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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冠礼 ...

  •   懿德五十九年孟冬廿四日,苏律行冠礼。
      苏氏的扶风堂已是许久没有这般热闹了,堂前的人流来来往往,苏仁站在门口,替父亲和兄长应酬着来往宾客。
      如今的扶风苏氏正如日中天,与郓罗云氏、凤眠凤氏、白鹿方氏和豫章雷氏并称为大和王朝五大姓,尤其是苏氏、云氏和凤氏,皆为上古神祇后裔,家族历经千年而不衰,虽人丁稀少却手握重权,往来门客极多。而作为苏家的嫡长子,苏律的冠礼自然也是分外隆重,近亲远戚与趋炎附势之流同来庆贺,苏氏祠堂里头门庭若市。苏律跪在祠堂正中,接过了父亲递来的玄冠与檀木梳。
      沉甸甸、冰凉凉的玄冠压着好不难受,苏律稍稍仰了仰头,放松一下脖颈上酸痛的肌肉。他以后可不想天天戴这么个糟心玩意儿……苏律暗暗腹诽道,一心想让这冠礼快些结束。
      好容易行完礼应付完里里外外的人,苏律揉了揉发麻的头皮,悄咪咪地看了眼祠堂里还没散尽的人,一溜烟似的跑没了影。
      “知书达礼”这词儿,起码有一半和自己不沾边,苏律想,什么加冠什么拜谢,真是繁琐之至。他在疏影苑里兜兜转转地闲逛着,不承想竟在一个极僻静的角落里找到了正酌酒赏景的云渊临。
      苏家的宅邸占地极广,光是宅后的庭院就绵延数顷,从城中一直蔓延到城郊,亭台耸立,翠竹交加,皆为苏氏先辈所留之物,代代相传,蔚为可观。有些地方就连花匠也是不常到的,鸟儿与鸣虫们便在那里安了家,在高高的杂草里一代又一代地唱着无忧无虑的欢歌。
      此时恰逢相思子结子,对面玲珑园里满树艳艳的红豆粒,远远望去,好似熊熊的烈焰般,烧红了半边天。这红豆粒一落,疏影苑里的白梅也就快开了吧?比起那圆圆的相思子,苏律还是更喜欢白梅一些。每逢冬雪乍停的日子,他就会带上一壶温酒、叫上三两同伴,来这疏影苑里酌酒赏梅。那若隐若现的梅香沁人心脾,是能给酒味平添一丝幽芳的。
      云渊临正立在疏影苑和玲珑园之间,斜倚着一株苍劲古梅,垂眸望着相思子投在地上的斑驳的影。斜阳西下,相思子融进了夕阳金灿灿的余晖里,闪耀着温暖的橙。
      暖融融的残阳也照在云渊临鸦翼似的睫毛上,长长的睫毛在云渊临深深的眼窝里投下了一片朦胧的影,遮掩了他冰蓝色眸子里的晦暗神色。他伸手抹去了唇边的一滴酒水,唇角左边的一枚红痣艳过了树上饱满的红豆粒。
      云渊临凝视着随风乱摇的树影呆呆地出着神,修长的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叩击着酒壶颈子,丝毫没有注意到苏律的靠近。
      “好啊,渊临哥哥,我在里头忙着应付人,你却在这里偷闲!”苏律玩心乍起,忽地蹿上前去,一把捞过云渊临手上的酒壶“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没想却被这烈酒呛得咳出了眼泪花儿。几只晚飞的燕子被苏律惊起,簇簇地冲上了天空。
      苏律咳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呼吸,他抹了抹嘴,皱眉道:“你喝的这什么玩意儿!——难怪你说行冠礼麻烦,这人来人往的,真真是烦死我了。”
      云渊临给苏律惊地猛一抬头。他掀起眼皮白了眼苏律,从他手里接回酒壶把玩着,语气略有不满:“说了多少遍了别叫哥,我是你舅。这烈酒哪是你这般喝法?下次可注意点儿。”
      疏影苑地势颇高,从这儿居高临下地看下去,还能隐约瞧见不远处苏氏祠堂门口出仍挤挤嚷嚷还未散尽的宾客。云渊临皱着眉抹去了酒壶口的水痕,接着道:“不过今儿人确实多,比我加冠的时候人多了有一半吧,真不明白他们都是来凑什么热闹的。对了,你取的什么字?”
