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岁岁欢愉》来人间

5、第五章 老太太

　　“许医生？”，身着警服的男人礼貌的敲门问候。
　　“请进”
　　“温医生已经和你说过我们会来做犯罪心理阐述吗？”
　　“说过”许诺颔首
　　“好，李英落已经在外面了，事件的当事人稍后会过来协助你，我也会在边上陪同以防意外产生。”
　　许诺点头表示知道了。
　　说话的间隙，陈警官从许诺身上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吗？”
　　许诺望向他，眼底如同被雾遮住，只余下浅浅一道茶色。
　　随即眼角一弯，“刚刚不小心滑到手臂留了一点血，陈警官鼻子真好使，这都能闻到。”
　　陈默淡淡一笑，做他们这行的，可不就得什么都敏锐一点。
　　“让李英落进来吧”
　　许诺发话了，陈默自然同意，他也想早点开始。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
　　许诺看见李英落年迈的脸上挂着和蔼慈祥的表情，走路也不似其他老人一样蹒跚，反而沉稳有力，即便是被人扣押着，周身也散发着淡然的气息，仿佛只是简单的过来聊天谈心。
　　她坐下，将被手铐束缚住的手放置在膝盖上老太太，腰背挺直，一幅端庄之态。
　　许诺再次摸了一下胸前的小挂件。
　　那是一个做成海豚形状的录音笔。
　　每次进行心理治疗或阐述前她都会开启，录下每一个病人及犯人的心理历程。
　　她经常失眠，所以在夜晚她辗转反侧时就会播放白天的录音，思考相应的解决方案，然后慢慢入睡。
　　“李女士，你好”
　　李英落轻轻点头，“你好。”
　　这是一个礼貌又温和的老人，看起来好接触，实际上反而比其他人更难敞露心扉。
　　然而不等许诺再说什么，她又再次开口，“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对任何的处罚都接受”
　　语气坚定。
　　许诺默了一下，看了眼李英落身边站着的警察，又看了一下陈默，缓缓开口：“陈警官，你可以让他们先出去吗？”
　　陈默轻微皱眉，但还是点头让他们出去了。
　　“你也先出去，好吗？”
　　“不行”陈默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虽然组织有说过都按许诺的意思行动，但是，怎么能只留她一人面对罪犯，这太危险了，胡闹。
　　许诺自然明白他的想法，安抚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不行”
　　“陈警官，你可能不了解我，我决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
　　许诺冷下脸，巴掌大的脸上没有任何妥协的神色。
　　陈默和她对视几秒，明白了她的意思。
　　嘴唇微动，最后只僵硬的吐出几个字，“那你小心”
　　许诺点头。
　　走到门口，不放心的补了句“我就在门口，有事情立马叫我”
　　“好”
　　等陈默出去，她才将视线落在李英落的身上。
　　李英落一直维持刚刚的姿态，许诺和陈默的争执没有影响到她半分，仿佛陈默口中要小心的人不是她一样。
　　“我们现在正式开始吧，重新介绍一下，我叫许诺，许下诺言的许诺，是你案件的主要负责医生，你可以叫我小诺。”
　　说话间，许诺从办公柜里拿出一条毯子，盖在李英腿上，她的双腿曲下蹲在李英面前，然后手附上李英落苍老的手。
　　李英落如同平静无波的心湖好似被人投进一块小石子，引发点点波澜。
　　她枯井幽寂的双眼稍微柔和了一下，“为什么给我盖毯子？”
　　“刚刚你进门时，虽然走的平稳，但还是有些颠簸，结合他们给我的资料，我知道你曾经腿部受过伤。”
　　“另外，在刚入秋，您却已经穿上棉裤，我猜测您的估计在那时留下后遗症，总在阴雨天气会隐隐作痛。”
　　“我说的对吗？”
　　李英落曾经在雨夜为了一个人被活生生打断右腿，因没有及时得到治疗，留下这么个毛病。
　　李英落回想从前，只觉世事无常。
　　她回神，看向许诺，“你很聪明，但我还是什么都不会说的，迂回战术对我没用”
　　许诺微笑，“这只是一名身为医生应该对病患应该做的”
　　“病患？”李英将这两个字细细品味了一下
　　“是的”
　　许诺看着李英落的眼神是柔柔的，乖巧的脸上显得越发真挚。
　　有人天生就是老天爷赏饭吃，许诺这张脸真的欺骗性极大，只要她想，她可以让任何人放下心房，就像温迪安常说的，她就应该属于这里。
　　“可我也是罪犯”她带着凌厉的目光扫向许诺。
　　许诺直视她，没有丝毫胆怯。
　　“没有人天生就是罪犯”
　　瑞士心理学家卡尔·古斯塔夫·荣格曾经说过，正常人是不会折磨别人的，一般来说，被虐者最后会成为施虐者。
　　李英落怔住，自从被逮捕后，她面对的是铺天盖地的恶意，仿佛她天生就是一个这么坏的人。
