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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我不信。”
      已然微醺的男子支着手腕淡淡一笑,眼眸尾稍浮起薄红,月光从云层里泄出,眷恋抚摸男子的长发,勾得人不住的一看再看。
      对面的殷离都看得恍惚了心口,魂飘西天去也。
      男子并未察觉到他的为色所迷,只当殷离今晚是鬼迷心窍的说了胡话,从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笑着吞了一口酒,再道:“比我好看的比比皆是,就是眼前的你也不差多少,就莫要再奉承我了。”
      “我说的是真话!”回过神的殷离急了,“你怎就不信呢!”
      眼前的殷离急的脸红脖子粗,月夜雪地中他一副唇红齿白,样貌阴柔的秀气至极,活像是眼前的梅花成了精化了人。
      男子怕他急火攻心,便可有可无的顺着安抚他道:“好罢,我信便是,你别急过火,若是内伤再激就不好了。”
      殷离便知他还是不信,只是担忧他便纵容的顺着他罢了,一急之下便挺身站起,字字定定道:“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才觉得你比任何人都好看啊!”
      怎么也没料到这突然的结果,男子顿时愣住,过后惊疑未定的看他,又无可奈何的苦笑道:“这,我二人才相识两月……你怎会就喜欢上我呢?你就别消遣我了。”
      这人是个太监,太监的喜欢极难得到,真心更是水中月镜中花,他们不信旁人会喜欢身子残缺的自己,更不会轻易喜欢上旁人,许是因为过于自卑导致的自负。
      太监会真意的喜欢上女子已属不易,喜欢男子的更是极少,而会喜欢上他,这根本是一个天方夜谭的大笑话。
      所以这人口中的喜欢,他一丝一毫也不会信。
      殷离却不知他心中想法,只是听后反问:“没人说过喜欢你么?”
      “……以前也许有过。”男子笑容有点勉强,眼睫垂下一片薄薄的阴影,“但现在,确实没有,我也不知自己哪处能值得旁人喜欢。”
      殷离简直不敢相信他对自己的看法如此刻薄。
      这样好的人,完美无暇如同一块无价白玉,放在皇城随处一问,多得是人排着队的求亲,又怎会如同他嘴中那句悲凉的自己哪处能值得旁人喜欢的话语。
      听得人心都要碎了。
      “你很好,好的不能再好了。”于是他注视着这人,定定的道,“我是第一次喜欢人,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在我看来,你处处都值得我喜欢,谁人也比不上你!”
      他一句句一字字真诚至极,坦荡磊落,显尽真心真意,男子这次实实在在的愣住了,傻傻的端着酒盏一口不敢碰。
      “忘河,若你还不信我是真心,”他从袖中掏出一件物什,不管不顾的塞入男子的手中,“这就是我给你的定情信物,无论你要拿它做什么,我都随你!”
      说完,他转身就跑,风风火火踩着雪地疾跑的身影狼狈的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做了件天大的错事,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徒留男子一手端着酒盏,一手拿着那小小的,坚硬的,还带着主人体温的东西坐在了漆夜雪色中,脸色错愕,久久回不过神。
      良久,他低下头看住手里的冰凉物什,眼色复杂。
      过了两日,殷离正坐在屋中喝汤药,一边伴着小公子磕磕巴巴的识书读字。
      他打小就不识字,后来跟随小郡主陪嫁到王府为奴,直到怀上小世子后,小郡主有日一句随话希望以后他能给未出世的孩子当随身伴读,照顾孩子长大,他这才偶尔私底下自己自学一会儿。
      可惜他脑子笨,又没人教,这么多年也没学的太会,小世子倒是聪慧的很,自己会读书认字了便反过来教他。
      但再是聪慧,小世子如今也才七八岁,平日里又总仗着母妃与殷离的纵容偷懒懈怠课业,如今面对着满屋子的学册古典,两个人都是半生不懂的,勉强才读得下去。
      白日男子向来都是不在的,旁边无人指导,一旦遇到那种字词偏僻的,两个人更是读得磕磕巴巴,不忍细听。
      有人慢步进屋的时候,首先听到的就是一句结结巴巴的“君王将何问者也?彼有廉其爵,贫其身,以忧社…稷者……有崇其爵,丰其禄,以忧社稷者,有断,断……”
      一大一小脑袋凑在厚厚的书本前,死命认不出后面那个字读什么,好好的《战国策》被他们读得简直惨不忍睹,半分没念出社稷江山的英武豪迈之气,只听英雄气短,命剩无几。