      苏律也回了云渊临一个个白眼,撇撇嘴说道:“你也就比我大了两岁嘛,不过仗着辈分大,想让我喊你小舅?嘁,门儿都没有。还有,你不会从头到尾都没进过祠堂的门吧,连我爹给我取的什么字都不知道?他说我出生之时风奏琴响,是为天律,后作变徵之声,因此取字变徵。反正我是不信的,这话也就说个好听,什么神神鬼鬼的,怎么说也应不到我身上。”说着,苏律揉了揉依旧发麻的头皮,又顺带伸了个懒腰。
      “谁知道呢。好歹也是祝融后裔,扶风苏氏的后代,总归是有那么点神性的。”云渊临直起身放好酒壶,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你嘛……那还真难讲。”云渊临似是讥笑般的瞥了苏律一眼,眼神微动,又向着苏律身后微微点了点头。
      苏律气急,却也没想到什么话好反驳他——自从满了十五岁他爹放他自由行动之后,他的确日日章台走马,夜夜楚馆流连,成了京城里的头号纨绔。而云渊临却早早地去了凤眠山,同凤择一起在鸣凤阁里清修,凭着优异的天资和刻苦的努力,修为令同辈人望尘莫及;还未行冠礼时,他便与凤择同赴北漠,接过了老一辈将领手里的虎符,守卫着家国的安定。
      想至此,苏律自嘲般地笑了笑:果然我是天生的一块朽木,没什么追求,也不愿有所改变。若是能在那万花丛中终生与莺莺燕燕、丝竹管弦相伴,那可就再好不过了。安和之大,难道还会容不下一个温柔乡、风月场不曾?
      循着云渊临的眼神,苏律转过去身,却没料到身后不知何时已站了个人,一不留神,他就栽进了身后人怀里。
      还好没摔得太狼狈……苏律手忙脚乱地边退后边道歉边整理衣衫鬓发——脸可以丢,人可一定要倜傥风流。理完衣冠,苏律一抬头,眸中的惊愕和狼狈却全转为笑意。
      “清雩?”苏律惊喜地轻呼,“今日你不是当值么,怎么跑来了?昨日还说好今晚晚间再见的……”
      雷清雩帮着苏律捋清杂乱的鬓发,笑了笑,眼里满是柔情。碍于长辈在场,他打着马虎眼道:“跟人打过招呼换了班次了,不过还是没赶上拜谢之仪啊。”
      “没赶上不挺好,这可没一点儿意思,简直烦死我了。”苏律也回手帮雷清雩正好义领,笑盈盈地看着他。
      云渊临抱着胳膊站在边上看着苏雷二人腻腻歪歪,眼里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落寞。他自觉插不上话,便道:“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回见。”
      “诶,才没说两句话……”苏律撇了撇嘴,转过头去看向云渊临,“行吧,知道你忙,过两天你又该回北漠了吧?你们一族代代都有人戍守边境吃黄沙,真可谓劳苦功高,换我我可不行。不过那胡人好生不安分,听闻近日他们在准备着要搞些什么小动作,你和鸣歧又有的忙了。”
      “他们几时不私谋着什么诡计了?北漠边境可从没有安定过,全都是幻象的安宁罢了。不过,过不了几日你也得去跟着我和阿择一块儿啃沙子了,这几日可快多享些福吧,等到了寒陇山,就你这细皮嫩肉,可有你受的。”云渊临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苏律,一转身,留下了个红衣翩然的背影,几个起落就出了苏律的视野。
      苏律看着那袭红衣消失在交错的梅枝间,没怎么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相信他爹不会舍得把刚加冠的宝贝儿子扔北漠去的。
      云渊临既已离去,苏律便放开了,他扳过雷清雩的脸,嘴里呵出的气轻轻柔柔地扑在了雷清雩耳根:“怎的方才都不开口?长辈面前害羞了么?”
