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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同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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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雅楼顶楼。
开学第一天,大家还沉浸在假期的余韵里,整个走廊乱糟糟的,不时有人打闹,各种不和谐的声音不绝于耳,简直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走进了菜市场。
高三六班的教室在走廊最后一间,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班长来了。”
一大片埋头苦干,恶补假期作业的同学齐刷刷的抬头,接着就是一阵哀嚎。
“班长救命!”
“快把卷子交出来。”
“借鉴一下下。”
“······”
大家七嘴八舌,哭丧着脸犹如嗷嗷待哺的小狼崽。
人群中不知道谁高喊一句,“物理作业谁写完了?”
声音落下,大家都不约而同想到了老白对付人的手段,作为物理老师,老白有个爱罚人抄语文的癖好,高中古诗一百首一首都没落下,班上有不少人惨遭毒手。
爽的是老师,苦的却是学生。
宋法法跟在卿言的后面,被堵在门口,听到这话,一把扒拉下卿言的书包,“我去,我还剩一张物理卷子没写。”
到手的答案被截胡了,有人愤愤不平的谴责,“宋法法,你太他妈狗了,你一个学习委员怎么好意思和我们抢作业抄。”
宋法法得意的炫耀了一下手上的卷子,特别不要脸的说:“学习委员怎么了,这叫近水楼台先得月。”
“你给我等着,”班上一个长得很高的女生撸着袖子,走过去,作势要抢,众人乐见其成的纷纷叫好,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坐在后排的男生拢着手掌做喇叭状,助威呐喊:“静姐加油!”
宋法法被叫静姐的女生掐着脖子按倒在桌面上,活像一尾砧板上待宰的鱼,宋法法挣扎着臂膀,向后桌的卿言求救,“卿言,救我。”
晨曦的微光打在少年薄薄的皮肤上,细细的绒毛好像镀上了一层金槟色,愣是号称女汉子的静姐也是看了一个怔愣,静姐正色,说:“班长,你来评评理,我相信你不会厚此薄彼的。”
卿言哑言,刚要说话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白石楠从窗户里探进脑袋,厉声道:“干什么呢?你们。”
刘静吓的立马松了手,举起桌上的卷子转头就把人出卖了,“老白,宋法法抄班长物理试卷。”
宋法法大跌眼镜,从桌子上爬起来,使着眼色控诉:“叛徒。”
刘静低语:“要死一起死。”
没有人料到老白今天会这么早出现在班上,全班同学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在后门靠窗的位置,也就在这时候,大家才注意到跟在老白后面的还有一个身形颀长的男生——
詹星北。
“詹星北怎么来我们班了?"
“不知道啊。”
“怎么回事啊?”
“大佬转来我们班了。”得知真相的宋法法紧跟队形。
“???”
“!!!”
矛头指向宋法法,大家悉悉索索的你一言我一语,完全忽视了老白,老白咳了一声,“吵什么呢?大声一点,让我也参与一下,”场上鸦雀无声,白石楠接着说:“老规矩,所有人罚抄《离骚》三遍,放学之前,班长收齐给我。”
刚生出来的好奇心瞬间熄灭,大家把注意力从詹星北身上收回,瞬间哀嚎,纷纷表示抗议。
刘静面露苦色,“这回怎么还带搞连坐啊。”
老白:“怎么,难道你们不是团伙作案?”
