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深处，与你为邻》沉莯

3、神秘男子

　　“叮！”
　　电梯停在12层，韩初余缓缓走出来，右手有些吃力地撑着墙壁，有多久没有这样剧烈的头痛了？
　　衣服已经被汗浸透，她已然失去了走下去的力气，只好背靠着墙壁，支撑着自己不要倒下，大口的喘着气，韩初余打电话给陈箴，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是颤抖的……
　　渐渐的，她的眼前变得模糊，直到，陷入黑暗……
　　——
　　雷鸣声？
　　她不知道，这轰隆隆的噪声从何而来，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穿梭在密林间，只觉刺耳的声音几乎要穿透人的耳膜。
　　不，那不是雷鸣，她忽然分辨清，这是……轰炸！
　　韩初余急速地向着声源靠近，想要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漫天的烟雾，冲天的火光，混合着鲜血、残肢，眼前的一幕幕几乎让她昏厥。
　　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她想向前，却无法再前行一步。
　　前方，重重烟雾中，走出来一个男人，他的身上，绑满了炸弹，他的手中，分明是遥控器！
　　“你要做什么？！”她终于能发出声音，却仍无法移动半分，“你在做什么，你在杀人知道吗？快停下！”
　　可男人，好像听不到她说的话一样，他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望着她。
　　下一瞬，他的脸放大在她眼前，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是那样恐惧、绝望……
　　男人面容惨白又阴冷，韩初余分明觉得，这就是一个死人，他好像在报复，报复曾伤害他的每一个人。突然，他重重地吻上她的唇，激烈又狠绝。她只觉男人的手动了一下，然后……
　　“轰！”
　　……
　　韩初余身体抽动，睁开双眼。
　　眼前是洁白的天花板，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传来，窗外夜幕已临，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还真是，刺激！
　　头痛已然缓解，是谁？是谁帮了她，又送自己来了医院？
　　虽然自己当时已经昏迷，可她仍然感觉到，有人……
　　“老大，你醒啦！”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陈箴提着饭盒从外面走进来，韩初余皱了皱眉，有些疑惑：“是你送我来的医院？”
　　“哦，有位先生将你送来的，是他给我打的电话，说是你邻居，看到你晕倒在了门外，就叫了救护车。”
　　“邻居？”
　　1201是何时有了住户，这人又是如何得知她与陈箴的关系，不联系别人，却独独找了陈箴？
　　“那人呢？”这一切都让韩初余想不通，可往深思考，刺痛感再次袭来，只得暂时将疑问压在心底。
　　“哦，我来了以后，他就走了，放心，我已经替你感谢过他了，再说，你们不是邻居吗，以后总有谢谢人家的机会，”陈箴把小桌板推到她面前，“喏，快吃饭吧，医生说让你吃点清淡的，我就给你打了粥。”
　　“……谢啦！”
　　这小子，虽然平时大大咧咧、毛毛躁躁的，却总是在自己孤独无依的时候带给她温暖，韩初余低着头，浅浅地笑了。
　　当初，宁可与父母断绝关系，也要来这陌生的城市，一直都是他，陪在自己身边，那些难捱的时光，如今想来，都有他的身影。
　　别人总说，以陈箴的天资，如果没有她，根本不可能在刑警队站稳脚跟，其实他们都不明白，如果没有他，她也根本没有办法成为今天的自己……
　　“对了，人开始审了吗？”韩初余咽下一口粥，忽然想起来正事。
　　“嗯，7点的时候，老胡打电话过来，说是陆队提审了嫌疑人。”
　　“陆述远？”韩初余眯了眯眼，“他又来凑什么热闹，老胡他们也没拦着？”
　　“哎呀，官大一级压死人啊，老大，你懂的。”陈箴就这点不好，没个正形，朝她挤眉弄眼的，看着就欠揍。
　　这是在吐槽那姓陆的吗，这分明是挤兑她！
　　“陈箴，没看出来啊，长本事了，学会指桑骂槐了！”
　　韩初余朝他翻了个白眼，也懒得和他计较，“收拾收拾，回队里。”
　　“啊？老大，医生说了你还得住院观察两天，你这不用着急吧，有陆队在，还怕嫌疑人开不了口吗？”
　　“要不怎么说你笨呢？我们辛辛苦苦蹲守好几天抓回来的，凭什么要他陆述远越俎代庖，傻不傻？”韩初余这个咬牙切齿啊，这小子，要不要这么“不谙世事”！
　　“我……”
　　“你什么你，赶紧的，我要出院！”
　　“哦，那我去办手续。”
　　——
　　陈箴去地库里取车的功夫，韩初余有些无所事事，刚想拿出手机刷一刷微博，一段悠远、空灵的旋律若有若无地传进她的耳朵。
　　这是，《Sink》。
　　韩初余挑了挑眉，居然有人和她一样，喜欢这样极其小众的曲子。
　　她的目光下意识的向歌声的源头搜寻，猝不及防的，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眼眸。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饱含着痛楚和忧伤，可他的眸光深处，她分明还看到了喜悦、和眷恋……
　　Sink，意为沉沦。
　　韩初余上下打量着这个男人，慵懒的靠在车身上，指间的香烟还在吐着袅袅烟雾，一身经典的黑色西服却一点都不刻板，浑身透露着贵公子的气质。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以前，她分明最讨厌抽烟的男人，可如今……
