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青梅》春三叶

1、梅子的种子--涩涩的初识

　　喧嚣归于寂静，尘土不再飞扬，鲜血染红了沙场，经过两轮惨烈的厮杀，500人只剩了最后的两个，其余的，早已被填进了修罗场边那个被唤作地狱坑的大坑。瑶姐姐说过，那个坑是天然的，专门装打斗和比武中死去的影子，瑶姐姐还说，即便白天，站在坑边，一阵阴风吹过，里面的白骨就会像风铃般叮咚作响。影子五百活一是老规矩，武功最强的那个成为大夏国王的影卫，于是，这么多年下来，每年都至少产生四百九十九具尸体。
　　不需要那些凄凉的传言，也不用再加上什么看似恰当的联想，光眼前惨烈的一幕幕就已经把八岁的小公主吓得要命，偏偏，当着群臣的面，从小发誓要当护国公主的银月还不能往母后慕容阳湄的身后藏。好在，厮杀快结束了，群臣有的屏息观瞧；有的在以专业的眼光挑剔地评论着影子的武功；还有的已经开始指点下注，准备晚上让输的那方请客去“逍遥放松”一下。
　　银月定定神，睁开眼睛，那是两个对峙伫立的身影，他们的刀尖都已指在了对方的颈上，但高些的明显受了更重的伤，他的身子已开始颤颤晃晃。那一刻，银月看到了高些的那个脸上的笑意和瘦弱些的那个眼中的不忍和脸上的迟疑，只是霎那间，一道银光划过，高个的倒在了地上。
　　获胜的影卑微地跪到了国王赫连畅的面前。
　　“抬起头来！”赫连畅吩咐。
　　瘦小的身躯缓缓抬起头来，那是一张很清秀俊气的脸，与银月仿佛年纪，明澈的目光中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与悲凉，身上的衣服早已残破，露出一处处狰狞的伤。一种莫名的痛，让银月不由一阵发凉。
　　“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回大王，下奴，家里没人了。”
　　“你可知，修罗场上私下留情，其罪当诛，刚才你手下留情，与你对峙的影子并没死，而你有能力杀他，哼，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家中没人了，整个村子杀光！” 赫连畅语调一转，冷笑着露出凶光。
　　“还有刚才那个，同样的处置方式。”赫连畅的口吻不容质疑。
　　“求大王，下奴一人的错，求大王饶过其他的人。”跪着的奴隶已经把脸贴在了地上，沙哑的声音里带着惊慌。
　　“呵呵，众爱卿同不同意啊？”群臣随着赫连畅的笑声一阵大笑，修罗场上洋溢着玩味的笑声。
　　“父王，这两个影别杀，给我当侍卫可好？”银铃般悦耳的声音犹如清泉又似暖流，流入瘦小身躯无助的心房，他微微抬了下眼角，好可爱的小女孩，单纯的眼神，笑得天真顽皮，还有仙子般的脸庞。
　　“哈哈，我女儿求情，我的小公主，……” 赫连畅转身慈爱的看着女儿。
　　未等赫连畅说完，周围便迎着圣意，发出赞不决口的附和。
　　“公主慈悲为怀，万民之福。”
　　“公主年幼却能为王上留住人才，国之幸事。”
　　…………
　　“哈哈，准了。即日起，这两个奴隶便由银月公主发落。” 赫连畅一阵大笑。
　　“哪个营的？”
　　“回陛下话，狄将军帐下飞虎营的。”
　　一句话，让银月瞬间由笑转怒。一个月前的那幕仍令她还念念不忘。
　　那晚，一袭黑衣的银月翻过墙头,轻巧地跳落在镇国大将军狄谬的行辕内。半个月前，狄将军进宫碰巧看见了陪伴银月身边的若瑶，垂涎她的美貌，便硬行索要，而父王竟不顾银月反对，顺水推舟把若瑶当成人情送了。半月来毫无消息，银月挂念与自己从小长大，待自己敬如公主、爱如妹妹的侍女若瑶，便溜出皇宫来探望，当然，银月公主也考虑到了自己此行万一被将军的手下发现可能会收不了场，特地带了块王室令牌备用。
　　在假山后躲过巡逻的护卫，穿过长长的回廊，从一扇虚掩的小窗跳进正房，找了几个屋子后，眼前的景象让银月彻底惊呆了。大床上的若瑶浑身□□，高耸的□□上布满了凌虐的青紫，身上到处是些鞭痕和不知是被什么弄出来的烫伤，更可怕的是她的身下的床单早已被鲜血浸成暗红。眼前的狰狞让银月不由地寒颤，呆立了许久，才伏到了若瑶身边，而14岁的若瑶身体冰冷，早已没了呼吸 。
　　银月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在若瑶身边哭倒的，只记得醒来时是躺在她的寝宫宛月苑，一切仿佛都是梦境，而那个妙语连珠、性情温淑的若瑶确实没像往常一样立于自己身侧，她的床边是暴躁的父皇、焦虑的母后、焦急的师傅和一群惶恐的太医。
　　此后的日子里，银月对狄将军献上的20名侍女、大魏进贡来的锦缎、燕国使者奉上的珍奇珠宝、母后差人特制的点心和父皇送来的野生动物照单全收，就是不肯再对她老爸露出一个笑脸，这可愁坏了一向暴戾成性的赫连畅。本来嘛，银月公主自幼倍受宠爱，养尊处优，衣食不愁，根本不稀罕那些珍宝锦衣玉食，还有那20个侍女，虽是各个艳若桃花，可都笨的可以，基本都被银月退了回去。没有人再能为银月唱歌了；不会有谁接下银月的对句；她们中没人能和银月破解棋局；她们会为银月鼓掌，却丝毫看不出银月的武功精进在了何处；不会写字，当然就不能模仿着银月的笔迹，在银月偷懒时替她完成太傅布置下的作业；更没谁有胆量，在银月疲惫或是不开心的时候，给她露出一个包容一切的微笑。
　　这一切，都拜那个狄谬狄大将军所赐，自己与父亲赌了一个半月的气之后示弱向老爸开口为了两个奴隶求情，最后却知道两个奴隶是狄将军帐下的人，这让银月怎能不气，又安能不怒。
　　“教人无方，狄谬知错。”
　　“死罪已免，活罪难饶，为正国法，那个受伤的先治一下，至于这个，家中亲人可以免罚，但他要先拖出去打50鞭！”咬着银牙，偏着下脑袋，银月白着垂首的狄大将军，恨恨地说。
　　“谢公主。”瘦小的奴隶拜谢后抬起头，仿佛没听到公主要打他一样，平静的目光里带着的只有感激甚至是一丝笑意。
　　“公主不仅慈悲为怀，而且赏罚分明。”
　　“小小年纪实属不易。”
　　“上苍造福我大夏。”
　　……
　　又是那些老套，银月公主早听腻了，她要回到寝宫，要洗个澡，她要洗掉身上的那股咸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