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意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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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下午，何柚独自去了学校附近的大超市采购。
她回来时正好搭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接近饭点，公交车上的人不少，何柚在人群推搡中勉强稳住身子，努力移动到了一处空位，赶在公交开动的前一秒抓住了扶手。
乔子燃也上了这一班车，他一直低垂着眼，心不在焉地往车厢内部的地方缓慢挪动。车开动时，他没来得及抓住扶手，又被身后受惯性倾倒的人一挤，身体竟直直地向前倒去，眼镜也随着身体失衡掉落。慌乱中乔子燃下意识伸手想抓住得以支撑的物体，结果扯住了一旁何柚的手臂。
何柚本能地攥紧了扶手，奈何力量悬殊，她的另一只手被乔子燃抓着，整个人被他带得踉踉跄跄地冲出两三步。单靠何柚的缓冲没办法稳住乔子燃，他跪倒在地，指甲顺着倒下的动作在何柚手臂上划出长长的红痕，滴滴血珠从伤口渗出。
何柚疼得眉头一蹙，她没有说话，把目光投向面前这个少年。
乔子燃双手握紧扶手，没有眼镜后他的世界里一片模糊，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感受到了周围人的注视。他紧抿着唇，尽量忽视尴尬，眯起眼四下里摸寻他的眼镜。
何柚发现了乔子燃掉落在座椅下面的眼镜，趁着路车停下来等待绿灯的间隙，她弯下腰去拾，然后走到乔子燃的面前把眼镜递给他。
“…谢谢。”
路车重新开动，乔子燃戴好眼镜后，第一反应就看向帮他的女孩。她的鼻梁上架着和自己相似的黑框眼镜，头发被随意地绾成一个丸子头，白净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当看到她白皙的手臂上斑驳的伤痕时，乔子燃呼吸一顿。他攥了攥拳，小心翼翼地挪到何柚的旁边，眼神一直停留在何柚的伤上。他嗫嚅着，伸出手指了指何柚的手臂。
何柚看出了乔子燃的窘迫，摆了摆手：“我没事，倒是你没摔伤吧？”
“我没受伤…谢谢你。对…对不起啊…”乔子燃面红耳赤，磕磕绊绊地说，“我…我送你去医院吧？”
乔子燃心中愧疚，执意要何柚跟他去一趟医院。何柚拗不过他，只好应下。
两人在就近的医院下了车，乔子燃带着何柚到了急诊。两人找到了值班医生。听到医生说没有大碍后，乔子燃终于松了一口气。医生给何柚消了毒，开了一些药。两人道了谢，去了医院大厅的药房。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拿个药。”
何柚点了点头，挪到墙边低头刷起了手机，没注意到那个渐渐靠近的身影。
“柚子！”何柚被耳边突然炸响的声音吓了一跳，正要向旁边躲闪，结果身子一倾，脚上一阵剧痛传来，人不受控制地向旁倒去。
江轶没料到这一出，忙伸手去拉她，却碰巧拉到了何柚手上的那只手。“嘶！”真是雪上加霜，何柚在心里暗骂江轶。她秀眉已经拧作了一团，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还没说完，江轶就发现何柚的不对劲，顿时有些无措，“怎么了…崴到了？”
没等何柚回答，他连忙低下头查看。却意外看见何柚半袖遮掩下触目惊心的伤痕时，他的瞳孔猛地一沉，心不自主地揪紧，脸色瞬间变得极差。他轻轻牵起何柚的手，语气中有些隐忍：“谁弄的？”
何柚眼神闪了闪，垂下眼小声道：“没事的，是我自己不小心伤到了。”
江轶知道何柚在说谎，也没有追问。他小心翼翼地抬着何柚的手臂，连声道歉：“对不起啊，我刚刚不知道…”
何柚一抬头就对上江轶的眼睛，那双眸子明亮深沉，像一池柔软清澈的湖水，何柚看得有些愣神，鬼使神差地摇了摇头：“没关系…”
看着何柚呆愣愣的表情，江轶眉眼间染上笑意。他抬手在何柚面前晃了晃，调侃道：“怎么了？被我帅到了？”
何柚回过神来，无语地撇了撇嘴。
“去那边坐着休息会儿吧，我扶你过去。”脚上传来的痛感使何柚难以保持站立，于是她顺着江轶的意思，向椅子走去。
