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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 梦醒春归处(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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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省一直没走,等人醒过来。
尤怜出来透透气,找不到回去的路,发现附近贴上了消音符,原本是想问个路的,推门一看,发现这惊人的一幕。
白薇芷苦笑道:“也是自负过头了栽了跟头,算了,公子别管了,我少算一步世俗男人的欲望,林家牵扯过多,不宜再牵扯仙君和那位仙君了,他这般还得我来磋磨。帮我跟那位公子说声谢。”
得了回答,薛省答了声谢。解开林如凤的灵锁,围着榷场找了一圈,期间还碰上了灵雨,说是尤怜出去了,薛省只能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在薛省关上门的那一刻,白薇芷再也忍不了了无声压抑哭了起来,没有嚎啕大哭和大哭大闹,无声的泪水更让人感受憋屈的压抑和痛苦。
那一句“算了”从她口中多轻松,就有多痛苦,虽然身上已经不痛了,但屈辱却怎么也忘不了。
哭够了,擦掉眼泪,等眼睛的红痕散去,整理好衣着,打开门迈了出去。
小采看着白薇芷,明明人还是一样的,感觉却有些不同了。他们到林如凤那间屋子,林如凤被人打了,身上还有一股馊味,是被人泼了泔水,她拿着匕首走到林如凤面前,用刀剑挑起这张脸,可恨,恶心!实在是太可恨了!
白薇芷一见到这张脸,全身痊愈的地方仿佛又开始疼了起来,此时锋利的匕首来到他脖子间,只要白薇芷稍微一用力,世上就没有林如凤这个人了,那些屈辱随着一拍两散。
白薇芷眉梢一低,刀在手中一闪而过,锋利的刀刃泛出刺眼的光,是冷白色。她不是那种大方的人,她要让林如凤慢慢痛苦死去,珍视的一件件消失,所以她现在不会杀他。
林如凤脖子处出现一道红色划痕,是用刀背划的。她太痛了,不发泄是要疯的,泄愤的将代表林家身上的玉佩被她用刀尖狠狠戳下,碎成两半,匕首狠狠扎进了地板里。
白薇芷离开后,匕首的手柄还在蜂鸣般地摇摆。
出了榷场,四周一片漆黑,薛省只能像只无头苍蝇四处寻找,不知不觉中唠叨刚才耳朵也是,那街边呃卖货郎一下子就认出了他,兴奋道:“小郎君可看见了什么合眼的东西?”
薛省着急:“合眼,合眼!卖家可见一男子,”薛省比划着,“高高瘦瘦的,比我高一点,穿一身白衣服,模样俊俏,身上佩剑。”
卖货郎思索了一会,“白衣服?没见过啊……?”薛省谢过,不想浪费时间。
“喂!小郎君我见过的!”一句话急急刹住了薛省的脚步。
卖货郎刚坐下,突然福至心灵,想起自己不久前看到一个白衣男子提剑迅速从自己眼前扫过,那时他台前有客,没来得及看,现在一松下来,反而记起来了。
薛省急忙问:“店家可是看见了!”
“见着了见着了!”卖货郎见薛省着急,言辞也没拖沓,语速飞快,“南边,刚才我就穿白衣服往那边去了,不过我也没看清脸……”
话音未落,薛省就辞谢店家,撒丫子就跑,留下一句,“多谢!”
薛省跑了半天也没瞧见尤怜的人影,反倒是看见了一群不寻常的人。脸上带着獠牙面具,半神半鬼,极为暴力却又莫名地和谐。
是他们!薛省赶忙找了地方躲了起来。为首者拿着类似闻官牌的东西,薛省有种感觉那牌子指着的方向就是自己,于是小心翼翼换了个地方,躲在了树后,给自己贴上了一张隐匿气息的符咒。
为首之人看着牌面,眼睛在暗夜中显得妖异,眼睛死死地盯着薛省苍生的那块地方。
“蹭”剑拔出剑鞘的声音,暗夜里让人胆寒,但薛省胆子打,她直接盯着那群人看。
突然闻官牌像是坏了一样,飞速乱转,胡乱转了两圈之后,竟然原地崩坏了,薛省心说:“这闻官牌的质量不行啊,怎么转着转着就坏了,看着他们上次那个山洞,也不像是缺钱的样子,难不成钱都用来装饰山洞了?”
