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上】从今无所恋，御手洗川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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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是灰色的。
宫礼凉靠在墙角暗处剧烈的喘息，她黑色的瞳仁里仿佛有一团氤氲不散的雾气。她今天结束便利店的工作稍微晚了一点，所以回家的时候天快黑了下来。可也因此正好躲开了那群上门追债的人。
她的爸妈都是嗜赌如命的人。公寓的灯没亮，他们今天应该不会回家。现在她也回不去了。
时值初秋，天气开始转凉，她刚才跑的太快，以至于宽松的毛衣外套有些从肩膀滑落下来。她无心整理，手里捧着书包，靠着墙壁慢慢蹲了下来，头晕目眩的感觉让她不由得闭上眼睛。
她躲着的小巷正好是连通着两条街道的，只是她家本来就离学校较远又地处偏僻，所以这地方一般不会有什么人经过。
但是今天像是个例外。
宫礼凉没听到有人走近她的脚步声。她单手撑着额头，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双老式的黑色皮鞋出现在她的视野里。这幽灵般的一幕令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随后是一个清冷低沉的声音。
“并盛的学生，夜不归宿违反风纪的话，是要被我咬杀的。”
宫礼凉愣了一下，没有抬头，她撑着墙壁缓缓地站了起来，对着跟她说话的那人深深地鞠躬，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天知道她怎么会遇到云雀恭弥。像在她这种狼狈不堪的时候，宫礼凉就连抬起头说句话的勇气都没有。捏着书包的手指微微收紧，街边的路灯忽然亮了起来。
一个孤寂的背影偶尔掠过三两个说笑的人们，宫礼凉的眼睛有些发热。其实她也不是多么讲究面子的人，宫礼凉也不害怕云雀恭弥。
但他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
宫礼凉喜欢云雀恭弥，不过没人知道。
此时天空彻底黑了下来。
宫礼凉安慰自己刚刚的小巷里应该很黑，那块没有路灯，她头发散乱，云雀不一定能看清她的脸。大概只是认出了她身上的并盛校服。
她神情淡漠地扯了扯嘴角。虽然自认为活得比其他人艰难许多，但是她依旧朝着自己计划的未来坚定不移的前进。
一双杏眼垂下，她低头看了看有些脏兮兮的自己。
无声笑开，尽是无奈。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并盛公园，她走到秋千处坐下休息，拿出手机查看一番，果然有一条妈妈发过来的消息。时间是两分钟前。内容大致就是让她今晚先不要回家，在外面避避风头。
“喵呜。”
一个微弱的声音出现，宫礼凉顿了一下，然后向四周查探。她拎着书包起身来到一处废弃的纸壳箱前，抚了抚裙摆，她蹲下身掀开了纸箱。
一只小猫正趴在里面，没什么精神显得病恹恹的，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了。小东西雪白的绒毛在昏黄的光线下渡上了一层柔软的光。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却和另一个人对上了视线。
狭长的丹凤眼，冷清的神色，一身黑色的老式制服。正踏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朝她走了过来。
宫礼凉没想到短短的时间里竟然会遇到他两次。
不过显然地，这只小猫会很幸运地好好活下去。她养不了它，但她知道这个人不会坐视不理。
“委员长，可不可以请你救救它？”
云雀恭弥似乎微微愣了一下，双手抄着兜停下了脚步。他垂眸看去，宫礼凉那眼里破碎的光亮似乎更亮了一些，直直地与他对视着。
没由来的让人觉得女孩手里捧着的那只小猫和她很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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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恭弥正靠着墙闭目养神，而毛茸茸的小家伙正在被医生细心的检查着，宫礼凉缓缓舒了一口气。幸好她旁边的这个人一个电话就能将下班的医生叫回来。