      雷清雩笑着揉了把苏律的脑袋,感叹道:“云慎独不愧是年纪轻轻就驰骋疆场的名将,气场非常人能比。你就没觉得他那威压浓厚的近于可怖么?”
      苏律耸了耸肩,道:“他那人也就端个样子,难亲近得很,对人防备心重极了。不过熟识之后……算了,还是不熟比较好吧,他那嘴刻薄的,真是……”
      “当真如此?”雷清雩好奇道,“平日里只听说过云氏大公子风度翩翩器宇轩昂运筹帷幄,却不曾听得此种评说……”
      苏律轻笑,叹道:“我外祖母不喜他是庶出,幼时又过得太苦,不知遭了多少冷眼和打骂,对人总是格外防备。也就我幼时没心没肺的天天缠着他找他玩,不然,估计到如今,我们也只能是形同陌路的亲戚。”
      “庶出?可我不曾听闻骁云大将军曾娶妾啊?”雷清雩将信将疑,“不过他瞳子的颜色倒是特别,蓝晶晶的,全然不似中原人。”
      “此事我外祖母特别忌讳,我悄悄告诉你,你可不许乱讲……”

      懿德三十三年中秋,趁着来之不易的欢庆佳节,同守边疆的将领生拉硬拽地拖着云于野一道去了附近胡人疆域内最热闹的一处青楼——清浅阁。
      云于野浑身不自在地端坐在位,听着艺伎风情万种地抚弄着胡琴琵琶。
      “哎,鹤鸣,都离家万里了,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就算家有悍妻,也没有法子来这儿管着你喽!”邻座的将领已然喝得半醉,豪迈地一拍云于野的后背,“今夜咱可破费请了这清浅阁的花魁,你可好好瞧瞧,等回了双月,这种异域美人可就不多见了!”
      说话间,花欲燃就抱着琵琶上来了。云于野好奇地瞧了一眼,只消这一眼,他的魂就被勾了去。
      花欲燃果真当得上花魁的名号。她美目流转,冰蓝色的眼眸里似是冻了千年寒冰,凝着一腔傲气;眉目深邃,鼻梁高挺,唇不点而红;深酒红色的卷发衬着唇边一点鲜红的朱砂痣,真可谓妖冶万状,美不胜收。
      花欲燃四周扫视了一圈,恰好撞上了云于野呆愣的目光,于是嫣然一笑,低首缓缓拨弄起了琵琶。
      琵琶清脆地响了三两声,花欲燃试完了音,轻拨着弦思忖了片刻,最终弹起了一支《长命女》。
      悠扬的旋律自弦上倾泻而出,和着她婉转空灵的歌声,一声声敲在了云于野的心坎上。
      “春日宴
      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长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
      岁岁长相见”
      ……
      夜阑笙歌毕,满屋的将卒们各自挽着男男女女散去,渐渐地只剩下云于野和花欲燃坐在原位。
      那一夜,他们相见恨晚,彻夜畅谈至天明。这样长的一整个料峭的初春寒夜,竟在闲聊中消磨过了。
      初旭的微光斜穿朱户,唤醒了迷醉在昨夜笙歌里的清浅阁。喝了一夜酒,云于野正感头痛,花欲燃却恰好捧来一碗温吞吞的醒酒汤,驱散了冬日余寒。
      自那日以后,云于野便隔三差五在闲时偷偷溜达到清浅阁与花欲燃幽会,海誓山盟,不在话下。二人只恨相逢晚。隔年初春,花欲燃便怀上了云渊临。一年后,她又生下了云渊渟。
      生下渊渟后,花欲燃又在清浅阁住了四年。可带着两个孩子住在清浅阁着实不便,再加上鸨母经常对渊临渊渟恶言相向甚至动手打骂,云于野想方设法地替花欲燃脱了籍,母子三人住进了寒陇营中。
      可惜好景不长,懿德四十四年,云于野因遭谗言毁谤,卸职归京。
      临行前夜,云于野思量再三,终于决定带着花欲燃母子三人一同回云宅。