全班同学无一幸免,脸皮薄的同学已经心虚的埋下了头。
“还有班长,”视线投向卿言,然后听到老白毫不留情面的说:“纵容同学抄作业,抄五遍。”
刚才嚷着抄作业的同学愧疚的看着卿言,尤其是宋法法,刚要打抱不平,就被卿言抢了话,“对不起老师,是我没有起到带头作用,我认罚。”
卿言说完,一抬头,对上老白身后詹星北的目光,目测男生身高有一米八以上,此刻他正安静的立在墙边等待,几乎是一闪而过,卿言似乎是看到了他轻蹙了眉头,像是不满,再仔细看,他的眼神已经垂向了地面,似乎有些不耐。
老白一锤定音,“行了,都回到座位,有件事情宣布,”把众人赶回原位之后,白石楠走向讲台,然后冲黑板报前的詹星北招了招手,“过来,打个招呼。”
詹星北迈步向前,两条腿比过道边的课桌还高上一截,他站到老白身边,正色看向底下的学生,薄唇微抿,半天没憋出一个字。
老白等了半天,拍了下詹星北的肩,才发现自己矮了人家一截,他尴尬的收回手,冲底下的学生介绍,“这是詹星北同学,新同学比较害羞啊,没有关系,相信大家都不陌生。”
底下有同学起哄。
“知道。”
“年级第一。”
“大佬。”
混杂着女孩子娇羞的声音,“男神。”
情窦初开的年纪,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引起骚动,一群男生鬼吼鬼叫。
有人打趣,“班长要伤心了。”
刚刚喊“男神”的正是戴莹,她转头看向卿言,丝毫没有刚刚的羞怯,大声道:“卿言,你才是我最爱的男神。”
老白:“唉唉唉,注意校规校纪,学校不允许早恋啊,尤其是咱们班上的颜值担当,一定要坚守底线。”
颜值担当指的是谁不用说都知道,班长性格好也开的起玩笑。大家也都当乐子,没有往其他方面想,卿言亦然如此,他冲戴莹笑了笑算作回应。
瞥向讲台时,卿言对上詹星北的黯然神色。
这什么表情。
好像有点委屈怎么回事?
等大家闹完,老白接着讲,“以后星北同学就是我们班的一员,大家要好好照顾新同学,”然后指着后排的位置,对詹星北说:“以后你就和卿言同桌,他是班长,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
卿言怔愣,见詹星北没有讲话,推测人家应该是不好意思拒绝,既然如此——
“可以。”詹星北无辜的看了眼卿言。
到嘴的推辞咽了回去,这下卿言是真的看不懂了。
座位是以周为周期,滚轮式按组轮换的,全班原本的人数是单数,卿言一直以来都选择单人单桌,坐在最后一排,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包括卿言自己。
但是作为班长,他没有理由主动提出拒绝,他需要履行班长的职责,几乎是下意识就起身从旁边搬来新的桌椅,然后靠着他的课桌放好。
下一秒,詹星北把书包放在桌面上,淡定的落座,紧接着递上一句轻描淡写的:“谢谢。”
远远的看着俩人相安无事,老白对自己的安排甚是满意,交代课代表带早读之后就离开了。
老白前脚刚走,后脚某人便面不改色抬起桌子,往右边挪开了一条东非大裂谷。
卿言哑然的看着旁边人的操作。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前桌宋法法和周明。
“······”
“······”
周明怼了一下同桌的手肘,耳语道:“大佬这是什么意思?”
宋法法没好气的说:“鬼知道啊。”
周明脑瓜子一转,猜测道:“难不成他不想和班长做同桌?”
俩人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完全不知道自己那点声音早已经传到了当事人耳中。
卿言察觉到右侧明晃晃的视线,转头便听见詹星北说:“我没有。”
卿言:“?”
没有什么?
詹星北解释,“没有不想。”
前面讲小话的俩人僵直住脊背,然后竖着耳朵偷听。
卿言转回视线,低低“哦”了一声,声音没有起伏。
过了一会,卿言从一踏课本里抽出语文课本,翻到有《离骚》的那一页,又从桌斗里掏出一张A4纸和一支水笔,拔出笔帽,正欲写字。
詹星北被无视了半天,大概明白了什么,说:“没有不想和你同桌,手太长伸张不开——”
卿言定定的看着他。
“好吧,”詹星北说:“我不习惯。”
说完,他又默默把桌子推了回去。
看着严丝合缝的两张桌子,卿言扬了下眉,收回视线,在空白的顶端写下‘离骚’两个字。
继而,连头也懒得抬起,说:“随便你,按你喜好来。”
丢下话,少年便专心抄写起了字,詹星北视线定在‘离骚’的两个字上,字迹秀挺、笔锋凌厉。
都说字如其人,也不知道少年温和的表象下有着怎样的锋利。
开学第一天所有的任课老师都在讲假期的卷子,内容饱和度高,很快一天就过去了,而新同学引起的热潮也在高三的课业压力下消减,大家很快都接受了,然后按部就班该干嘛干嘛。
下午六点,放学铃声响起。
余光一闪,抬头,卿言发现他的新同桌早已经没了人影。
紧接着班里的同学们鱼贯而出,卿言缀在末尾,收拾好全班罚抄的作业。
宋法法和周明转回头,周明说:“班长,我们去学校后门的‘罗记’吃饭,怎么样?”
