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勇青春》风雪云缘

3、诗和远方

　　期末考结束了，高峻看着笔记本上记着的成绩，有两门是60，61，差点挂了，其它多是70多分，没有上80的。他在过去一直习惯于前三名，现在他在纸上一遍遍写着：“

　　”你是一蠢驴，蠢驴，蠢驴。”，写烦了，便在纸上画阿凡提倒骑着驴。

　　寒假他决定不回家了。笨鸟先飞，蠢驴慢走。他看着同学们叫嚷着领回家的车票。他本来就不太想麻烦家里要路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家里解释这个成绩。最后一个月，常常去通宵教室夜读，结果竟然是这样。他过去觉得学习就像渴了喝水一样，成绩好是正常的。他站在窗前望着黑暗天空，屋子里就他一个人了。

　　他不知道这次错在哪里，困在宿舍好几天不想出去。他想起一句话：“无知者是最不自由的，因为他要面对的是一个完全黑暗的世界。”

　　他得找出办法来。“千万别放弃自己。”，像过去遇到困难一样，他对自己说。从早到晚泡在图书馆里，提前看着下学期的教材。教材辅导书图书馆里的都太旧，得去书店买本新的。

　　周日这天他来到了帝王书店，位于市中心，是他所见过的最大的书店。

　　他呆在那里一早晨，无意中发现有个人拿了本和他一样的书，夹在大衣里，没有付款就穿过出口离开了。他看着那个人从书店的外窗前离开背影越来越小。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钱，然后拿了两本书，走到无人的书架处，撩起棉衣，将书插在腰带里，看了一下，肚子前面平平的，一切开起来正常。

　　他慢慢地离开出口走出书店，舒了一口气，他往前走到第10步，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请跟我来一趟。”

　　上了二楼，门上贴着保卫处。

　　“站直！一看就是个学生，为什么做小偷！”他贴墙站着，一个绿衣服的男人指着他喊道。

　　“我是第一次，对不起，我买书的钱不够。”他结巴着说。

　　“没钱就去偷啊？”

　　“对不起，我错了。。。”，他吓坏了，哭着哀求。

　　“你看要不我通知学校来把你领回去，要不你交3倍罚款。”

　　高峻听了，忙在记事本上找出魏旭家的电话。

　　“旭哥，我遇到麻烦了，你带60元钱到帝王书店保卫处吧。”

　　一个多小时后，门开了，魏旭一脸严肃出现在门口。

　　两个人出来后，默默地走了一段路，高峻说“对不起，钱我下月还你吧。”

　　旭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帮他点着了。谁也没说话。

　　将烟头熄灭后，旭转过头说：

　　“后悔过去，不如奋斗未来。我家里有事，不陪你了。”

　　接下来的日子，高峻开始留心广告栏里的兼职广告。几天后他出现在电脑一条街上，背着一个大袋子，一家一家敲门散发电脑商情杂志。

　　开学了，他还掉了那笔钱。买了一辆自行车，老乡毕业前送给他的那辆车，中午吃饭停在食堂外，出来就像鸟一样飞走了。

　　“你假期做了些啥？”，开学后舍友们问。

　　“打工，买了辆自行车，然后自行车又被偷了。”

　　“那等于啥都没干，白忙乎。”，舍友们哈哈大笑道。

　　旭常叫高峻一起去晚自习。后来他就习惯了，一到晚上便早早去教室占三个座。

　　旭送给他一本单词手册，并教他如何背。“先把四级手册先以最快的速度背一遍，把不会的单词打个星号。然后背第二遍，再次把不会的单词打星号，注意复习那些打两次星号的，然后背第三遍。”

　　“背单词时，一定同时用手指边写边念。”，背第一遍时，旭提醒道。

　　他开始感觉到背单词书的速度越来越快，英语也没那么难了。

　　有天下午，他正准备和同学打乒乓球，周聪和旭一起走过来，周是1班书记，他已知道旭是6班班长兼书记。

　　“下午陈平是借你的自行车了吧？”，高峻后来又从老乡处买了一辆便宜车。

　　“是的。我刚才下去发现我的自行车还在，我还奇怪呢。”

　　“我们一起去吧，在市中心商场。”

　　他们三人从出租车下来后，在一个院子门口，一辆灰色面包车停在那，2班班主任已经在那了。陈平抱着头蹲在地上。他们接了人便一起打车回到了学校，坐在草地上，没人说话，一直到旭带了一瓶二锅头，几个凉菜凉菜装在塑料袋里。

　　“我下午用高峻的车钥匙打开了另一辆自行车，真xx巧了，我就配了一把钥匙，把它骑到这里准备卖了。反正我也被偷了好几辆自行车，循环流通嘛。”

　　“过来几个人，说要买我的车，问我要购买发票，我说没有，让我把车推过去，一到面包车那里，下来几个便衣警察把我摁住拷了。唉，头一回干就栽了。后来我知道，这里卖二手车的警察都认识，一看我就是生人，马上注意到我了。”陈平懊恼地说了经过。

　　“已经通知学校了，处分逃不掉了。”周说。

　　陈低下头，眼圈红了，处分以后就没学位证了。

　　于是几人开怀畅饮，酒精逐渐稀释了忧愁，陈平沙哑的嗓音哼起了一首歌：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

　　你赤手空拳来到人世间，为找到那片海不顾一切

　　“tmd什么诗和远方，老子只有苟且。”