      作为云于野明媒正娶的正妻,一看到花欲燃和她的两个儿子,安雅玥的脸就阴沉了下来。嫁入云家二十一年,安雅玥只有云渊羡这一个女儿,并且云渊羡其实并非她亲生,而是某年她去逛庙会时捡来的弃婴,她此生并未怀上一个孩子。看着渊临渊渟,安雅玥的嫉妒恍若被浇了盆油的烈火,熊熊地燃了起来。
      安雅玥自然是不会有好脸色给花欲燃母子看的,也不肯常放云于野去花欲燃屋里。不过冷眼是冷眼,她却也不敢在云于野的眼皮子底下搞什么幺蛾子,花欲燃母子倒还不至于缺衣少食。
      花欲燃也十分知足,在云宅虽要受主母的冷眼,却好过了寄身于清浅阁时鸨母每日的逼迫打骂。渊临渊渟每每挨骂挨打时牙关紧咬的小脸和他们逐渐养成的对外界冷漠防备的性格让她格外心疼,所幸跟着云于野来了云宅,渊临能去凤氏的鸣凤楼修习,渊渟也能有名贵药草来治天生之疾了。脱了娼籍之后,她便死心塌地地跟了云于野,纵然要常看安雅玥的脸色,也未曾说过半句怨言。

      “她来云宅后才一两年,听我娘说,不知怎么的就去了,真是可惜了,红颜自古多薄命。”随之而来一番叹息。
      此后两人又私语良久,无非是些你侬我侬的话,至约好晚间再会后才依依惜别。
      送走雷清雩,苏律转了个身打算回屋,迎面却碰上了父亲略带探究的眼神。
      “晚饭用毕后,到静思斋来找我。”静思斋是苏言行冠礼后自己命名的书斋,苏律很快也要有那么一间。苏律快步经过苏言时,苏言轻飘飘地讲了那么一句,却砸得苏律心里波浪乍起:父亲以往只在有要事时才会叫他进他的书斋,加冠前他刚去过,怎的又要……?可别是什么不好的事吧……

      云渊临这张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全应,苏律躺在雷清雩的怀里愤愤地想。
      “我爹既然让我去北漠边境!这可如何是好啊清雩,我可不想去那鬼地方!”

      就在晚间饭毕后,苏言的话证明了云渊临消息的真实性。苏律一听,如同被五雷轰了顶,当即上蹿下跳撒娇打滚着想让苏言撤回这条决定,可惜都以失败告终。
      “我才刚加冠啊爹,我才不要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苏律眨巴着水光潋滟的杏眼,嘟着嘴巴,满腔绝望外加一万个不情愿:原以为云渊临只是随口开了个玩笑唬一唬自己,却没想到北漠之行竟真的已被父亲定下了。苏律趴在桌上,嚎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撕心裂肺,只可惜苏言不为所动。
      望着着还闹着脾气的儿子,苏言不由得叹了口气。而今大和王朝势弱,年迈的懿德皇帝昏庸荒淫,年轻且意欲有为的和庆太子却迟迟不能即位;胡人僭越称帝开朝北魏,在边境大肆侵略,大汗拓拔元窥南久矣,千万魏骑早已预备好了将要长趋南下,只等着大汗一声号令;大和帝国危在旦夕。
      明明同为上古神祇后裔,与苏律年齿相仿的云氏庶长子和凤家大公子都已经戍守边疆为国效力了,连雷氏长子都已人模狗样的了,自家的儿子还是一团孩气,虽不近女色,却流连于城东那个满是男人的临风楼,还一直和雷家那小子拉拉扯扯的,不知何时才能成材。
      苏言拍了拍苏律的肩,语气温和,话语却十分凌厉:“阿律,你不小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既生在扶风苏氏,便要有我苏氏男儿的样子。慎独和鸣歧到北漠的时候和你现在一般大,保家卫国,他们可曾有过一句怨言?你好好想想吧。”