周明闪着期待的眼神看着卿言,宋法法和卿言关系最要好,特别是在学校,放学俩个人都是要一起去吃饭的,所以,他自然而然先入为主觉得拿主意那个是卿言。
实则,不然。
卿言对很多东西都没有具体的要求,对物质更是没什么欲望,他自己也习惯接受被动的选择。
他看了一眼宋法法,知道他也赞同,点头说:“好呀。”
宋法法抬了下下巴,得意洋洋的看向同桌,“我说的没错吧,他保准同意。”
卿言笑笑的看着他们,扬了一下手上的作业,说:“你们先去吧,我得先去一趟办公室。”
“行,”宋法法推着周明的肩膀站了起来,往外走,“那我们先去占位了。”
“好。”
办公室和静雅楼隔了一个操场的距离,是一栋上了年纪的老楼。
茂密高大的香樟树几乎要将整栋楼包裹住,也幸好是绿化好,环境很是幽静,除了虫鸣声,几乎听不到其它的杂音。
理科办公室在二楼,卿言推开第二扇门,冷空气扑面而来。
老白坐在里侧的立式空调边上,位置很打眼,进门就能看见,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在。
“老白,”卿言抬步向他走去,“作业都收齐了。”
人影靠近,白石楠手忙脚乱地收了手机,息屏的前一刻,卿言看见屏幕上是时下最流行的游戏界面。
白石楠取下耳机,看清楚来人,然后松了一口气,试图挽尊,说:“下班了,适当的放松更有助于接下来的工作。”
“嗯,没错,”卿言点头赞同,话锋一转,“不过还是小心一点别被胡主任看到了,办公室打游戏小心扣你工资。”
被自己的学生教育了,白石楠落了面子,也没有生气,转头翻了一下罚抄的作业,卿言知道这是他‘已阅’的意思。完成任务,正准备离开。
“那我走了。”
“等等。”白石楠叫住卿言。
卿言疑惑,看了眼白石楠,等着下文。
然后见他皱着眉,神色犹豫,一反常态的模样。
卿言启唇问:“怎么了?”
“是这样的,”白石楠先铺垫一层,“之前事先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给你安排了一个同桌,我是想问问你,这一天下来,感觉如何?”
卿言没有料想到是因为这件事,回想了一下,今天一天除了刚开始那会俩人发生的那点小插曲,也没什么。
“风平浪静。”卿言妥善的找到这个形容,觉得十分贴切。
白石楠:“······”
可不是?再没讲过一句话,水花都掀不起。卿言如是想。
“除了这个呢?”白石楠艰难的说:“有没有发现星北同学有什么异常?”
卿言咕哝,“异常?”
对我好像有意见,算异常吗?
白石楠死盯着卿言,恨不得钻进他的脑子里替他回想。
卿言试探的说:“沉默寡言?”
“没错,”白石楠语重心长的说:“关于星北同学,我有一件事情需要嘱托你。”
从办公室到学校后门,卿言仍然处在恍恍惚惚的状态。
后门周边是低矮的老房子,有商铺也有居民楼,以及横七竖八的巷道。
卿言抄了近道,两侧墙壁斑驳,墙根覆着一层厚厚的青苔,显然少有人踏足。巷内突然一阵响动,一声凄厉的声音响起,然后是拳肉撞击的声音,附近有人打架斗殴,卿言不想多管闲事,转身离开。
“快点。”
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语气充斥着不耐烦,但是却异常的耳熟,卿言停住脚。
扫了几眼地面,卿言从墙边捡起半块砖,朝巷内走近,一拐角,一个庞然大物砸进视线里,面前大概有五六个人,其中一个壮汉造型奇特的瘫软在地上,而两米开外,打头的詹星北正收回踹在半空的右腿。
一阵阴风刮过,刚成为同桌的俩人面面相觑。
詹星北:“······”
卿言:“······”
詹星北面不改色指着地上趴尸的混混,说:“他装的。”
众人:“······”
卿言:“······”
脑海里白石楠的声音接踵而至——
“星北同学之前被同学霸凌过。”
“内心比较封闭。”
“作为班长希望你以后多开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