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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灵猎(二) ...

  •   前世。

      阴冷潮湿的地下高楼里,男子独坐高台。高台上左右两边各摆一个座椅。奇怪的是座位上一边悬着一把钝剑,一边摆着一柄折扇。

      高台之下,捆跪着一个人影。高台男子一身轻铠,银狮发扣,袖口用皮革束起来,眼珠漆黑如墨睥睨生威,令人不敢轻易靠近。

      明明是挺年轻的装扮,却无一丝少年朝气,满是颓然。

      地上跪捆的男子大叫:“薛梦成!你还不快放开我!”

      薛省跷着二郎腿,眼眸半阖,用眼尾瞧着人影的脸缓缓上下扫视,那是一种颇为嫌弃而鄙夷的惊怪目光。语气慵懒又轻佻,“原来是故人来访啊,干嘛鬼鬼祟祟?”

      被捆男子看着薛省高高在上的模样,一时气结,说不上话。

      薛省又道:“放开你?我记得你我在三清任学之时,关系并不是很好啊?我不应该把你捆起来打一顿,再把你丢出去喂狗吗?我倒是好奇你们雨枝国不是自品高洁,怎么找到我这个腌臜污秽之地了?”

      哪里叫不好?简直是天雷勾地火!当时在三清任学的弟子们多年后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说话,就打了一架拦都拦不住。

      尤清仁问他们,“为什么打架?!”他们的回答把尤清仁气了个仰倒,把他们统统关进白玉堂面壁思过。

      他们俱答,“不顺眼。”

      尤清仁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清奇古怪的理由!尤其是这个薛省,真的是一次又一次刷新他的眼界。

      他把玩着下属讨好送的酒杯,甜甜一笑,“怎么,想要与我同流合污?”

      男子破口大骂:“就你,也配!”

      薛省轻声道:“哦,那你来这里干嘛?”

      男子一哼,“自然是有事找你,不然你以为你手底下那些个酒囊饭袋也能抓得住我。”

      薛省语气神情陡然转为阴鸷,厉声道:“求人就有求人的态度!”

      男子像踩住尾巴的猫一样,“求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薛省也不多做纠缠,灵力化拳直接打了过去。

      男子顿时在地上翻滚几圈,干呕一口血来。

      薛省道:“杀你,易如反掌!”

      薛省又道:“别浪费我的时间,你的目的?”

      地上的男子强撑着身子站起来沉默良久,握紧的双拳复而又放开,呼出一口气,“归根结底,你无非想要雨枝国为当年屠戮薛家的事付出代价。”他语气顿了顿,眼神里凝聚几分暗芒,“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轻易攻打雨枝国城池!”

      薛省来了兴趣,眨了眨眼笑道:“不愧是宋公子,疯起来连自己都打啊?有办法,不过不知道你是以什么身份与我说话,以什么身份面对雨枝国?而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宋二殿下……宋子义。”

      男人抿了一口酒,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

      “我猜猜,皇位?”

      “还是宋子岚的命?”

      宋子义面色白了,不过面色本就是很苍白,变了脸倒也看不出来多少。但那双眼睛还依旧灼热。

      宋子义讲了个故事,蛮狗血的好在故事起源地自身,不乏味。

      薛省嘲讽地笑了笑,“我可以让你坐这个皇位,也可以放过雨枝国没参与我家灭门的嫡系,只要你再帮我个小忙。”

      一步一步,薛省每一步走得极有力量,在石板上发出噔噔的声音。

      走到他身边耳语。

      宋子义一听脸白了一阵,薛省给他斟酒,递给他,“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考虑。”没有犹豫,宋子义接过酒杯,仰头灌酒,“没问题,我会……去办。”

      薛省的笑意更深了,嘴角的酒窝似蜜糖。似有着精致包装的“糕点”。

      喝过酒后,宋子义的喉咙火辣辣地如刀割一般。这是农家才会酿制的低等劣酒,割喉咙又辣。

      三月后。

      薛省大破雨枝国城门,取了宋落鄯的首级烧了雨枝国的祠堂。在薛省看来,养出这种子孙,他们便是祸首之一,哪里有脸享受后辈供奉!

      一切都朝着意料之中的方向走去,这是雨枝国的归途,冥冥之中也是他的。奇怪的是,靠出卖雨枝国为代价,也不惜得到这个位子的宋子义没出现,反正宋子岚的命他是取了也不关他的事了。

      想起那道银白色身影哪怕拼着金丹破碎的也要拦住他们,薛省竟感觉有些伤感。对着被烧毁的雨枝国祠堂,低声说了句,你家出了个不错的子孙。

      宋子义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他只是稍稍提点一下,没想到他这么狠,一屋子的死人!他的人找到他的时候,他竟然自缢了,用的还是宋子岚的剑“悲悯”。而且他还发现宋子岚身上脖子处被咬了,十分用力的那种。

      不是说对雨枝国终年痴心,怎么如今却自缢了?