“嗯，”江轶在何柚面前蹲下，低头查看她脚踝的情况，“你的脚…”
“你在这里啊，我找不到你还以为你先走了。”乔子燃拎着一小袋药匆匆赶来。
话被打断，江轶不满地抬起头，正好和乔子燃对上眼。他神色一凛，脸色变得比先前还要难看。江轶起身朝乔子燃点点头，眼神里意味不明。乔子燃只看了江轶一眼，就触电似的垂下视线，绞着的手使劲捏着袋子。沉默半晌，他挪到何柚面前，弯下腰轻声说：“药买好了，我帮你抹药吧。”
“我自己来…”何柚伸手想接过药来，却被另一只手抢了先。“我来就可以了，不必麻烦你。”
乔子燃手一空，他微微蹙眉，收回手抬眼和江轶对视，眼中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江轶看着乔子燃的眼睛，恍惚间看到了一丝隐忍的无力，转念想起他们撕破脸的场景，内心的情绪就像深海的暗流，在沉默下霎时涌动了起来。
“天也不早了，子燃你早点回去吧。”最后江轶率先开了口，乔子燃却好像没听见，把视线转向何柚。
何柚抬头看了看神色淡漠的乔子燃，又转头看向面色凝得快滴出水的江轶，一时不理解为什么事情的走向变得如此匪夷所思，只能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那个，子燃是吗？你早点回去吧，我的伤没有大碍，你不用太自责。药我自己会涂的，今天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乔子燃眸色几不可见地暗了下去，片刻后他朝何柚点点头：“好，那你好好休息。”言罢，又悄悄看了江轶一眼，转身离去。
直到乔子燃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何柚的视野里，何柚才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下来，何柚就发觉脚踝的痛感加剧了。何柚心里暗暗叹气，怎么碰到江轶在的时候，自己的脚踝就这么不争气呢。
“别看了，人都走没了还舍不得收回眼呢。”江轶在一旁一边幽怨地吐槽一边拆开药盒挤好了药，朝何柚招招手：“手给我。”
“你干嘛这么阴阳怪气，我自己来就好了。对了，你和那个…子燃认识？”何柚伸手去抢，却被江轶躲开了。
“认识，但不熟。我来吧，你左手给右手上药不方便，”江轶硬邦邦地回答。
周遭空气在江轶认真抹药的动作中沉默下来，半晌他像是想起什么般，压低声音问道：“你刚刚为什么叫乔子燃走，不叫我走？”
何柚压根没多想，老老实实回答：“你们俩气氛不太对，我当然要劝走一个。我感觉他比较好说话。”
“就这？”江轶的嘴角抽了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我不好说话吗？不好好回答，我不给你涂药了。”
“那你给我，我自己涂。”
江轶觉得何柚真是老天派来气死他的。他轻叹了口气，认命地继续给她消毒擦药，时不时吹吹气。看着江轶埋头认真擦药的样子，何柚感觉好像有光透过狭小的缝隙照进她心上的城墙里，就连渺小的灰尘也在飞舞。
“好了。”江轶松了口气，缓缓站起，活动着蹲麻的脚的。等了一会儿，何柚试探着动了动手臂，确认手臂上的药膏已经大致干了。
“谢谢你，我先回去了。”刚要起身，何柚就被江轶抓住肩膀摁回位子上，“你干嘛？”
“刚刚疼得要哭出来，这会儿就痊愈了？”江轶挑起下巴指了指何柚的脚，又伸手指着何柚鼻尖，“等着，不要乱动，我很不好说话。”
望着江轶背影，何柚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时间哭笑不得：真是够记仇的。最后何柚还是乖乖地等着江轶，她没刷手机，只是看着大厅里来往的人群百无聊赖地胡思乱想。江轶怎么会出现在急诊？他看起来不像受伤啊，难道去楼上住院部探望谁吗？
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何柚的视野里略过，何柚微微坐直了身体，伸手扶了扶眼镜，视线追随着那个忙碌的身影。
阿初？她怎么来医院了？受伤了？
何柚顾不上脚上的伤，一步一顿地向程初走去。程初刚在窗口取了药，一转身就看见了一瘸一拐何柚。她微微一惊，快步向前：“柚子？你这，怎么回事？”
何柚停下来喘了口气：“出了点小意外，没事没事。倒是你，伤哪了？”