当然这也是调侃的想想。
闻官牌是一种特殊寻物法器,只要让盘沾染上要找东西的气息就能找到东西的方位,上界寻宝必备,薛省看着面具人手里那个闻官牌模样今昔,应该是闻官牌中的上等货,风毛菱角的那种,怎么会突然崩掉?
闻官牌也分三六九等,最下等的只能寻一些金银,对于上界来说毫无作用,而这东西需要强大的灵力启动对于下界也是用不着。而好一点的,比如薛省前世大多数用的,用途就多了,不仅能寻金还能找灵石矿脉,他靠着这个可是养活了一大堆军队,不过这玩意特别贵,世家也没见得有几个,且制作工艺已经失传。
在网上,用途就神了他还能分辨某一物质的气息,追踪定位,而这种东西屈指可数,显然,面具人手上拿的就是。
旁边的副手看到闻官牌坏了,虽然隔着面具,但薛省敢肯定面具下暗中脸肯定毫无血色。
“十一,闻官牌这是怎么了,这好不容易得到那东西的气息!“
”十一?姚观仙是十六还是十七来着?是根据顺序来的吗?薛省心想。
十一抬起右臂,示意安静,眼里没有因丝毫闻官牌损坏的慌乱,一场平静折射出难以自已的兴奋:“十三你冷静一点,这不是坏了,我们这是碰上大鱼了……”
十三听后眼睛同样燃烧着火亮的膏肓,一挥手周围身后的面具人四散而去,围着附近,呈包围之势。
薛省看热闹不嫌事大,此时也发现了不同寻常,想着自己储物袋还揣着全部家当的珠子,决定还是先走为快,在后面跟着。
然而他今天的运气实在是背,踩到树枝,下一秒发出咔嚓一声。虽然很细微,但薛省肯定那边肯定听到了!
“秀……”
利器带着破空的摩擦声,直射而来,速度快得惊人。薛省往后一倒,外加有人拉了他一把才躲过这一箭。很是就感觉有液体顺着手臂流了下来,滴答滴答低落在地。
十三笑得露出雪白的牙齿,“我闻到血的味道了。”
薛省心里都要骂娘了,要不是他反应快他都要去见他娘了。
箭钉在树上,尾羽还在剧烈的颤抖。
薛省转头看人,鼻尖萦绕令人无比安心熟悉棠梨花香。薛省抬手想要抓黑暗中的人,却不料碰到某样东西。
俯手上去,十指相扣,低声说,“尤怜,或许我们又该大闹一场了,我们杀出去。”
那只手握得更紧了,浅浅嗯了一声,不由地薛省心情好得不像话。
听到射箭声,四散的面具人顿时缩小范围,拔剑围了过去。十一也从背后掏出箭,搭弓挽弦,彷佛下一秒薛省出现就能射穿他的脑袋。
薛省心里暗点三个数,三二一。面具人近数靠了过来,薛省迅速从储物袋拿出一打符咒,眼看着越来越近,最后一秒尤怜带着他轻点地面跳出了包围圈子,而在他们起跳的同时,包围的圈子短时炸开了花,面具人顿时炸飞了出去。
十三不可置信,可是下一秒也被炸飞了出去。
他们还没来得及欣喜,薛省心下一惊,破空声再次传来,十一根本没有同伴的死去感到丝毫动摇。
尤怜抱着薛省不好行动,对于射过来的箭脚下一踏,无可避免的划伤了腿,但是薛省没事。
这次薛省是真的要骂娘了,跟他玩弓是吧!玩暗箭伤人是吧!也不问问谁是玩箭的祖宗!
