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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谣言、回忆与暗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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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嫁给了我暗恋了十年的男人,一个我认为他恨不得我立马从全世界消失的男人。
他是大齐小皇子,无上尊贵的翊王殿下,不出意外是将来钦定的皇储。大齐举国上下多少世家女子都想嫁给他,借着他尊荣的名号飞上枝头变凤凰。
人人都说我这个丞相的小女能嫁给他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其实这些只是他们套近乎的客套话而已。我又何尝不知上至贵胄名臣,下至马夫屠户,无一不在背后吝言指责着。
“这当今沈家固宰相的小女儿居然真的嫁给了翊王,鬼都知道他那点小心思……偏偏圣上还那么相信他!”
“就是!他不谋反我就去吃屎!”
“哈哈哈哈哈,你个不要命的活得恐怕还没人家久吧!”
“我打死你——”
“你们听说了么?听说那丞相之女,还是个独眼呢!”
“翊王要是真能看上她,那可真是瞎了狗眼!”
“呸呸呸,小声点……那什么,翊王不是个病秧子吗。药罐子配半瞎子……”
“天生一对!”
每每去茶馆,总是能碰到这些“关心天下事”的伙夫。
我有时甚至期盼着能从他们口中听到一两句不那么实诚的夸赞。事实证明,这纯属于我无端的幻想。
其实我早就听惯了这些所谓无稽之谈,如今倒自然也不会往心里去。
我出身于名仕之家,祖辈世代为官,到我爹这一辈已经贵为一国之相。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是不知为何,突然之间我爹便成了人们口中有“不忠之嫌”的奸臣。
身为他的女儿,我也难逃被嚼舌根之劫。
这么一说,即使出身于这样的名门,我的过往也并没有好到哪去。
母亲难产离世,唯一的兄长也无端自缢而亡,父亲与我的关系并不好。与其说是父亲,倒更像远房不太熟悉的亲戚。
到现在看来,我这一生唯一值得炫耀的事恐怕就是成为翊王妃了。
第一次见到这个“病秧子”,我才八岁,但已经在师父上官溶月门下学了三年医术了。
我是偷偷躲在屏风后面看他的。
九岁的他就那样躺在床榻上,一副半死不活的狼狈模样,偶尔还翻来覆去大喊着:“本王饿了——”
我嫌他吵,就在屏风后边骂了他一声:“你是饿了又不是哑巴了!饿死鬼投胎,生怕别人听不见吗?”
“你是何人?你知道我是谁么?你小心我父皇诛你九族!”他微微颤抖,双手把自己牢牢护住,害怕有人会上去打他两拳一般。
我偷偷探出头去看他,不料竟撞上了他的目光。
“你是独眼?”
“那,那又怎样?我是独眼可我又不是傻子!告诉你我是谁,你就来诛我九族?这我才不会上当呢!”
说来也是委屈,我就和他讲了几句话,反倒被父亲训了一顿。
“以后不准和他讲话!如若有人知道了我们在这里,那一切就完了!”
那一年里,我每天都跟着师父和兄长去看他。师父和兄长给他煎药,我也跟着记药方,时常是记着记着就跑去屏风后面看他。
“你这么喜欢看,莫非是暗恋我们家王爷?”
为什么总有人要拆穿我?
我斜眼看门外走来的这个男孩,应该比我大了几岁。年纪挺小,说话倒挺大人模样的,花花公子罢了。
“元卿,快给小侯爷行礼。”兄长催促我,我只好照做。
好吧,镇北侯的儿子还是要尊敬的。
这个小侯爷凌封胥果然是个花花肠子,才认识我师父几天啊,就跟在人家屁股后边一口一个“神仙美人”。
我只记得当时师父笑得很勉强,对他说:“小侯爷,我今年十六岁了,比你大了六岁。”
“所以呢?”
“你不应该这么叫的。”
“神仙姐姐。”
“……”
慢慢地,小王爷的病渐渐痊愈了。听说落下了什么病根子,我也不懂,只听说是小症状的肺痨。
后面十年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但是,从凌封胥那里学来的“暗恋”一词,似乎这十年都与这个病秧子王爷脱不了干系。
其实我并不懂什么叫“恋”什么叫“暗恋”。
我十八年的人生里有十三年都是天天和草药什么的打交道,在我学医的那座云浮山里根本没有几个男子。
只有这一位久卧病榻的王爷,我想念了整整十年。
后来兄长走了。
师父那天跪在兄长的灵前哭得很惨烈——甚至掩盖了我的哭声,我第一次看见那样的师父。
不过我并不懂这是为什么,他们只是普通的同门师兄妹而已。
我曾经路过一家制衣铺,听路人说大学徒和小师妹去河边浣衣时不小心失足落水溺死了。我分明就看见了他的师妹也并没有这么伤心,甚至说是几乎没有落泪。
后来这间店铺交给了师妹管理。
那个小侯爷倒是拉着拽着师父已经泪湿的衣袖,叫嚣了一整天。
“神仙姐姐你别哭了!以后还有小爷我!”
后来师父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变得沉默寡言。每一天都穿着一袭素白的衣裳,和参加兄长葬礼时一样的白衣裳。
凌封胥跟随镇北侯回到了漠北,我和师父也回到了云浮山继续学医。
再后来,我就被指婚嫁给了这个我“暗恋”了十年的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