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8、第 38 章 ...
-
我喜欢秋天,倒不是因为它悲凉肃杀应我心情,反而那瘦弱桂树上的星点桂花绽放开来,我有点可喜可贺,料想三两日里秋风拂拂,定时满城浸染金桂香。
初秋凉风略过脚踝,我穿着一件温和舒适的小开衫坐在寺庙前的青石阶上,安心拿一把竹编扫帚,清理着门口的灰尘和寥寥落下的几片树叶。
“安心,你会怪我常常欺负你吗?”
面对我突然伤感的提问,他好像有点不适应,顿了扫把,抬头看着我,:“你又要差遣我干什么?”
我看他条件反射般地紧张,竟然觉得有点好笑,随即又变得严肃:“如果有一天我不在这寺庙,你会不会感到庆幸。”
他好像并没有感受到我的伤感,还故意挑刺儿似的回我:“是啊是啊,你若真能回的京城,你们二人不仅能比翼双飞,我也落个清净,我们双方都求仁得仁。”
我没有告诉安心我打碎琉璃盏的事情,他以为我马上要离开寺庙回京城才如此这般感时伤怀,看着我不说话,他说:“走的时候顺便把香灰带上,显通寺太小了,钱家家大业大一定能伺候好这尊大佛。”
“我把它留给你可好?”
他正要反驳我,我没给他机会,当机立断地打断他:“我快要死了。”
她以为我一如寻常地在寻他开心,但看我严肃的表情,相信我并不是在开玩笑。
我还是告诉了他,我思前想后不得不告诉他,本来一开始的时候我就打算让师傅一个人知道看能不能帮我找什么弥补的办法,师傅说他并无妙计后我就更觉得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为好,因为面对死亡这件事情我们每个人真的是太无能为力,我告诉他们除了让彼此徒增伤感毫无益处,可香灰必须有人照顾。
我告诉安心费用方面不用担心,星驰之前送过我一块金玉牌,别说养一头香灰了,养一百头都没有问题,我把它交给了安心,以后香灰就拜托他了。
他怔怔看着我,眼泪闪点出透亮,也不知道是害怕担不起此项重任还是对我有点恋恋不舍,姑且是因为后者的原因吧。
只是,对青繁山,对显通寺,明年春日里的桂花酒酿或许再也喝不到了,安心每年给我留一块的桃花酥估计明年他可以自己吃了,有些怦然,就如秋日的落叶,终是留不住的。
好在思秋不如在秋,傍晚那间空了几日的禅房又点起灯来,是星驰回来了吗?我暗自庆幸,这秋日何其短暂,我还是将他等来了。
禅房门被推开时因为不常住人而发出崭新的吱呀声,里面一个硕长的身影回过头来,不是星驰。但也长得眉目俊朗,丰神俊逸。
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却又说不出名来,细细思索,想起来了,这几日我常常坐在大殿门口发呆,看着来来往往每日不同前来的香客变换着祷告方式,可有个人天天来在我面前混了个脸熟,且每逢月初,月中,月末都来一次,这个人便是眼前这位公子。
他双手作揖行礼,跟我说:“李姑娘好,在下同姑娘同姓,单名一个戈,京城人士,今日仓促叨扰姑娘实属冒犯,但实在是有一事相求,望姑娘应允。”
原来是个顾客登门了,不过我现在没了琉璃盏,自身都难保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有力气为别人制造环境,但是本着送佛送到西的精神理念,我还是开口问了他:“何事相求?”
“在下请求姑娘嫁给在下。”
“什么?!”
我惊呆了,我以为他是来了却执念,化解心魔的,没想到是来逼婚的,而且我与这个人素昧相识就胆敢口出狂言让我嫁给他,要不是我真活不了多长时间,我倒是想和他玩玩看看这家伙搭戏台子是要唱哪出。
“姑娘放心,三书六礼,四聘五金,八抬大轿,自是委屈不了姑娘的。”
“公子可知我已经结过婚了?”