他也不躲闪了,躲个鬼!那个十一似乎可以看穿他的那个位置,从灵识唤出卜居,道:“尤怜挽箭这个我来解决,其他就交给你了!”
尤怜抬手,一个面具人被砍中的胸膛无挣扎之力,“好。你小心!”
薛省对着十三拉弓,三箭齐发,两个小喽啰当场倒地,十一的手臂当场消失。
十一疼疯了,从身上捞了东西甩了过去,咣当一声砸在薛省身上,薛省下意识偏了偏身子,却不料砸在他脚边的张符,薛省心里暗叫不妙,还不如扔个暗器过来。
符咒发出刺眼的光,瞬间两人的身影彻底暴露。
十一露在面具外的眼睛几欲滴血,怒斥道:“给我抓活的!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尤怜细微注意到这些面具人看到薛省脸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像是见过。难不成,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
薛省被他的声音震了震耳朵,抬眼和尤怜对视一眼,不需要多说什么。
速战速决。
薛省拔剑是师傅给他的天寥,对于这个老朋友是得心应手,道:“什么死啊活啊,见面真是太热情了。我们又不熟,一上来就要我的命,是不是有点不客套。”
十一越来越心惊,他不是薛省的对手,“把东西交出来,我让你们完完整整的走!!”
薛省一剑刺中十一的胸膛,道:“原来是杀人夺宝,话说你们灵安山有这么穷吗?还抢东西?”
十一眼睛一凌,薛省一笑,“还知道我的名字,是容阴告诉你们的?”
霎时间,惊风乍起。呼啸着穿过薛省二人的胸膛,而十一那只消失的手臂竟然长了回去,道:“敬酒不吃罚酒了,三清的杀了,薛省抓活的。”
薛省被风扑了一脸,吃了一嘴的沙子,迎着风弯弓搭箭,“小爷我从出生对喝酒像阿里是俩这卜居,况且你怎么还后壁波比呢。”向尤怜点了点头,尤怜挽剑解决周围的面具人。
薛省很享受这种感觉,双目对视,根本不用说什么,一箭射穿了后面的面具人。十一脸上这才有了惊恐的表情,再镇定也是怕死的。
薛省啧啧两声,本来想一箭双雕的,也就在射箭的功夫,尤怜已经解决完一个面具人。
薛省右手握剑,左手将弓搭在背上,“锵”利器相接的声音,剑锋相对滑出火花,隔得近了薛省能够近距离观察,发现十一那双眼睛近乎是妖异的红,像是妖族。
如果是灵安山也不足为奇了,半人半妖嘛。
“哐哐哐”又是几声利器相接的声音,十一手上的剑更快了。薛省有些疑问,这人的剑法有点像雨枝国。
十一倾尽全力还是没占到上风,转变策略,“薛省我劝你把榷场的东西交出来,那东西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薛省轻笑一声,“哎呀,你刚才不是想让我们死,现在打不过搞迂回战术了。”他也有点明白为什么话本里的反派死于话多了趁着十一说话的空隙提剑刺了过去。
剑如半寸,一直躲在暗处的十三顾不得抓紧机会,投掷暗器,眼睛毒辣,直接往薛省的胸口过去。
一道寒光从眼前掠过,尤怜心下一惊顾不得对付面具人,催动望舒,让暗器偏离路径,极快转头,大喝:“薛省让开!让开!”
声音都在颤抖,薛省急急让开却还是说不小心被暗器划伤了手,尤怜分心被面具人腰间被捅了一剑,原本是朝着他心口去的。
薛省顺势拔剑,一剑刺穿十一的胸口,很难一种感觉,透过面具薛省看见那双眼里除了不甘还有丝丝的解脱,像是摆脱了宿命。
尤怜乘此解决掉所有的面具人,本来想留个活口问话,全都自尽了。两人身上都挂了彩,不便走动,找了家客栈暂时歇一歇,处理好伤口,薛省没什么事就是手臂,尤怜腹部的伤口也不深。
尤怜说要告知一下灵雨,避免怀疑,在写传音符的时候薛省试了个坏,既没说事出有因,也没说不去回合的圆晕,直接说我要上花灯,有人作陪,还是以尤怜的名字写的。
尤怜看他眉眼弯弯,手指一下没一下勾着发尾,这人又要使坏了,“又做什么坏事了?”