      苏律泄愤似的揪着雷清雩的墨发玩着,躺在他的怀里发着牢骚:“真是的,有慎独和鸣歧守着,还能让胡人攻破陇西关不成?非要让我也过去,我除了添乱,还能干什么啊……”
      “要是你真去了,我也想个办法调去和你一块儿。”雷清雩摩挲着苏律腰间的嫩肉,贴着他的耳根暧昧道,“今夜莫话明朝事,行乐须当前……”
      “行吧,也是,鬼知道我什么时候会被丢出去呢……”苏律放过了雷清雩的头发,翻身压上雷清雩,叼住了他的唇细细品尝着,含混不清的话音里夹杂着让人浮想联翩的水声,“今夜该我……”

      苏言说是说“想想”,实际上却早已安排好了行程,隔日便将苏律抓上了马。
      苏律行冠礼后的第二天,天未破晓,苏言就催着他出了门。
      苏律睡眼朦胧地踏上了直达北漠的陇月衢。鸡声从远远的城郊传来,金门驿的驿马尚在沉睡,苏言看着苏律一行人渐行渐远,最终淹没在了满城的秋末景色里。
      愈向北行,路边树木愈稀疏。萧萧落木在行道边堆积,马蹄一踏便漫空飘零,清脆的声响盖过了蹄声。苏律裹紧外袍,哆嗦着打了个喷嚏。
      “真不知道渊临哥哥和鸣歧在北漠是怎么——啊——啊嚏!怎么过的!”苏律擤了擤鼻子,面有菜色的嘟囔着,“这十一月初都还没到呢,怎生恁冷!”
      仆从们低着头默默地赶着路,只期盼着能早些把这位少爷送到寒陇营,好早日回都城双月。苏家世子脾气虽好,却也禁不住他娇气,一天到头净不安分,谁知道他会搞出些什么幺蛾子来。一路上,除了苏律不时的嘟嘟囔囔,便再无人出声。
      北地的风不似中原,虽一般凌厉凛冽,却总掺着沙粒,刮得人脸上生疼。
      苏律一行拖拖拉拉地行了三天两夜,才走到了玉门关。关前,当年明妃和亲过此时手植的梅树仍在,苔枝横生,是漫漫黄沙间唯一的一抹绿。树下,绿荫庇护着的小小一方阴凉里野草稀疏,行人在此系马歇息的斑驳足迹隐约可见。
      午时过半,炽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脚下的黄沙被烤得烫脚,呼啸的风却凛冽如故,裹挟着飞扬的黄沙,打得人睁不开眼睛。苏律系马于梅树下,借着树荫进餐。干巴巴的干粮就着冷冰冰的水,吃得苏律胃口全无。他干脆重新包起吃食,在荫凉中来回踱步。
      “年年花发黄云下……春秋几百载,当年明妃和亲时候种的梅,竟已繁茂如此,可供行人系马乘阴。”摩挲着老树虬结粗糙的枝干,苏律停在树边感慨着,“这大漠狼烟,几番熄燃,天下清明、社稷安定之日,算来竟寥寥无几。”
      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尤其是这茫茫黄沙之上的布衣百姓,长年要忍受边境的异族纷争,在这几乎寸草不生的土地上挣扎着求生。和他们比起来,能终日优哉游哉的自己,可算是幸运之至。
      不知这战火纷飞的边境,几时才能安定?苏律望着高远的蓝天出了神,直到被天光刺痛了眼才挪开了目光。
      休憩片刻,苏律一行人重新整装上路。
      过了玉门,便走完了一多半路,路边也多了些正在找食的秃鹫。漫漫天地间净是飘飞黄沙,就连云也沾染上了淡淡的黄色。猛禽尖利的啸声自云端传来,好不吓人。
      “这大陆漫漫,黄沙茫茫,不知何日才能行到寒陇山啊……”长途跋涉的疲累冲散了苏律方才的感慨,苏律无精打采地趴在马背上,任马颠来颠去地前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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