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乱云飞渡 ...


  •   幕二十

      天圆地方,勒令九章,元神出窍,万恶伏藏。
      最终决战时,九章伏藏言,“一者数之始,九者数之终,你我之争,正是天数之争。”
      诚然如此。
      亦是同根相煎,如斯奈何!

      梵天闭目,默然而叹。纵使两人决战已是尘封往事,他仍印象深刻。
      长生无用,不死虚妄。
      可叹一代枭雄,明知如此,却仍是执迷不悟。

      不算非人如弃天帝,能与他鏖战至两败俱伤者,世间寥寥无几。长生殿往事不提,九章伏藏性情刚烈决绝不肯苟且,令他亦有几分相惜之意。想来,之前九章伏藏未尝不曾忌讳提防问天敌,然而,一步错,全盘皆输。
      何况,他错了远非一步。

      数天前,袭灭天来上云渡山对上摩诃戒者所饰的一页书,交手之后想必有所察觉,魔界异动在即,而双城之战,也到了最后摊牌时刻。风水火三莲终有所悟,地利人和已备,只待天时,日月才子回归在即。

      双城硝烟未止,南武林多年前的造天计划已现,牵连紫宫世家、法门与黑彝族乃至消失已久的荒城。他知三月浩劫背后必有谋主,而天数正如苍所言,皇龙之气,劫应梵天。
      当日当时,他确实处身在此气窜升之地,然而,重伤之余,未应死劫。

      自从幽朝灭后,再无位极天朝之象的真龙出现,梵天明了,此刻的应天祸龙,与魔龙并无本质差别,代表的均是毁灭。
      而天地万物相生相克,应天祸龙之克,生机在……
      南方之焰•朱雀火。
      朱雀虽非凤主,却也该是上古凤族血脉之一。奇便奇在,此世承袭朱雀之灵者,与素还真情形仿佛,并非由血缘而传承,乃是海外而来,原名花座召奴的异姓男子。
      也是,素还真结义之友,莫召奴。

      “先乱后统,杀戮之兆。祸乱之征,正是应天祸龙的真意。 ”
      苍当日千里传音,言外之意甚深,但……却始终未曾明言。
      一页书心头疑惑,待到日后明了,更是平添一层苦涩。

      幕二十一

      九章伏藏是彝灿天化身,问天敌是一页书化身。
      长生殿主匃皇彝灿天败亡时,也是无界主问天敌的消失之刻。
      世事奇妙,一至于此。

      长生殿以虺尊精元培植药人,虺尊乃亘古妖物,那人杀虺尊却几乎是不费周折,他心下存疑。若非天性相克,实在难以解释。
      而若虺尊不死,他与彝灿天之战,也许仍有变数。
      修真者多半长生,但玄宗诸道者历经千年容颜几乎不改,且又与苦境中先天有所不同,虽有封印之功,亦属异数。

      玄机门谜底终于揭晓,皇龙之气,应在六祸苍龙。逆天而动,伤而未死,幸甚!但天数之下,岂有侥幸可言呢?
      梵天沉沉一叹。此刻,天际云淡近乎无,碧蓝如洗,仿佛过往不过一场虚空。然而……过往,终究无可改变。借冥思禅定之利,他大致明了缘由。纵然有言在先,道者仍勉力为他行襄灾之术。梵天不精术法,也通晓欲救必先损的道理,道者虽闭口不谈代价如何,他心下亦存几分感动。
      待到日月才子回归,道者探过长生殿便来辞别,那时见他神色隐约沉晦心事重重,一页书心下本来颇有疑虑,但情势逼人,也未深思,却不料……终成一大憾事。
      想来,那人留下阴阳镜仪,仿佛早已预料到自身命运。
      待他惊觉天数有变,已是身处应天祸龙之乱中,不得脱身。

