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诞生》笑雪太平生

2、我们的歌

　　玛莎拉蒂沿山路盘桓而上，从环山公路可以看见市的全景，刚才的纷扰已与我们无关。和徐欧相识四年，交往一年，我们总会突然想起这间位于山上的大学，这是我们相识的地方。

　　其实我们对大学毫无感情——我们都是学渣——我们只是嘴馋于大学外的几间破餐厅：油腻的逼得你必须小心行走的牛肉拌面店；生意太好导致地下室都得摆上桌椅迎接学生的炒羊肉盖浇饭……

　　我记得那些总是停满单车难以行走的巷弄，左右是租给学生的公寓楼，里面都是狭小房间，男女混居，一代代的男孩女孩来来去去，一段段火热易碎的恋情。

　　毫无疑问，我是幸运的。

　　引擎声中，我问徐欧：“为什么来这？又想吃牛肉拌面？”

　　他只是握了握我的手：“你猜。”

　　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斜斜向上，立体的五官，高高的鼻梁，还是那股邪魅的自信。

　　我想起我第一次看见徐欧是在大学的音乐社，那年我是影视表演系的大一新生，我陪同学小葳去音乐社面试乐队主唱，当年的小葳还是一个羞涩内向的女孩，相貌清秀皮肤白晰，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气质女神。

　　回想起来，就是小葳加入音乐社认识徐欧之后，改写了她的人生，小文艺小清新的小葳成了一名张扬跋扈、敢吃敢拿的娱记，还是漂亮的，只是气质两字片片剥落了。

　　想到大学时光，又想到刚才小葳在庆功会上故意找事，我倒多了几分同情。我们曾经那么要好，在小葳被徐欧抛弃后，我也为她痛骂徐欧。不过小葳很快就开始交新男友，一个换一个，也不知道是报复还是打开了心里的某道门，一泻千里，无所顾忌。经历过事，人也就变了。

　　大学四年我和徐欧成了音乐社的战友，毕业以后走到了一起，即便我与小葳早就疏远，但小葳也不谅解我。

　　但我也不在乎。

　　徐欧打包了两个牛肉拌面，带我漫步在大学校园里，看着教学楼和大松树，几次公演庆功后都有人跌落的池塘。眼前新鲜人学弟妹，一切熟悉又陌生，我们已经不属于这里，我并不会因为逝去的时光而感伤。不顺遂的人才怀念过去，过得好的人享受当下。

　　音乐社的教室还是一样破旧，门锁还是没修，屋内油漆剥落，落灰的音箱、缺脚的谱架，角落永远有那一把吉他，一切仿佛昨日。

　　天色渐暗，他把桌椅凑成了临时餐桌，打开牛肉拌面，放上茶水，最后还点上了蜡烛，就像以前我们经常团练到晚上，我们五个人就这么吃着拌面聊着摇滚。

　　“那时候最有才华，最应该走音乐这条路的是大虎。”他感慨道。

　　“大虎喜欢小葳，但小葳跟你在一起，大虎就离开了音乐社。”

　　我不免想拿过去戳戳他。

　　他尴尬一笑，“小葳就是一个错误，记仇记到现在。”

　　“今天我是不是太狠了？明天她的文章又不知怎么酸我们？”

　　“恭喜你也出道了，徐太太。”

　　我喜欢他的根本不在乎，我微微一笑。

　　眼前这个有才华的男人，交过不少女友，我知道的就有五个，他没认定或者没说出口以至于我不知道的，还真不知多少。但奇怪的是我从来不在意，也不想追问，可能是大学就认识，好的坏的，知根知底，从朋友开始的默契感，这让我很安全。

　　在摇曳的烛光下，徐欧走到我身边，蹲了下来，双手环绕着我，轻轻地在我脸颊啜了一口。

　　“只是想回到这里，这里是我们的起点，我们的开始。认识你是我一生的幸运，早想跟你说这件事，东西也早就准备了，但一直拖到今天，我爱你。”

　　他拿出戒指盒，缓缓打开，五克拉的钻石每一个切面都有闪动的烛光，同我们热烈的情感一般，我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虽然能够预料到他今天想做的事，但当他真的求婚，我还是脑袋一嗡，只闪过那句话——“所谓幸福就是我爱他，而他恰好也爱我。”

　　我看着他的双眼，如果可以，我想在这里跟他缠绵……这样一想我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什么？”

　　“没事……你唱首歌，唱得好我就嫁给你。”

　　他点点头，把戒指一放，拿起吉他回到学生椅上，熟练调音，虽是一把便宜破旧的古典吉他，但在他的手上彷佛头一回有了生命，活了过来。他慢慢拨弄琴弦唱起了那首歌——

　　凉夜唧唧喧闹，你正沉沉睡去

　　在你的梦里

　　你可曾见我低头私语

　　“走近我，与我交换灵魂”

　　我知道，这是我们的小幸运

　　一生漂泊，一生绚烂

　　月之暗影，星的光度

　　借由风的信息，借由风的信息

　　在那个幸福的岛屿

　　我们抵达了爱的高度

　　我并不怀念破烂音乐社的点点滴滴，但这里是我跟徐欧的起点，那是他创作的第一首歌《风的信息》，是写给我的。

　　在清丽悠扬的和弦中，我想起当年我只是因为小葳来到音乐社，他们分手后，小葳忙于新的恋情，而我无事可做又喜欢音乐，加入音乐社只是想听大虎跟徐欧飙歌，与他熟悉后，我理解了小葳霸道的情感根本不是徐欧想要的。

　　零零乱乱想这些，这样说来我还该感谢小葳才是。

　　我情不自禁吻了徐欧，让他为我戴上戒指，答应了他的求婚。我急切地、焦灼地、耳鬓厮磨地告诉徐欧——今晚我不想回家。

　　深夜的山上草原，玛莎拉蒂就是我们幸福的岛屿，整个星空是我们爱的高度，我的呢喃与他的耳语，他的臂膀与我的温软。

　　一个月后，我们结婚了。

　　婚后不久，我发现怀孕了。

　　初中时经历过我爸的外遇事件，我以为我能接住人生的各种迅猛。

　　是我想得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