薛省这次使坏难得承认,还提上去给尤怜看,手指着桌子,“我在写花灯很好看。”
薛省展信一开,发现这人的字迹好了很多,想到优游村的事,道:“嗯,字顺眼很多。”
随即吹了口气,传音符化作一朵棠梨花从指尖飞了出去,他道:“想看花灯?”
薛省愣了愣,郑重点头“想看!”为显得很想看的意思特地加重了语气。
“那看去看,我作陪。总不能让你说谎。”尤怜侧着脸说,冷白的光打在他脸上,添了几分清冷,薛省抬起手,入手却是一片暖意。
这就是尤怜。
薛省有点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尤怜嘴里蹦出来的,要放在以往,肯定是,不准去,受伤了还出去是嫌命长嘛!追问道:“真的假的?”
尤怜没吭声。
下界放河灯比较多的基本是每月十五,今天他们恰好赶巧了碰上,他们来得算晚,河边基本没什么人了,但河面一片火光零零,那是人之祈愿,照得河面发亮,很是好看。
卖河灯的老婆子向行人兜售,薛省挑了两盏,都很精巧,是老手艺了。
尤怜看到薛省递过来的河灯,手不自觉缩了缩但有想到突然想到了接了过来,从储物袋又掏出一盏,样子不如这个请教但看着颇为用心。
薛省看着那盏河灯,惊喜道:“尤怜原来你一早就准备了!”
尤怜没吭声,没点头也没摇头像是默认,薛省高兴极了,去拉他的手,指腹不小心蹭到尤怜虎口的位置,很是粗糙。
薛省看着那盏河灯,顿时说不出话来,展开尤怜的手掌,虎口和食指大拇指有很多微小的伤口,和周围的皮肤很是不搭。
心顿时感觉被小小地挠了一下,“你亲手做的?”
依旧是不吭声,薛省感觉尤怜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巴,以前也话少,但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既心疼又气愤,有本事一辈子都不说话,难怪屈明风说是小哑巴一点也没说错。
心里是这么念着,手上动作却不减。替他挑去肉里细小的木刺,用药膏涂抹,道:“尤怜你以前总说我,现在也该我说说你了,这么大人了都不知道好好顾着自己,花灯这东西,买就行了又不是非得亲自动手做。”
“那也是不同的。”尤怜松了松手腕,有些不习惯药膏在手心划开的微妙,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却被薛省一把抓住,语气不容置喙,“别乱动,下一只手。”
尤怜心里哪根琴弦勾了勾,乖乖地将另一手递上,远处的视线又过来了,他看着薛省认真的模样,将眼睫抬下,心中有了对策。
另一只显然更严重一点,清凉的药膏随即化开,还带着指尖的温度,擦过食指,拇指,虎口。每擦一下尤怜肩膀那根青筋便会绷紧几分,觉得差不多了他收回手,“好了,又不是小姑娘,用不着这么金贵。”
尤怜没能抽回来,腕骨处被薛省紧紧握着,拉过去几分。尤怜微微低眼,他们隔着寂静的距离,呼吸可闻,眸光轻颤了一下,手指微蜷,听见他说。
“我觉得你很金贵,若我早生二十年,虽说不上大富大贵但也能吃喝不愁,万事无忧。尤怜你本就名家长大,何来的不金贵?”接着薛省从储物袋拿出绷带,绕在他手上。
不过他突然有点想锦绣堆中说的了,那样大抵会很欢快,养成同样的性子,亦如这个名字般。