      疯子,都是疯子……

      薛省察觉到了一点端倪也不想深究,他竹篮打水一场空,却也不是什么也没得到。体内血脉透支,薛省面上毫无生色,浑身萦绕着一股死气,宋落鄯毕竟是一国之君不是那么好杀的,强压肺腑间的不适,……时辰差不多了。

      如今看着花树下的两人,要不是有着前世的记忆,他怎么也料想不到宋子义会不择一切手段,踩着他大哥脊梁想要登上皇位,最后又自缢之人。

      随着尤清仁的一句:“半个时辰到,请各位弟子选择要狩猎的灵境。”

      话音刚落,古树中心出现了两道光晕。一道灵气逼人,一道妖气凛然。

      必须是纯净天生地长的灵物,才能接引灵境。地上的巨阵,看来也是聚养灵气的存在了。

      薛省看着尤怜毫不犹疑选了妖境,紧跟其后。随后,路清野半犹豫半徘徊在两界中间抽签似的去了妖境。

      随着一股强烈的恶心之后,他们踏上了妖境这片土地,这里没有灵力,只有污浊的妖气和鬼气。

      抛去前面不说,妖境最大的问题就是,对灵力有压制作用,灵力越高越压制得厉害。这也是大多数人不选妖境的原因。

      好巧不巧,薛省刚进入妖境就碰上了一处毒瘴。除去尤怜,他选妖境最主要的原因是灵器“卜居”。

      愈是深入树丛,头顶上的枝叶愈发繁茂,地上的阴翳也愈加拥挤。除了树木的沙沙声和脚步声,就连鸟兽虫鸣在一片森然中格外突兀。

      正向前行进着,一丝怪异的感觉陡然升起,突然前方树林左侧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不管是作为将士们眼中运筹帷幄的将领,还是作为别人眼中丧心病狂的嗜血将军。都需要极强的反应能力。他常年不仅要领兵打仗还要面对各种偷袭,锻炼出来极强的预警能力。

      身体几乎下意识往左边迅速扑倒,同时右手抽剑。

      一道红色的身影从他先前所在的位置一闪而过,薛省凭着身手迅速躲开,看清了它的样子。

      一只三尾狐狸,红棕色毛发,双眼是褐色的,三条尾巴奇长,眼中凶光外放,发出一声从唇齿间磨牙咧齿低沉的呼呼声,后肢一蹬,再次向薛省扑来。

      虽然薛省灵力被压制了,但基本反应和身体素质还是相当不错的。在他看来,扑来的狐狸,动作缓慢。薛省迅速向左侧一滚,弹身而起,后撤出几步的同时将剑提至腰间。

      面对久违的鲜血,他手上温热。

      狐狸被刺中,似乎也被激怒了,三条尾巴竖起一声咆哮的同时,猛然朝着薛省的方向再次张开了扬起了利爪,顿时,一团红雾从它嘴里喷出,直奔薛省飞去。

      三尾狐狸在修真界是比较特别的存在,它们攻击力不强,却擅长鼓动人心。

      三尾赤狐,一尾代表罪孽,二尾代表恨己,三尾离怨。一身赤色代表双手血腥。

      刚才赤狐发动了第二尾恨己。

      不过一瞬间,薛省就清醒过来。

      本来还想留你一条命,既然你找死也就别怪我!

      将灵剑提至胸前,一剑了结它的性命。

      见它从剧烈挣扎到慢慢挣扎,到最后不动。薛省中途还吃了个灵果。

      他一剑劈开狐狸的头颅,用剑尖翻找,一颗红色的珠子引起他的注意。他擦了擦剑上的血。

      珠子通体红润似宝石又似水晶。

      不是说妖兽等级分为四级吗?他没多想也没将珠子放进灵牌,只当个珍稀玩意自个留着。

      三尾狐狸死后,尸身化为一个迷阵。

      很快他认准方向,小心翼翼地从迷阵里穿行,他的小心并不是迷阵地面的不平,更多的是隐藏在迷阵中的危险。妖境对灵力压制得厉害,弄得他也得小心翼翼。虽然有前世记忆和法术经验,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兜兜转转半个时辰,他才走了出来,心中盘算了计划,先休息一下之后再上路。

      他换上储物袋里的干净衣服,将之前的脏衣服在溪水中洗好,撕成布条附上一张符纸绑在附近的树上。

      做完这些,薛省懒散地靠在一片草地的树干上休息一下。溪水淙淙,其中还有几缕微风过境,好不舒服。

      溪声风柔,让妖境压抑诡异的气氛冲淡了几分。经过之前的高度精神紧张,如今薛省靠在柔软的草地上,好不舒爽,困意上袭忽然觉得很疲惫,眼皮子忍不住在打架。虽然四周布好结界,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他打起精神,却发现自己四肢无力,连个翻个身都做不到。薛省用力撑在草地上,却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扒开一看竟然是一个人的头骨,薛省一惊,发现了这片草地的不寻常。

      可为时已晚……

      结界只防外来之物,却不防里面。

      薛省咬紧牙关,暗自抵抗,他运起灵力往自己肩膀一拍,咳出些血沫,才觉得好些。

      突然,薛省听到脚步声向着这里靠近。

      薛省却没发出声。

      人心险恶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妖境这么多的妖物,死在这里也不足为奇。他努力了许久,终于翻了个身滚到了一个隐秘的地方。