她微微走近两步，语气低缓轻柔，对着云雀恭弥道了谢。对方早在她准备靠近的时候睁开眼，一双眼睛沉静地斜睨着她，然后轻哼一下收回了视线似是回应。
云雀恭弥直起身，沉默地似乎准备要离开此地。宫礼凉却惊呼一声比他先一步跑了出去。
“我的书包！”
医生此时正好捧着小猫走了出来，云雀脚步一顿，回头和那一人一猫对上视线。
“啧。”
人是他打电话叫回来的，路也是他负责带的。本以为仁至义尽的云雀恭弥后知后觉地想着刚才不该放任那只草食动物离开，对方就这样堂而皇之地丢给了他一个麻烦。
可宫礼凉是故意把书包落在原地的。为的就是有一个借口突然离开。没办法，她只能把小可怜托付给云雀恭弥了。毕竟她自己活得都很吃力了。
她走回并盛公园拿回书包，值钱的东西她都习惯性地贴身带着，也没人会惦记她的书。随后方向一转她绕了一条路往公寓走。
现在看来在外面待着也不太安全。违反风纪的话会被修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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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果然没什么人，她小心翼翼地坐电梯上了十层，又走消防通道上了两层才辗转回到家里。她站在玄关动作很轻将门关上，也不敢开灯，只是凭着记忆在略显狭窄的屋子里摸索前行。
好在她的屋子里有月光照进。一室寂静冰凉却让她安心。
父母可以一夜未归，她明天还要上学和做兼职。有个落脚的地方整理自己的仪容还是很有必要的。今天这样的事情对于她来说显然是家常便饭。只不过接触过她的人，没有发现过端倪。
洗漱过后，宫礼凉拖着疲惫的身体倒在了床上。第二天天空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她就重新整理好了着装离开了公寓。
宫礼凉学习成绩不错，人长得好看。平时在学校的表现不张扬，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地很容易就能激起别人对她的好感。
她只沉心于学习和打工，情人节这样的日子她不怎么在意。可是这次送她巧克力的人有很多。
转念一想，国三大概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所以本该是女生送巧克力给男生的节日，竟也有男生主动送给她巧克力。
宫礼凉无一例外的拒绝了。
她说自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她怀里捧着几本书准备到图书室去，利用午休时间自习一会。这次的数学竞赛她又考了第一名，一直保持这样的态势，以她的偏差值会毫无悬念的去往她心仪的东京大学。
有几名女生和她擦肩而过，手里拿着粉红色的信封和巧克力，面容有些不安的走上了楼梯。是通往接待室的方向。
宫礼凉略显苍白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好看的杏眼里多了几分了然。
她们肯定是冲着云雀恭弥去的。
每年都有这样为了壮胆子选择结伴而行的女孩子，可是这样的通常下场都不怎么好。毕竟有人讨厌成群结队。
单枪匹马去告白的话说不定会有不太一样的结果。宫礼凉有些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想别人。
——像她这样默默无名，连行动都没有的家伙。
下午的社团活动时间，宫礼凉也没有忘记好好利用。她成了为数不多的“回家社”的一员，只是今天走出学校的过程似乎有些不太平稳。
因为几乎每走一段距离就会有人拿着巧克力和她告白。她的手里已经握着两三份这样的巧克力了。有的是义理，有的是趁她不注意硬塞过来的。
“宫礼同学，我喜欢你！国中三年不自觉地被你吸引，我只是不想留下遗憾！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所以不求宫礼同学能够有所回应！请你一定收下！”
宫礼凉瘦削的身体差点被刚才告白的男生推了一个趔趄，她微微后退一步无奈的捧着巧克力看着跑走的背影，只能装进书包里。这样的情况下扔掉，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刚这样想着，便看到风纪委员会的两个人共同拎着一个麻袋经过她身边。
麻袋里面装满了各样的信封和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唉，委员长现在心情很不好。今天又有两个女生被吓哭了。”