尤怜朝后让了一下,手握从对方的抓握中抽了出来,好不容易说服的东西,一下又崩溃溃散了。江泽离曾说过活得太通透太清醒不好,不如糊涂些,不忧过去,不惧长方。
他那时候没说话,但是还是觉得清醒点好。
看着虎口处纠缠的绷带,挺漂亮地打了个蝴蝶结。眼前突然火光映影,太亮了薛省的脸也在其中,亮得想要人灼泪,目光落在薛省手腕上端着的河灯,眉眼微垂,有一瞬间的愣神,薛省语笑盈盈,“放河灯要许愿的,许一个吧。”
尤怜接过河灯,身旁人很是苦恼应该是有很多的愿望,看着手里的河灯一时间不知道写些什么,视线扫过薛省脸颊处那个如蜜糖的酒窝停了片刻,偏头,写道:“平安喜乐,万事无忧。”
两人的河灯几乎是同时入水,两只小小的挨在一起,同时靠近盈盈所汲处。
“你写了什么愿望?”尤怜偏头,眼尾的却停留薛省那只河灯上。
薛省俏皮地笑了一下,“愿望是要写给河神看的,说出来就不灵了。”
尤怜收回目光,薛省性子使然常常不走寻常路,不答反问:“尤怜你呢?我比河神还灵,我帮你实现!”尤怜眉头一挑,“不灵。”
不愧是三清的少主果然冷酷,就是不知道在说薛省的不灵,还是说出来的不灵。
集市热闹,堪比水芙镇悦神舞。薛省带着尤怜一路串街走巷,每个小摊子上挑挑捡捡,尤怜十分好性子,只要是薛省多瞧两眼的东西统统买下。薛省逛了两遍一点也不觉得累,只感到高兴。
他们最终停在一个买花灯的摊子上,每个花灯都很漂亮,摊位上聚集了很多人,最漂亮的鱼骨灯高高挂在摊位上,摊主热络地叫卖:“各位父老乡亲,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今小店有重大活动!”
有人接话道:“有什么重大活动,快说出老听题梅花糕,别买关子了!”
店主压了压手:“少安毋躁各位客官,只要一文钱就能拿走我头顶上的鱼灯!”
“这么便宜!”有人惊讶道。
店主咳嗽两声,“当然这都是有条件的,只要答对了我出的三道题,就可以拿走。”
最终那个鱼灯落在了薛省手里,下面的客官还没看熟,就被尤怜摘了去。
薛省一手提着鱼灯,另一手拿着刚才买的烤鱼,咬了一下,椒香酥脆,递到尤怜面前示意他尝尝。
眼睫低垂,发现尤怜手都提满自己的东西,心神微动,烤鱼递到尤怜嘴边,“尤怜好东西可是要分享,就瞧我时刻惦记着你,嗯,味道还不错,但是感觉没有你做的好吃。”
尤怜没说话,只是用气音浅浅“嗯”了一声,低头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咬了下去。
薛省垂眼刚好看到尤怜好看的鼻梁,浅浅的薄唇,好巧不巧,薛省咬过的边缘不小心被尤怜的唇角碰到了。
薛省喉咙一紧,“尤怜你嘴巴上东西,你靠过来,我给你擦一下。”
尤怜闻言真把头凑了过来,今天尤怜不知道怎么格外地听话,真是太棒了!
薛省片头过去,吻上尤怜的唇角,笑了笑,“好了,烤鱼没了。”
说完他又要凑上去,尤怜眼尾扫到一抹白色,垂眼避开了薛省的亲昵,道:“你今天开心嘛?”
还没头脑的问题,但是薛省认真的想了想,出去今夜莫名其妙的暗杀,其他都是顺顺利利,眨了眨眼睛,“当然开心,不高兴我也要高兴。”
可是当他话说出口的时候发现尤怜的肩膀绷紧,整个人看起来很僵硬,以为他身上的伤崩开了,道:“尤怜你是哪不舒服嘛?”