      薛省刚藏好,两个少年从草丛迈了出来。两个少年皆是一行黑衣,袖口用袖箭束起。

      薛省微微有些惊讶,其中一位少年和他长得竟有五六分相像,只是眼睛不同自己是桃花眼,而那少年是眼皮略窄的狐狸眼。

      另一个戴着神鬼面具颇为神秘,另一个少年看着面具颇为手痒,要去扯。

      面具少年一把打掉他的手,正了正面具,“常祈,别手痒。”

      常祈咧嘴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又不是大姑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更何况又没人认识你。”说到“人”这个字的时候,十七的手就朝着面具少年的脸上偷袭。

      话说一半偷袭,流氓啊!不过他喜欢流氓套路。

      正以为薛省能揭晓庐山真面目的时候,那面具少年却躲开了,想必已经习惯了。

      常祁吃了个没趣,道:“又不是没见过,干嘛这么藏着掖着,脸上生疮流脓了。”

      面具少年也不恼,十分地平静。只是薛省看见,暗地里那少年手指头不受控制的蜷了蜷。

      这一幕,薛省觉得十分的熟悉。

      见他不说话,常祁自说自话起来,“灵猎大比开始了,不知道我那位弟弟怎么样了?他要是死了我那位师傅应该会很痛心吧,你说对吧,俞平?”

      俞平轻笑一声,“你还叫他师傅啊,不是你亲自把他推入深渊。金灵道人伤不伤心我不知道,见到你想砍一定是真的。好了。时间有限,正事要紧。”

      薛省脸色一变,金灵道人?是他的师傅吗?很快他就否决了,师傅说过除了他从未收徒。

      很快两人就走了,薛省也从草堆里滚了出来。头也越来越晕。

      或许是报应,宋子义将雨枝国一行人关在大殿之中屠杀殆尽,凄惨声不绝于耳,他虽有不悦,却也没有阻止,不是吗?

      他现在竟然祈祷别人来救他。

      真是可笑又讽刺。

      妖猎之中,全是竞争对手,谁会愿意看到自己又多一个竞争对手,虽不会落井下石,但也绝无可能救他。

      难道他这次大比,他只能窝囊地捏碎命牌,做个籍籍无名之辈吗。

      可是谁又能救他?

      路清野,刚想到这个名字他果断放弃,他这人他不救他就行了。

      尤怜……算了,不想了。

      如果有的话也只能是宋子岚那种君子才会施以援手吧。

      他迷糊地思考着,眼皮愈发沉重,意识就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恍惚之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他。

      他安了心,没有去捏碎灵牌。

      想看一眼救他的人是谁,可惜太累了,实在睁不开眼。

      昏迷之前他想到了师傅是否在观看大比,会不会觉得他很窝囊,还有路清野答应他的棠离酒,最后是尤怜,是不是还在生书的气……

      “薛梦成!”

      似乎有人在叫自己,意识在识海之中沉浮,又好像是幻觉。

      忽然,身体如遭雷击,一抹熟悉的感觉从脚底蔓延至尾椎。

      五脏六腑麻痒难耐,身体表面亮着噼里啪啦的紫色灵力。

      这熟悉的痛感,不正是戒律符。疼痛的真实感硬是把即将跌入幻境的他拉了出来。痛苦使人扭曲,薛省猛地睁开困顿的眼皮,看到面前之人的身影。

      那身影从模糊渐渐清晰,同时还伴随着几乎堪称冷漠恼怒的声音。

      “这里你都敢睡,不要命了吗!”

      薛省看清来人之后,松了口气。痛得在地上打滚,哀嚎着,“尤怜快给我解了这咒,痛死我了!”

      尤怜自居高临下,解了咒术。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枚浅棕色的药丸塞到他嘴边,薛省张嘴,乖乖把药吃了,一双眼睛盯着尤怜那张清雅无双的脸。

      等了这么久,薛省从未想过是他。

      忽然,一种难以言喻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他心头末端晕染开来,无法言说。

      “谢……谢。”

      尤怜就没见过他几时正经过,随口回了句,“嗯。”

      对见过自己不堪的人,避无可避产生一丝芥蒂,哪怕是不提及。而尤怜自问没超脱,自立成佛的程度。似为了撇清,又道:“举手之劳,换作是他人,我亦会如此。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行离开。”

      “好。”

      走了一段路之后,尤怜发现薛省迟迟没有跟上,眉间不悦,转过身去。发现那人还躺在草地上,气不打一处来冷声呵道。

      “薛梦成!”

      薛省真的有苦难言,妖境对灵力压制。刚才的戒律符把他灵力都抽空了,现在全身又软,根本起不来。

      “尤怜,我……起不来。”

      少年握拳复而又松开,强压心中几欲破壳的东西,这人……好麻烦!小孩子都没这么麻烦。

      忽然,一抹雪白的身影出现在薛省眼前,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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