“当然,你和星驰的事情我自然知道,但你已是重生之人,那纸婚姻也自可不作数了,既是一纸空谈,我当然也有迎娶姑娘的权利。”
我以前还没发现我自己有这等异性缘,我一直都担心自己配不上星驰会有很多姑娘乘虚而入,倒是今天碰上个瞎了眼了竟然信誓旦旦说要娶我,不过也奇怪在这秋天,我的烂桃花怎么倒开得灿烂起来,不过,我对心驰的真心天地可鉴,任凭这公子长得再帅,家室再显赫,我也断然不会答应。
我好奇,他应该另有目的,但不管适何目的,本姑娘一个将死之人才不会陪它演戏。
我拒绝了他,他也没有放弃,称之后还会再见面的,我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静静躺在星驰常睡的那张床上,想着他什么时候回来。
奇怪的是,按理说只要琉璃盏离开天一阁的时间过长,我的四肢就会变得无力,但如今灯盏都被我打碎了,我不仅没有身娇体弱,这几日还如此活蹦乱跳,难道是死前的回光返照吗,我带着当日包裹起来的琉璃盏碎片去找师傅,想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师傅拿起一片放在太阳光下细看。
“这不是真正的琉璃盏。”
我愣住,这个明明是小蝴蝶告诉我她拿走的那盏,那个放在净空大师禅房里的那盏呀,难道她在骗我?
可是她有什么理由骗我呢?我想不通,如果还有另外一个可以解释的通的理由,那就是,我那日从净空大师房中拿到的那盏灯并不是真正的琉璃盏,有人在我之前发现了他,并且对他掉了包。
师傅继续补充:“这应该是一块药玉,成分和模样与琉璃十分相似,但懂行的人都知道,二者有别,琉璃虽稀有,但药玉也是皇家贵族之用。”
可是谁会这么做呢,难道是小偷吗,这里佛门净地,戒备也森严,从未招惹过小偷,况且偷就偷了,为什么要掉包,所以肯定不是小偷。
可知道这件事情的除了师傅安心和星驰,再也没有别人了呀,我猜不出到底是谁拿走了。这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对我有所目的呀。
想不出来便不去想了,反正我现在好好活着,等星驰回来再想办法不迟。
灯花悄悄,月上柳梢,听闻外面玉饰碰撞的声音,星驰腰间有两块合并的和田玉,走得快了就会碰撞叮当,清脆作响,朦胧的睡意烟消云散,我欣喜着起来开门,迎上的确实是钱家人,但不是星驰,是钱莹。
她是星驰的姐姐,前几天在庙里碰到过,之前我嫁到钱府也见过她几次,算不上了解,但听星驰说她为人和善,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我还一度觉得像她这般漂亮出众又有钱的姑娘,若非遇到如意郎君不嫁人又何妨。只是今日又怎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他不知道星驰回去了,前来找他。
她手端一木盘,上面放一壶煨了半日的莲子羹,手腕上露出两节玉镯温润,想必我刚刚听到的玉器碰撞的清脆来自于此,她着一件新裁的暗纹布料,领口处别致的镶颗玉石,称得人温婉贤淑。
我知道不是星驰心里有些失落,但仍然笑脸相迎:“莹姐姐是来找星驰的吧,他前几日就下山回去了。”
“不是的芯语,我是来找你的。”
饮羹鎏金碗盏映照出她花花心思,我猜有人告诉她我有些什么本领了。
果不其然,她是来请我帮忙的。
这女儿家除了一门心思嫁个好人家还能有什么执念,即使是像幺娘那样特立独行,杀伐果断的女子心中也一定住着位不可言说的情郎,钱家大小姐有貌有钱,任谁家公子取得那必定也是祖坟上冒了青烟,我想不通难道她也有求而不得的心上人吗?
不过我也不是牵红线的月老,这婚姻大事我是帮不了什么忙的。
钱莹跟我说,他跟他的有情人相会,只能靠我,我或许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了,但也不是很明白,她继续说:
“我爱的这个人,可能在现实中并不存在。”
我似乎理解她的意思,无非就是自己的标准定得过于高在现实生活中遇到的纨绔子弟又着实多让她一度心灰意冷,理想与现实的沟壑别说她这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小姐填补不了,就是神仙也无能为力啊,我虽能编造环境,但不能凭空捏造,无水之源,无木之本是我创造不出来的。
她说不是这样的。
《浮世影纪》载:“钱莹用梦将木灵寄生在自己给予的纯粹的爱中,他的消失让钱莹的快乐无法被移栽,随着干涸的到来而枯萎,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既然如此,何不留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