      月才子谈无欲涉入法门无名之乱,收葬玄宗翠山行,回来黯然对自己言道:天波浩渺,已是人去楼空;明玥白虹皆不见踪影,却单单留下了怒沧琴。
      梵天骤然一惊。
      那已不仅仅是不祥之兆,分明是遗世之意。

      他面上神色不动,沉默半晌,“无事。吾近期会往天波浩渺。”
      月才子微微一怔,却也不再多言,默默施礼离去,一身清瘦黑衣竟显得有些许凄然。

      天一道弦翠山行……
      是除了他之外,玄宗六弦最后一人了吧。之前听素还真言,出自长生殿血腥池中的无名……已恢复心智归服正道,那便是说,日后连复仇亦不可得。
      他低喧佛号,只觉心头沉重。
      风波世间,观受是苦。黄河易清,人魔难平。
      自玄宗封印中脱出的玄宗六弦,为护苦境为止魔祸,殚精竭虑出生入死,短短数年,已是阴阳相隔。

      幕二十二

      天波浩渺。
      往日道者在时,他并不曾登门来访。化身问天敌下战书那次,亦是过门不入。好在有阴阳镜仪在手,寻得门径不难。
      进了方知,六弦之首修行之地并无刻石碑记之类言其之名,天波浩渺四字与其说是地名,倒不如说是对此地景观的绝佳描述。
      山色青翠,流水潺潺,悬崖险峻凌云,俯视三千里沧海。站在石亭中临风远眺,海天一体,碧空万里,是一派大开大阖的浩然气象,却又有云海流霞沧浪烟波,细腻缱绻之处,亦是十二分的倘恍迷离。

      此地……与主人气质倒颇有相似之处。
      他心下暗赞,心头重量似也减轻了几分。
      可惜,此时非是赏景之时。

      拾级而上,眼前回廊怀抱,几进房舍幽深,但并无外墙。他稍作犹豫,便从正门而入。
      房舍背靠青山,乃是坐北朝南的正统格局,在规整中又略有变化。大门朝南,进门便是大堂,外立屏风,花木扶苏间两条回廊交抱,客舍在西,主室在东,则料想书房应在主室之侧。
      一路行来,果然如此。
      书房颇大,收拾得十分雅致整洁,虽琳琅满目,不显半分凌乱,亦无蒙尘之感,似乎时时有人整理打扫。置于一侧的琴桌上的大约是怒沧琴,修长的琴身上松松盖着深紫流苏的绸面。他走到房中案几前,炉烟冰冷,黄花梨的桌面上笔墨收起,只留了几个系好的卷轴。卷轴长短不一,其中较短的一卷上系着朱红的系带,末端挽了个精巧的万字结。

      卷轴……
      他心中一动,旋即又在心里摇头否定:他应料不到自己会来吧?当时七窍玲珑的月才子并不曾开口询问,其实,欲来此的真正缘由,连他自己也难以明白。
      想起阶下石亭外的累累坟冢,梵天蓦然一叹。
      生死相隔,物是人非,岂是一“憾”字所能形容的?

      不觉走到琴桌之前,稍作犹豫,他挥手揭去琴身盖布。
      果然是怒沧。
      双城之战中他亦见过,倒不虞误认,只是……此时越发令人忧心了。
      细细看来,其长宽与一般世俗所见古筝不同,短而窄,与伏羲式的古琴形制颇有相似之处。琴身应是上好的雷击桐木所制,但琴码……
      他伸手欲触,将触未触之时只觉指尖一麻,似有异样真气流动,仿佛妖氛,却是平生罕见的强横。一页书一惊之下非同小可,拂尘一扫,佛门圣气金光万道澎湃如潮充斥整个房间,怒喝道,“何物胆敢在此地作祟?”