　　韩初余移开目光，微微低下头，因而错过了，男人眸中一瞬而过的怜惜。
　　她忽然生出了，难以抑制的心痛，是为他眼里那浓重的哀伤，亦或是为他灯光下孤寂的身影，她说不清楚。
　　可她清楚地察觉到，他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一瞬也没有离开，炙热，又坚定。
　　韩初余不禁抬起头，又看向这个男人，她看到，他就这样望着她，眼里慢慢蓄满了泪水，缓缓地滴落。
　　他究竟，透过她，在看着谁？他的哀伤为谁，欢喜为谁，泪水又为谁？
　　她情不自禁地走向他，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赤着双脚，一个男孩一身黑衣清冷至极，可他的眸中盛满了对女孩的宠溺和爱，女孩笑闹着扑进男孩的怀里，男孩轻抚着她的秀发，脸上噙着淡淡的笑……
　　回过神来，她已经走到了男人的面前，近距离下，男人的样貌越发清晰，精致的五官，可最突出的还是那双深邃的眸子，她清晰的在他的瞳仁里，看到了泪流满面的自己。
　　韩初余猛地后退了几步，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水，“抱歉，失礼了。”
　　“没关系，怎么，要出院了吗，头还疼吗？”男人的声音低沉又好听，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韩初余却敏锐的抓住了话里的关键字，“你怎么会知道我头疼，是你送我来医院的？”
　　“嗯，我今天刚搬过来，看到你晕倒在了电梯口，就把你送来了，没事了吗？”
　　“哦，我已经没事了，谢谢你。”真的有如此巧合的事吗？韩初余是怀疑的，送她来医院也就罢了，站在医院门口又是为什么，看着她哭又是为什么，这一切都是疑点。
　　“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以后就是邻居了，可以相互关照。”男人好像并没有察觉到她的思绪变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她。
　　“方便，当然方便。”韩初余也装作若无其事，接过手机迅速拨通了自己的电话，冲他摇了摇自己的手机。
　　她想，来日方长，她总会知道他的目的何在。
　　从她手里接过手机，男人淡淡的笑了，指腹有意无意地抚过屏幕上的数字，仿佛在抚摸着爱人。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需要先走了。”
　　“没关系，你请便。”
　　男人挑了挑眉，眼里多了几丝戏谑。
　　韩初余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才看到自己左手搭在了车把手上，她尴尬的闭了闭眼，把手收回来背在身后，朝男人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男人笑意加深，在关上车门的一瞬间，缓缓开口：“记住，我叫邢燚。”
　　“什么？”韩初余刚想说些什么，车子已经启动，然后渐行渐远。
　　邢燚，燚，火，热烈似火？
　　“我记住了。”韩初余低低地回应。
　　——
　　回公安局的路上，韩初余一言不发，手肘搭在车窗上，盯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陈箴时不时扭头看看她，欲言又止。
　　她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邢燚的脸，那沁满悲伤和泪水的双眸，为情所伤么？
　　他深爱的女子，是谁？
　　她和他分明是第一次见面，可她就是从他的身影，找到了莫名的熟悉感；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她那难以抑制的哀痛又作何解释，看着他流泪，她竟感同身受，泪流满面，又是为何……
　　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他有怎样的过去，他的悲痛从何而来，因谁而起？
　　他对她，到底存了什么样的目的？是单纯的邻居，亦或是别有用心的接近？
　　如果是另有居心，他想从自己的身上得到些什么，他想利用自己来达到什么目的？
　　表面上看这就是就是简单的见义勇为，没有人可以见死不救，可他所表现的一切，又透露着些许不同，或者说是，诡异。
　　风平浪静下往往隐藏着波诡云谲，也许，她现在困惑的所有，都将在不久的未来一一揭晓。
　　“一滴墨足以搅乱一池清水，是墨还是水，还尚未定论呢……”
　　“老大，你说什么？”
　　韩初余回过头，淡淡地问道：“在围棋博弈中，一颗棋子的变化就能影响整个棋局的发展，棋子是关键，可执棋者亦是关键，如果让你选，你是选择成为棋子，还是做那下棋的人？”
　　“当然是下棋的人啊，棋子是死物，如何选择还是掌握在下棋人手中啊，不过，老大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啊，还是太年轻了。”韩初余看着陈箴，笑着摇了摇头，“若是我选，就是做了这棋子，又何妨？”
　　“形势往往瞬息万变，这一秒，是你这下棋人在操纵我，下一秒，焉知我不会反制于你？”
　　不再理会陈箴的似懂非懂，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韩初余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缓缓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