“你小声点说话！我听说有一个太固执的女生还差点挨揍了！”
宫礼凉抿唇，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她觉得人在某种时候怂一点，还是很有好处的。
云雀恭弥站在接待室的窗口，眼神微微眯起，他貌似看到了上次撇给他一个麻烦便一走了之到现在问都不问一句的草食动物。
宫礼凉扛着从小货车里面卸下来的货物。本来店长是不想让她干这样的体力活儿的。可是他隐约感觉到这个小女孩似乎有某种苦衷又一直求着他，他也是无奈才点头答应的。
宫礼凉在店长眼里简直就是拼了命地在挣钱。平时上课倒只在他这里帮工，可是双休的时候一天可能会同时打两三份工。
宫礼凉也不傻，只是不这样攒不够学费。虽然累了一些，但是数钱的时候还是很有满足感的。她蹲在货架子前理货的时候恰好碰到风纪委员会的人过来收保护费。
店长一般都是数着日子提前准备好的，这样的话店长不在店里的时候也不耽误交钱的事情。
宫礼凉俯身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起身的时候她有些头晕但是又不想被人看出端倪，只是抬了抬手扶了一下帽子。
一双纤细的手接过了她双手呈递上去的信封。宫礼凉下意识地抬起眼睛，对上那个人垂眸过来的视线。
“哇哦。”
宫礼凉被认了出来，她有一瞬间是慌的，但是凭借着被生活训练出来的强大心理素质硬生生地按捺住了。她微微鞠躬，浅浅一笑，很自然地错开了视线。
“欢迎下次光临。”
没人知道她眼前已经开始发黑了。
云雀恭弥眯了一下眼睛，看着草食动物摆出了一副做作的样子，忽然心生不爽却也没了兴师问罪的兴致。只是抬脚刚想朝外走，就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
他刚才貌似没做什么，人怎么就倒下了。
云雀恭弥微微挑眉，打开电话想叫救护车，却看见一只白皙的手颤颤巍巍地扶上柜台及时叫住了他。
“不用麻烦了，委员长。我没事。”
宫礼凉还是没忍住眩晕感，其实她倒在地上的时候血压就有点趋于平稳了。她只是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有些脱力了。书包里刚好有几份巧克力她可以拿来充饥，吃了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人一旦经历过某种事情或者习惯了某种境遇，再次碰上的时候就没什么好奇怪的。
宫礼凉早就习以为常，却不曾想自己一派淡定的模样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她绕进货架开始整理。
拖着疲惫身体回家的时候，她嘴里的巧克力还没有完全含化，有些甜又有些苦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她眨了眨眼睛，看着屋子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样子，知道他们昨天是又去赌了。
她不会再天真到对着两个赌徒还把值钱的东西都放在家里。
毕竟这样的教训有过一次就够了。
宫礼凉没想到她妈妈会在剩下的饭菜里面下安眠药。
她吃完饭只觉得极其困倦，头一歪便趴在桌子上睡得不省人事。醒来的时候她的毛衣外套都被扒下来了。
宫礼凉趴在桌子上看着近在咫尺的饭碗，混沌的思绪一秒就恢复了清明。
她几乎是跳起来的，抬手就摸向自己上衣的内衬。
没了。
宫礼凉几乎立即赶去银行办了挂失。好在他们不知道密码，钱还存在账户里。只是重新办理了一张存折。
宫礼凉捂着胸口，垂着头眼睛有些红，神色安静可是气息就像一头发了狠的狼。
那里藏着她所有的向往，他们休想将它夺走。
周六的阳光很温暖，不像前几天的风那么萧瑟，但是她心里依旧冷得有些打颤。阳光照在了她得身上，却暖不化一身的冰霜。
云雀恭弥巡视并盛的时候，路过了并盛公园。不经意的一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景象。
一头黑发有些凌乱披散在肩膀上，穿着发旧的休闲装蹲在那里捂着心口，神色平淡，眼神却透露出浓郁的悲伤，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前几天他刚看过她的档案资料。
云雀恭弥记住了她的名字。
她叫宫礼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上】从今无所恋，御手洗川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