“没有。我们就这样吧,别再……”他原本想说再见,但舌头压了一下又变成了“如此,我重新考虑过我们的关系,不合适,就这样吧,算了。”他动了动干燥的嘴唇,嗓子干得像是被火灼烧过,声音哽咽在喉咙底,像是塞住了一团棉花。
他低着头不敢去看薛省的眼睛,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将上手的东西递了出去,似乎想让他从中汲取一点安慰。不是都说看见了喜欢的东西,心情都会变化,难过也是如此。
“尤怜。”薛省哑着嗓子喊了对方的名字。
“为什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嘛!”薛省怒啸着,将手上的东西尽数摔在地上,“你这是什么意思,把人骗上床就跟我说这个,提上裤子不认人了吧!我说今天这么听我的话,从前我看别的姑娘你都要掐我,生我的气,现在白薇芷你又不在意,是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等着我,你以为拿着这些破东西就能打发我!我有那么贱吗!”薛省红着脸,全身炸毛,剑拔弩张。
尤怜身后的白衣人眉头紧紧皱着,身旁的弟子自动后动了两步,白衣人挥了挥手,那些人就自动开了法阵,去别的地方了。
听着这些话尤怜心里堵得慌,像是有人拿针刺皮肤,比尤清仁打在身上的戒尺还要疼。
“你很好,当时我们年纪小。”
薛省阴骘着脸,盯着他,“我都二十多了,下界这个年纪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还说我年纪小嘛?你大?”
尤怜没说话,强行掰开他的手,语气不容置喙的冷硬,“我说过就这样,今后见面也只是普通同窗。”
尤怜逼迫自己放手,不去看他的眼睛。
“尤怜你把我当什么,我在你眼里是什么人!”尤怜脚下一顿,脖子处那根青筋绷得很紧,额头上的青筋显而易现;“这不重要,就这样吧。”
薛省哑着嗓子低笑一声:“难怪我说怎么最近都变了一个人呢,今天也是这么管着我,也是……”后面他说去,“尤怜我以为我是心冷的人,原来你对我很伤十倍百倍,亏我一直等你。”
他两辈子都没认清一个人,挺失败的,没由来升起一点难过,不是对自己,而是对尤怜。
尤怜冷冷丢下一句:“随你怎么想。”
很奇怪,愤怒褪去,心里不是愤怒,而是难以言喻的难过,从一开始就是他强求,一直贴着脸皮过去。
如今被人撕下来也是情有可原。他捡起那只被他踩了两脚的鱼灯,明明是很轻的动作,手背上的骨线却崩得很紧,掸了掸灰,又莫名觉得不甘心,低低呢喃着,“我等你长大,好不好……”
明明这些话不符合他的性子却还是难堪地说了出来,一个竖起伪装,一个露出心尖尖。前者道尽了别离,后者是留不住的酸楚。
拍了拍他的头,轻轻的,不太符合他性子的事。却一下两下把薛省怒张的怒火一下子就给拍灭了。
薛省背后的白衣人看到这一幕总算是松了口气,他似乎身体不太好,走了几步猛地咳嗽两声,手帕捂着却还是挡不住嘴里的血。
弟子去而复返,看到白衣人吐血,惊慌失措,“宗主!”
正是尤凌义,这些天他一直看人盯着薛省,薛省能这么顺利出门,也是多亏了他的功劳。尤凌义挥了挥手,“无事,一时还死不了,你去找飘渺峰的峰主,我在这里看看。”
尤怜毕竟是他长子唯一的血脉,生前不管身后事,能看一天是一天。
那弟子得了命令,迅速往飘渺峰赶去。
尤怜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会想起刚才的薛省的神情,明明是他祈求的无忧,却成了第一个惹他不高兴的人。他放慢脚步,看着人群熙熙攘攘,语笑阑珊,他们渐渐模糊了人脸,全部幻化成薛省拉着他的手横穿大街小巷的样子。
他茫然地抬头,有什么东西划过他的鼻梁脸颊,原来是下雨了。他不明白尤凌义所坚持的,男子与男子真的有违人伦吗?他想不明白,但也大抵清楚是一种出口的晦涩。
他很聪明,往上的时间数,是兄长去道天路的那段时间,那次他们不过刚从夜游国回来,就被安排去了青山城,霜家曾经很热闹,也很荒凉,霜温和洛霖是活生生的例子和警告。
确切地来说是那个雪夜过后,尤凌义不动声色让他们去了青山城,世人给霜温和洛霖锁上了一层囚笼,现在也想把他们困在其中,扔进深渊再不见天日。
不见效果,开门见山,打了一顿毫无效果往往最亲的人越知道你的痛楚在哪,只是将他按住父亲的墓前:“尤怜你告诉你父亲,你有龙阳之癖,你喜欢上了个男人,你想整个三清蒙羞丢脸,你想要你阿姐兄长都抬不起来!”
