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可望（王维X裴迪）》临安客

19、第 19 章

　　值林叟

　　***
　　舍间的酒还有很多。我将酒爵灌满，把剩下的酒全部埋在了地下。

　　不久之后我也要离开这里，回蜀地去了。没了王维的辋川，再也不是我留恋的梦萦之地。

　　借一方小小的竹筏，我半卧其上，一任水流将其随意裹挟前行。

　　既然人生已无知己，生活已无目的，那不如就随波逐流，和光同尘。

　　两岸青山缓缓后移，木船拨开轻盈的水花，在波光摇曳的水面前行。

　　于这山水间饮酒行船，真的也很潇洒。

　　不知翻跃了几座山，转过了几道弯，涧水似乎到了尽头，再也没有水路了，小船戛然停下。

　　岸上，一位老叟靠着一块大石，正在悠悠地望着天空。

　　这深山涧谷，能得遇也是一种缘分。我停了船，几步来到了他的跟前，坐在他的身侧。

　　“老伯，您在看什么？”

　　“看云。”

　　“看您这装扮，应该是渔人吧。每日以天为幕，以水为伴，怎么还会花这闲暇时间，来看云呢？”

　　“是啊。以前我也并未注意过，这云竟然这么好看。可是上次我在这山间遇到了一人，他告诉我，云卷云舒，也是一道风景。我们聊了很多很多，那天我很开心。”

　　我突然间想起了他写的那首诗，“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他那日遇到的老叟，应该就是眼前人吧。

　　佛法讲缘，我今日得遇他，大概也是命中注定。

　　我将手中的酒递给他，“老伯，陪我喝点酒吧。我想听听他的故事。”

　　老叟接了酒，开始讲述那日他们的谈话。

　　有佛法，有禅理，他用简白的话回忆叙述着。

　　“他说，世间种种法，一切皆如幻。他隐忍克制了一生，却在某个夜晚放纵了。那是他此生最幸福的夜，也是最后悔的夜。因为那放纵，害了他最在乎的人。如果能护那人周全，他愿意选择放手。”老人娓娓道来，“我不知他说的是何意，但他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很伤心，与他此前说的放下心结、不惹尘埃的说法截然不同。我回复他，度人容易，度已难啊。”

　　老人将酒爵递给了我，我用袖子遮住眼泪，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重新回到了竹筏上，我躺下来，静静地看着天边的云。

　　流云西去，缱绻万里，真的很美。
　　 （全文完）
　　2022.08.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