      这时,身后响起一道郎朗清澈而低细的嗓音,字字清晰干脆,刮着人的耳畔而过。
      “有断脰决腹,壹瞑而万世不视,不知所益,以忧社稷者;有劳其身,愁其志,以忧社稷者;亦有不为爵劝,不为禄勉,以忧社稷者。”
      他们大惊失色的回头,果然看见门边站着的是外表羸弱的风都能吹倒的拂柳女子。
      只见她口直语正的把这段话说完后便目光沉冷的盯着他们二人,苍白眉间皆是掩不住的讥诮与嘲讽,薄唇一张就是肆意的嘲笑。
      “堂堂的王府嫡世子,竟连《战国策》都背不熟,真是废物一个,也不知怎对得起梅郡王八岁文圣的盛名。”
      小公子不敢反驳,也没法反驳,小脸羞红的缩进了殷离怀里,而殷离从看到这人时就吓得浑身颤抖,抱着小公子就连连往桌后退。
      自从殷离两人住进这里后女子一次没来过,只要他们不出这偏院,便当是养了两只夜半偷溜出来讨饭吃的老鼠,看都懒得多看他们一眼,谁知今日发了什么疯竟就跑来了。
      他上次挨得那一脚到现在都还在日日喝药,可撑不住再挨她一脚,怕是当场就要魂归西天。
      见状,女子又是不屑又是不耐,不再看他们,径直走到中庭的主位甩衣坐下,她身后依旧跟的是那个贴身侍卫和几名奴仆,默默站到了她身后束手站着,一声不敢吭。
      殷离机敏的察觉到了他们的异样,也愈发的小心翼翼,紧紧的抱着怀里小公子,不着痕迹的往后退,唯恐又被女子命人抓过去一顿好打。
      无事不登三宝殿,女子又怎会放过他们,只见她背靠着软枕咳嗽了两声后,便懒懒的抬起细长苍白的指骨,遥遥指住了越躲越远的殷离。
      “你,过来。”
      殷离的脸色一白,只觉死期将近,却不敢违背女子,只得把小公子放下推去了身后,自己独身缓慢的一步步挪到了女子面前。
      侧身靠着软枕的女子抬头沉沉的瞥他一眼,眼底黑的看不见光。
      “我不喜欢仰头看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忘河不在无人可帮,殷离咬紧牙关,撩衣在她面前臣服的跪下。
      女子便满意的颔首,又掩嘴低低的咳嗽两声后,终于展露自己为何突然前来的缘故。
      “听说,你昨晚跟他坦白心意,说你喜欢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因此一语落下,满座皆惊,尤其是女子身后的那几名奴仆,个个拿“你真是个英雄好汉,这种不要命的话都说的出口”的眼神盯住他。
      而那侍卫看他的眼神则仿佛是白日见鬼的不可置信,委实没想到当初他虽怀了别的心思才告诉了那人的名字,却万万没料到殷离会误打误撞的喜欢上那人。
      这也难怪,在场众人都知道那个男子对她是何种意味,竟然还敢当着她的公然抢人,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众多纷乱复杂的视线包裹中,尤其是女子阴沉如黑渊笼罩的目光直逼而来,殷离背后的冷汗霎时润湿衣物,雪白额头的汗水直滴。
      好半响,才是咬牙应了声:“是,小人喜欢他。”
      “这种事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和他所想的完全相反,女子听后不急不怒的,平静的近乎诡异,“只不过那人后来都成了他花圃里的养料,你也想试试?”
      殷离听出了她话里的嘲意,竟第一次敢抬头直视着她,梗着脖子坚定说道:“小人是真心的!”
      “那人也信誓旦旦的说他是真心,亘古不变,我便想了个法子检验真假。”女子漫不经心的看着自己没有血色的指尖,若是再凑近点,都能看到皮下的血管。
      她抬眼,看向眼前脸色逐渐苍白的人,竟是笑了一笑,笑容却冷的刺骨挖心,教人打心底的颤抖惶恐。
      她的声音轻荡温和,像是清风吹过空荡荡的山谷。
      “我有一条带刺的银铁甩鞭,五六顿鞭子打下去,他就哀苦乞怜的求我放过,我便放过了他,然后把他的心挖出来,埋在了那人喜欢的花圃里。”她淡淡笑道,“既然他说是真心不假,那我便让他的真心永永久久的陪在他身边,若是千年万年也没有变,我便也就信了他确是真心。”
      殷离的脸惨白如纸。
      “你说你也是真心,可我看不到,那怎知道到底是不是真心呢?”她好整以暇的伸出手,向跪在面前的殷离做出一个索要的姿势。
      “那么,我也把你的心挖出来,埋在他花圃里,看看很久以后是否也不腐烂。”
      说完最后一个字,她收敛了那点浅浅淡淡的笑容,目光冷如寒霜,戳着心的寒。
      “现在我要你的真心,那你给么?”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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