　　她将的手反握住许诺的手。
　　见许诺没有躲闪，李英落落在许诺身上是眼神变得和蔼，嘴角微扬，就如同许诺第一次看见李英落照片里的老人那般温柔。
　　“如果我的女儿还活着，她现在应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然后我可能还会有一个乖巧的孙女”她恍然，眼眶微湿。
　　许诺静静听着，不发一语，只是手握紧李英，给她力量。
　　这里面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往事。
　　“我的女儿遭受了命运的不公，她本应在我身边被千娇万宠的长大，却自小在别人身旁长大，他的养父是畜生，对她。。。对她。。。”
　　李英落哽住，这个端庄了一辈子的老太太，终于在这一刻弯下了她骄傲的脊梁。
　　“你可以不说的，如果这对你来说太痛苦。”
　　李英落摇头，“我要说”
　　“小姑娘，你知道我为什么改变主意了吗？”
　　“你想让我为你的女儿讨一份公平”
　　李英落点头又摇头，“你只说对一半，最重要的是，你让我觉得可以信任。”
　　“自从知道真相后，我不相信任何人，温文尔雅的丈夫是个伪君子，骗了我一辈子，到死还让我对他感恩戴德；孝顺体贴的儿子也是造成我女儿悲剧的帮凶。所有人都在骗我，我常彻夜难眠，醒来又不得不与他们虚与委蛇。”
　　她说这句话是时候很平静，语调没有一个波澜，眉眼却是不可避免的带上疲意。
　　她定定的看着许诺，“你应该知道我的女儿，她叫关晴”
　　许诺睁大双眼，嘴巴张了张。
　　关晴，是洛萧的姑姑。
　　洛萧曾经说过，他姑姑是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是他拼了命也要保护的人。
　　许诺为此还吃过一点点小醋。
　　她曾经和洛萧去拜访过关晴，那是个很温柔的人，这样一看，关晴的眼睛和李英很像，笑起来就能温柔了岁月。
　　——
　　幽黑的巷子里，洛萧走在前面，大手握住许诺的小手，插入自己的口袋。
　　许诺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边，有点不安。
　　一张小嘴一直在喋喋不休。
　　“洛萧，你姑姑会不会不喜欢我呀”
　　“我就空手而来是不是不太礼貌”
　　“我们现在是早恋，大人都不喜欢，现在就见家长是不是太早了”
　　洛萧停下来，另一只手温柔的摸了摸许诺的头，目光缱绻而又坚定。
　　“别担心，我在”
　　许诺瘪嘴，你在有什么用，要是你现在和她回家，看你还能这么淡定。
　　“我姑姑很好的”
　　“可是我还是紧张”许诺被洛萧握住的手不安分的动着，企图挣脱桎梏，然后逃跑。
　　洛萧握紧，“她会喜欢你的”
　　然后迈着长腿继续往前走。
　　许诺蔫蔫的。
　　“洛萧”她的声音带了哭腔，“我怕”
　　她从来都不是勇敢的人，和洛萧在一起已经耗尽她所有的勇气了。
　　洛萧见不得她哭，捧着她的脸，指腹轻轻划过她眼角的小颗晶莹泪珠，哄道：“别哭”
　　洛萧轻叹，小姑娘还是太小了。
　　“你不喜欢我吗？”洛萧的眼神有些受伤，眼底一片黯淡，瑰丽的桃花眼失去神采。
　　许诺知道他是装的，可她真的看不得他这样。
　　喜欢是双向的，对对方的好也应该是双向的。
　　她小声道：“喜欢”
　　“你说大声一点，我听不见”
　　“你”
　　“果然是不喜欢”洛萧幽幽说道。
　　许诺憋红了脸，最后大声道“我说，我，许诺，喜欢洛萧”
　　洛萧低低的笑了，认真回应，“洛萧也喜欢许诺，一辈子只喜欢许诺。”
　　这句像誓言的话成功让许诺从头红到脚，整个人就像煮熟一样，热乎乎的，仿佛踩在云端，不知云云。
　　洛萧拉着许诺接着走，等许诺反应过来已经在门口了。
　　推开门，许诺终于看见了关晴。
　　“阿萧来了”
　　她的声音也很温柔。
　　“边上的是诺诺吧，阿萧常和我说起你。”
　　她看着许诺，眼里有着暖暖的笑意。
　　许诺拘谨的点头。
　　关晴过来拉住许诺的手，安抚道：“别紧张”
　　“阿萧，你去看看厨房里的菜好了没。”
　　洛萧点头，转头对许诺说，“你先和姑姑去客厅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许诺点头跟着关晴去客厅。
　　洛萧看着她们一大一小的背影，心里突然被填的满满的。
　　坐在客厅里，关晴给许诺讲了很多关于洛萧的事。
　　她说，洛萧小时候很乖，不哭也不闹，和现在一点都不像，现在就像刺头，到处惹事。
　　许诺被她的形容逗笑了。
　　她还说，洛萧这些年一直很苦，希望许诺以后能替她好好照顾洛萧。
　　她的眼底有着化不开的哀伤，那时的许诺看不懂。
　　现在回想起来，恐怕关晴在那时就已经预料到她的命运了。
　　见过关晴不久，大约两个月左右，关晴在监狱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