      半晌,他听到耳边有人沉沉一叹。
      一缕似烟非烟的淡褐色不知从何处飘来,转瞬之间,怒沧琴侧已多了一人。黑发男子身高与他相差无几,一身古朴的浅灰色广袖长衣,双目深湛,眉宇飞扬锐烈,神情孤高而宁定,“天波浩渺久无主人,梵天,恕吾失礼。”
      梵天睁大双目,面前人气息感觉分明是妖物,然而中正淳和恍如道门真力,隐约熟悉。心念闪过,他几是不可置信,“你……莫非……”

      “正是。”男子微微颔首向他致意,气度淡定,举止优雅,“吾便是怒沧本体,雷桐。”
      “……”
      “他离去之前,曾针对异度魔界留下卷轴予你,应在案几之上。”
      “…………”

      幕二十三

      来此之前,任梵天如何料想,也不曾想到是如此局面。天下出人意料之事何其多,但道者随身怒沧琴竟是千年木魅,此事岂是一句匪夷所思能形容的?
      只不过,而今局势,也不容他多放心思了。

      雷桐低声一叹,额间一弯墨痕宛如新月,“吾本不该现身人前,然而……”
      一页书苦笑,敌意全失,“是吾不请而来,抱歉了。”
      抱歉两字,他平生从未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出口。如此强大的桐妖,又是千年雷击木,称一句木魅也毫不为过。他看着眼前之妖,只觉心头涌出无穷无尽的疑问,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弦首何时离去?”
      “已有半年有余。”
      “那翠山行……”
      “他离去之前,令翠山行留守天波浩渺,但太久不闻他消息,翠山行终于忍不住下山。”
      “弦首离去之时,可曾有所交待?”
      雷桐摇头,目光中不无苦涩,“不曾。他只嘱咐我好好照看天波浩渺,但……吾见他神色不同寻常。自脱离玄宗封印之后,翠山行从未见过我。一念之差,我不曾阻他下山。”
      “……”一页书久久沉吟,而今局面,正可谓是一局未解,又逢新局。他抬眼,那双凝视着他的深色双眸静如月下平湖,波澜不惊。

      伸手拿过那短小卷轴,微斜,一端便露出一张短笺,抽出展开,精美的行楷恍如行云流水,开篇便是:梵天:见信如晤……
      他心下一震。
      短笺上不过寥寥数十字,牵涉却广。
      天龙,皇龙,祸龙,魔龙。
      原来如此。

      梵天平心静气,割断卷轴朱红绶带,缓缓展开。雪白洒金的熟宣感应到佛门圣气,一笔精细小楷渐次浮现,风骨峻拔,所写,却尽是触目惊心、前所未闻之事。
      竟是如此。
      圣尊者先行一步,他而今下落不明,这付重担……放眼天下,恐怕只能由自己来挑。
      也好。
      也罢。

      异度魔龙……弃天帝……
      他闭上眼睛,沉沉叹息,稍稍平静之后,心底渐渐泛起一丝说不清的怒意。欲凝神冥思来追查他的行踪,尝试再三,却发觉无法完全集中精神,心乱如麻。
      为何……你当日不曾吐露分毫?
      为何……甘冒如此大险?
      为何——苍!?

      怒气猛然上涌,一页书只觉胸口血气一阵翻腾。他骤然一惊。当日与彝灿天对掌所受之伤尚未痊愈,此刻心念激荡之下,竟至于复发。他心中几分洞彻,更多的却是不可置信。
      关心则乱,他却不知自己至于如此!

      骤然见他吐血,雷桐也是一惊,“梵天——!”
      他随手抹去血迹,镇定道,“无事。”细看,怒沧琴身两端皆有太极印记,现在想来,原因恐怕在此。只不过,怒沧琴身若是雷桐本体,那多年来,桐妖岂不是等同幽禁?再抬眼上下打量一番,终于还是忍不住,“你是……”
      “吾乃千年雷击桐木修行所化,自他未入玄宗之时便追随,一路至今。怒沧琴身取自吾本体,平日吾大多在其中沉眠。”黑发美男子神色淡然,似全不觉自己所说之事如何惊世骇俗。

      一页书默然。
      如此这般,他该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乱云飞渡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