　　高峻端起酒杯，“我也犯过错。后悔过去不如奋斗未来，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哥们，干一杯！”

　　陈平望着他，一干而尽。

　　“你得和两位书记一样，去校学生会干吧，我们班长在那干，你可以的。”

　　“X，我一个偷车贼，还干啥学生干部咧。”

　　“系里肯定干不了了，去学校干啊。只有这样你才有机会把这个污点去掉。”

　　两位书记有一点诧异地看着高峻。高峻忙站起来说：

　　“相信我吧。我有位同乡留校了，我从他那里听说过些事。”

　　高峻解释了下“规则是人制定的，嗯。”

　　劳动节班里要组织活动，书记周聪破例让高峻也准备一个节目。他联系口琴，结果让舍友们捂着耳朵落荒而逃。

　　旭听了他的问题后，“我刚好也要准备一个节目，干脆也带着你吧。”接下来的几天，他俩晚自习时便到外面树林练习，朗诵一首诗歌，瑞秋拿着录音机放配乐，高峻现在还能记起几句：

　　我沿着被泪水打湿的河谷

　　劈开藏在岁月夹缝里的愚昧

　　我手执渔火

　　点亮向你而去的路途

　　从我诞生的那一刻起

　　爱就开始在天空萌芽

　　我把自由种植在五月的阳光里

　　每一粒种子，都开出无数幸福的鲜花

　　一星期后的晚会上，高峻朗诵了这首诗，从此以后他便有了诗人的绰号。他也真的开始喜欢诗了。他开始喜欢带有旋律美的文字，感觉那是从心里发出的声音。

　　旭没有如约去听高峻的朗诵。节后他们聚了一次。旭变得黑瘦。

　　“你怎么了？”

　　“还说呢。这个疯子，把我吓坏了。”瑞秋说。

　　原来瑞秋节日和同学去泰南玩。晚上打电话给旭开玩笑：“你要真想来，我等你，你走着来吧，不开玩笑，你要敢走着来，我就等你，别假惺惺地。”她猜着假期旺季，估计火车票都卖完了吧，那是300多公里的路程，旭不会来的。

　　旭真去了，他没买汽车票，也没走着去，他骑着自行车去了，带着修车工具。

　　“那路真长啊。刚开始还觉着挺浪漫，到科创街，屁股就磨疼了，在兴业街路上换了座好些。”

　　“你还别说，这路上的路名真的有些意思呢，你看我的导航线路，科创街，兴业街，长营路，青来路，九洲路，泰富路，廊泊线，梁台路，新津涞，平安街，千童北，千童南，希望大道，辛霞路，溢香大道，凤凰北路”。

　　“我一边骑，一边念着路名，看着路牌，怕走错了。”

　　“无人的路段，我就大声唱着歌，给自己壮胆。”

　　“中间找旅店休息了两次，修了两次车。一共花了51个小时，36０公里。”

　　“当我看到凤凰北路时，当时真的累瘫了。”旭最后说。

　　“我从旅店出来时，正好看见他，我还以为做梦呢。”瑞秋说。

　　“以后再也不许你干这样的傻事了。”高峻看到瑞秋已经流泪了。

　　“兄弟，真佩服你，有胆量，有热情，有能力。”，高峻抬起头仰望着旭，又看了下他在地图上标的粗线和旅行计划表。

　　“路上害怕唱的啥歌？”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

　　你赤手空拳来到人世间，为找到那片海不顾一切

　　”。

　　５１个小时，３６０公里路，一年有３６５天，５２个星期，多年以后，高峻突然想起这些数字有些巧合。“霍乱时期的爱情”主人公费尔米纳是等了５１年。

　　期末考试完了。天刚黑，他便站在女生宿舍楼前的树丛后面。穿着一件西装，打着领带。宿舍楼前亮着灯，一个个女生从门口飘出，三三两两的男生像守门员站在那里。空气中弥漫着着香水味。

　　眼前的几个棵树排成一行，两边的高，中间的矮，像骆驼的驼峰。远远处有一对学生抱在一起。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身一看是旭。

　　“嗨，你这领带打的像麻花一样，还没学会。”，旭帮他重新打了一遍，领结立刻变得饱满而立挺起来。

　　“这是今晚的两张电影票，我们介绍晚了就走了。另外这是50元钱，你交给芳戈，就是那个女孩的名字。她刚出了点事，应该需要钱。另外假期别回去了，我托我爸给你找了份临时工作，写软件的，下次我告诉你细节。”

　　瑞秋和一个女孩走了过来，那女孩弯弯的眼睛，弯弯的嘴唇，和高峻差不多高。

　　介绍完后，旭和瑞秋便离开了。

　　两个人沿着校园的路灯，慢慢走着。

　　“果然是沉默寡言啊。”

　　“谁说的啊？”

　　“班长啊。”

　　“班长说你像西部牛仔，你喜欢西部片吗？”

　　“当然喜欢啦。我最近看的西部往事，片头是悠扬的口琴声，然后4个人对决。我喜欢有情节的片子，不喜欢打打杀杀的。”

　　“我也是。我最近看的是爱情故事和罗马假日。”

　　“班长怎么介绍我的？”

　　“说你是有个性的才女。一般人接近不了。”

　　“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挺好的呀。”

　　“好在哪里？”

　　“像丁香花。”，那阵流行这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