第一次尤凌义在尤怜面前显了老态,“还是说你想让她也知道她拼命生下的儿子竟然是这种人。”
尤凌义说话向来直接,可提到的时候又晦暗,像是不可提及的妖魔。
尤怜看着墓碑上的父亲,孝子尤长溪之墓多年的期盼落了空,压在喉咙的“喜欢”最后无话,说不出来,怎么办啊?
尤怜红着眼眶,哑着嗓子,里外都是他最亲的人,却让他又悲又凉,手指无力蜷缩在墓碑上,心道:“父亲,我错了吗?我不明白。”
他是心悦薛省可这无关道心,更无关他人。
那天的雨太大了,将一个骄傲的心丢进泥地里冲成了碎片,于某个雨夜。
尤怜在雨中淋透了身体,突然一个小姑娘抱着一把伞遮掉落下来的雨,俏生生道:“小郎君莫要淋湿了,快些撑把伞。“
尤怜抬起湿漉漉的手,其实已经湿透了没必要再打伞,但手还是接了过来,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雨雾蒙蒙的,就这样望着……
过了很久,道:“能否帮我一个忙……”
不知道走了多久,尤怜漫无目的走到了刚才放河灯的地方,刚才莹亮的河面被雨水打湿灰扑扑的,没几只亮着。
那么多的河灯尤怜一眼就瞧出哪只是薛省的,明明才还语笑盈盈一本正经在他耳边说“秘密,想起兄长的话,非在局中,不语言评,身在局中,自命受愧,不怨已由”他掉进了一个叫薛省的陷阱里,出不来了……
尤怜轻点水面那只河灯捞了起来,很幸运,河灯的烛火没有熄灭,却也十分微弱,他把河灯护在怀里,一时间忘了用灵力稳定。
摊开手掌,掌心红了一大片。他小心翼翼地拆开已经打湿了的纸条,墨迹被水晕染,但依稀可以看清,字条上写道:平生不信神魔,愿求一人平安喜乐,他心似我心。
虽然字迹被打湿了,但没淋湿的笔锋明显瞧出写的人诚心虔求。那股针刺心痛心脏的痛楚又袭来了,比上一次还要痛,他以为对薛省不过是擦破皮,没想到浸染骨血。
他当时有多好奇纸上写的是什么,现在就有多希望不是他写的。可现实就是冷冰,比淋在身上的雨还要冷上两分,墨笔最后书写了三个字“薛梦成”写得是极为认真的正楷。
他再也忍不住了,抬起头任由雨水拍打在脸上,心中苦涩的东西要与这场雨流尽了,原来一夜长大不是空话,他虽然年少老成,却也没真正长大,淋了一场雨,见了一个人也就真的成长了。
尤凌义在身后看着尤怜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但好在是解决了。他身上也全都淋湿了,咳嗽声压在喉咙,弟子去而复返,尤凌义道:“走吧,回去。”
等尤凌义一走,尤怜头顶的雨也下没了,雨停了吗?他有些茫然的抬头,没瞧见漆黑的天空,而是伞面,还有薛省那张笑盈盈的脸,“尤三哥哥,怎么样我演技如何,我觉得可以当饭吃了!”
霎那间,雨好像没停,又好像停了,尤怜弯唇一笑,“那刚才买的糕点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