“不是我，”程初看着何柚询问的眼神，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是林陆。”
“他怎么了？”
下午程初准时到书店打卡上班，却不见林陆的踪影，程初出发前给他发的消息也没有回复。
“没来也不请假，不知道要扣工资吗？”程初嘀咕了一句，就忙起了手头的工作。
下班的时候，程初在路上碰见了伤痕累累的林陆。他头发凌乱，眼神阴戾，伤口淌下的血已经风干。他脚步虚浮，，细细的汗珠从额角渗出，与血迹相融，更显狰狞恐怖。
程初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呆愣在当场，一直到林陆沙哑地唤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连忙叫了车，再三和司机解释林陆是个好人才顺利把他送来医院。
何柚了解情况后，决定和程初一起去看看林陆。还没迈腿，江轶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你还乱跑？脚都这样了也抑制不住想飞的灵魂啊？”
何柚转过身来，心虚地低着头辩驳：“我朋友林陆受伤了，好像挺严重，我就是想去看看。”
“林陆？”江轶的语气中透着见怪不怪，单膝跪在何柚脚边，用纱布把刚拿的冰敷贴贴在何柚脚踝上，“林陆是你朋友？嗯，那等你好了再去看他，他应该会更开心。”
贴好后，江轶又背过身对着何柚：“上来，我背你回去。”
“我自己可以走，再说了，阿初可以送我。”
江轶颇为无奈：“等你挪到学校，宿舍门都关了。程初还要回去照顾林陆，走吧，我不会吃了你的。”
“对啊柚子，你跟着江轶先走吧，我再上去和林陆交代一声，很快就回去。”程初看了看江轶的脸色，立马应声。
何柚无法，只好乖乖地趴到江轶背上，和程初道别。
出了医院的门，何柚用手机叫了车。江轶就背着她慢慢走下台阶，到路边去等车。他的背很宽厚，令人安心，何柚想着。等车的时候，何柚惴惴不安道：“累吗？要不把我放下来吧，现在不用走路。”
闻言，江轶的嘴角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累，累死了，你怎么这么重？”
“…江轶，你嘴那么欠，到底怎么有女朋友的？”何柚有些恼，一时不察竟把心中吐槽的话说了出来。
何柚其实很轻，江轶原只是想耍耍嘴皮子，没想到还有“惊喜”，他眉毛一挑：“我哪来的女朋友？”
何柚反应过来，就闭上嘴不再说话了。江轶见她没了声音，只当是被气急了口不择言，便也没有追问。
车很快到了。江轶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何柚手脚的伤，费劲帮她坐好后自己才上车。
“手上的伤，是乔子燃干的？”江轶问道，用的却是陈述语气。“你不用替他隐瞒，他这人不会那么好心见义勇为。”
何柚默了默，还是开口道：“你不要语气这么冲，他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背后说人不好，但是柚子，乔子燃你还是少接触的好。”江轶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自始至终望向窗外飞闪而过的房屋，灯影闪烁下何柚辨不明他的神情，只从空气中感受到江轶低落下去的情绪。
一直到宿舍，何柚的脑子里还是江轶的话。还没等何柚想出个来龙去脉，敲门声就打断了她的思绪。何柚一开门，门口站着一个文弱的女孩，手里拎着一袋…外卖。她怯怯地抬头瞄了一眼何柚，双手拎着带子把外卖递到何柚面前：“请问是何柚同学吗？有人托我把这个送给你。”
何柚心中正疑惑着，手中的手机适时地振动了。何柚一看，是江轶的消息：我猜你还没吃晚饭，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买了中规中矩的面。钱嘛，先记在账上，别想赖账啊，我还被你回家了呢。下次有机会请我吃饭就好了【恶魔emoji】。
何柚看着消息，心中像是有什么坍塌了，有幼芽从废墟中钻出来宣告了新生。
何柚接过外卖向女孩道过谢后，回到寝室的桌前拆开了外卖————
不知怎地，只是一碗很简单的番茄鸡蛋面，何柚却吃得格外香甜。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