闹没能缓解片刻迷思。
　　他突然回神，乌黑的眼珠恢复了淡淡光彩，与一楼的胡遇倾眼神不期之间再次相撞，嘴唇微微动了动，其他人没有发现，可是胡遇倾看到了，那是一声“哥”。
　　指针拨到十几年前，那个时候的随再安还是个小不点，每天除了吃喝就是找哥哥。
　　“哥哥，我可以进来吗？”
　　“哥哥，你吃。”
　　“我不，我就要跟哥哥一起睡。”
　　……

　　以往带着孺慕眼神的小子如今俯视着自己，不带任何感情，胡遇倾难以言说是什么心情，只是见着随再安移开了自己的目光，转身去了里面，再也看不见人了。
　　胡遇倾心想，果然，那个喜欢粘着自己的小孩还是在怪他，或者说一直在怪他……越想越难过，胡遇倾黯然离开，带着两杯奶茶。
　　那边两个人从到二楼以后就一直在争论着纪易最招人喜欢的到底是珍珠奶茶还是红豆双皮奶，争论了半天没得到任何结果，谁也不让谁。随再安独善其身，只是到底也没能安静到最后。
　　池钟星发现了身边这位神游天外的仙人，拍了拍他的肩，“你说，纪易最好喝的是不是珍珠奶茶！”
　　“怎么可能，红豆双皮奶才是永远的神好吧，你说对吧，随哥？”
　　“……”随再安对这两个幼稚鬼很是无语，“你们说的这两个我都没尝过，我不知道，别问我。”
　　气氛尴尬间，还是底下的机器声拯救了他们，“第158号，请取餐。”
　　随再安坐在外面没动，对面的曹嘉轩突然起身，随再安：“？”
　　池钟星也有些疑惑，“你干嘛呀，叫到咱们的号了，起来去拿啊。”
　　随再安默默起身，刚才他点完单以后只是把钱转给了曹嘉轩，根本没看到小票，也就不知道自己是多少号。
　　随再安站起身，往一楼取餐口走。只是在下到最底下几层台阶的时候，突然发现在钢琴的后面第一排座位上还有一个人，一个绿色身影独自坐在那，面前放着杯奶茶。
　　刚才上楼时他余光看到了这里确实坐着个人，与胡遇倾一样，是一中这届高二绿色的校服，他以为这个人是和胡遇倾一起的，在等餐的时候顺便听胡遇倾弹琴。因为胡遇倾的琴声实在很明显，用脚趾头想都觉得那是首送给情人的歌，表达思慕。而且后来也确实看到了胡遇倾手里拎着两杯奶茶，只是如今看来，他们俩好像不是一起的。
　　也许是感觉到了随再安的目光，那个绿精灵抬起头，跟随再安对视了一眼，发现没什么特别的，她又移开了目光。
　　随再安却愣住了，他看着那个女生，突然有种诡异的直觉：她刚刚是在听胡遇倾弹琴吧？
　　这种直觉来得莫名其妙，随再安没放在心上。
　　他们三人各自抱着杯饮料勾肩搭背、推推搡搡去到了烧烤店，这家店店面不大，装修的也很是简单。厨房在最里面，外面就是几张桌子，在厨房和餐厅之间贴墙边放了装食物的冷柜，还有几件啤酒。连通的有个大窗口，透过这个窗口一眼就可以看到里面烧的火红的炭和上面正在炙烤的吃的。
　　三个人拿了个盘子，这会他们也都有些饿了，手速飞快地从冷柜里拿自己想吃的，片刻以后，盘子就满了。
　　无名的老板是个有点胖的中年男人，因为一直靠着烧烤架，额前带着汗珠，不时用绕着脖子上的汗巾擦汗，老板娘笑意盈盈地忙前忙后，两个人时不时搭个话，看样子感情很不错。
　　随再安站在旁边默默观察着，但是听到了身边两个人地交流，破天荒地加入了两个幼儿园小朋友的争论，“也不至于全要爆辣吧，挑个几串尝尝鲜就行了吧。”
　　两个冤家原本还在争论是要全爆辣，还是全不要，难得听到了三人小分队隐身人的意见，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朝对方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还是认同了随再安的意见，认真挑选了几串不太吃味道的串嘱咐老板娘要爆辣，剩下的中辣就可以了。
　　只是……这满眼的红色，这呛鼻的气息，谁能分清哪些是爆辣，那些是中辣啊？三个人对着烧烤，无语凝噎。
　　老板娘似乎是听到了他们的内心OS，朝他们眨眨眼，笑着介绍，左边那盘有荤有素的是爆辣，剩下两盘的都是中辣，说完还好心的问了句，“需要牛奶吗？”得到否定答案后就施施然离开了。
　　曹嘉轩一脸视死如归，“我先来。”说着拿起来一串爆辣的烤肠，啊呜一口咬了下去。
　　那结果当然是相当惨烈的，曹嘉轩的脸在另两个人的注视下不过几秒就红了，勉强咽下去咬下来的烤肠，曹嘉轩已经呆滞了，后劲慢慢上来，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呜，好辣！”
　　舀了一大勺的双皮奶塞进嘴里，那股子热劲得到了些许缓解，辣意却没有减少多少，曹嘉轩双眼含泪，可怜兮兮地看向了老板娘。
　　老板娘自然懂得他什么意思，拿了瓶牛奶递给了曹嘉轩，吨吨吨猛灌了几大口，总算是好过了。
　　随再安和池钟星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手不约而同避开了爆辣的盘子，拿起了中辣的串，犹豫了一下，小口吃着，能感觉到辣，但是伴着奶茶感觉还好。
　　没过一会，他们的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嘴唇也变得通红。
　　曹嘉轩猛往嘴里灌牛奶，“卧槽，这也太辣了吧。我感觉这一瓶绝对不够啊。”
　　随再安放下空了的串串，他比另外两个人状态好点，但是嘴唇依然很红，“多喝牛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