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烟葬星》闫筱若

11、拾

　　“烟儿！”柳炎焦急道，拥住女子滑落的身躯，泪却已滑落下来。是他不该，不该将她定住，这才令他人有机可乘。他悔恨至极。
　　葬星看见她苍白的脸，大喝一声，挥剑向男子身后的小妖而去。轻烟原本紧闭的双眼，突地见他挥剑向他，不及思索，已护至男子身前。这倾尽全力的一剑，不差分毫地刺进女子的心口。男子傻了眼，颤抖地松开手，惊恐的眼神，神色骇人。女子惨白的脸更显惨白，晶莹得几近透明。
　　“啊！”柳炎疯狂一掌将他逼至身外，女子伸手欲将他抓住，却已失了力气。男子的眸中是深深的自责，内疚，甚至是连他自己也不敢正视的痛。女子想喊，却发不出一丝声响。男子疯也似的拥着她，泪絮絮而下。
　　“为什么，为什么啊……”
　　“炎。你不必哭泣。这是我本就料到的，你不必难过……”男子见她启唇，却听不见她在说什么，愈发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抱着她，倾尽全力的抱着她，仿佛下一秒她便会不见。那种恐惧，让他无法自拔。他已等了她三百年，即使失了肉身，背上无数血债，他也只想再见她一面。如今却是这样的结果，他想不通，他不甘心，他愤怒，同样心痛如绞。为何上天要如此折磨他，为何要让他爱上她，又让她离开他，如今连远远看着她也不可能了。这个女子，他爱上，珍视，心疼而又无奈的女子，如今却要离开了他，她……
　　女子抚过他的眉眼，轻轻笑开，为他绽放她绝世的笑颜，然后视线投远，投远。“葬星，葬星……”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一直没能抓住，然后颓然落下。
　　“不……”男子声嘶力竭地喊，却无论如何也握不住女子的手。她的双眉紧紧闭着，失了平日里的光泽。
　　远处的男子，怔怔地望向这一边。薄唇紧抿，却未移动半分，即使见到女子伸出来的手时，他也未移动半步。只因，此时他已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他，和他……目光中的疼痛几乎将他吞噬，但他仍呆呆立着，立着。
　　唤来全城的大夫，一个接着一个，却没有人能救她。于是他想到了药千寻。

　　乌颜府
　　本在安善堂的药千寻正在出诊，突闻轻烟消息，坐于为上愣了片刻，然后匆匆狂奔而去。他没注意到身旁经过的人，也没在意自己是否撞了人，就那样子往乌颜府跑去、众人无不惊奇，平日温文的药神医而今竟形象全无，头发纷乱。一不小心，他被路上的石子绊倒，整个人摔了出去，却立即站起，仿佛刚刚只是人们的错觉而已。男子不顾周围的目光，急速奔至乌颜府，飞奔至女子的身旁。见到她的那一霎那，险些跌倒。他未流一滴泪，细细为她把脉，然后，颓然垂下。他救不了她，他竟救不了心爱的女子，枉他一身医术，救人无数，却无法救自己重要的人，他，他……
　　“烟儿……”然后吐血无数。他仔仔细细抚着女子的眉眼，伤心欲绝。“烟儿。”男子唤她。眼里突地闪出亮光。“我一定会治好你的，一定会……”然后冲了出去。
　　身旁的另两位男子，神色骇人，只觉得身体已不是自己的，心亦然。周遭冷得很，如坠冰窖。

　　当乌颜逝见到轻烟时，他惨然地笑了笑，兀地吐出一口血来，然后跌跌撞撞地跑过去，紧紧握住她的手。
　　“烟儿。你为何不守信用。你说过今日会给我一个惊喜的，为何会是如此难以接受的结果。是我不该将你拉进此次的纷争；是我不该让你独自一人去炎府；是我不该自以为是地为你完成心愿；更是我，不该将你从桃花林带进这个凡世。你本是林中仙子，却是我，让你落进这尘嚣之中。”男子的泪循着眼角滑落，滴进脖颈深处，他的视线始终专注地看着她。他的墨发在阳光的映衬下闪着不同寻常的光泽，缓缓，缓缓，一点一点的，变成银丝。众人惶恐，尖叫，唯有男子，丝毫不去理会。
　　“仍记得，初见你时，林中一抹白色身影，淡然出尘，翩然飘飞进我的心中。那一刻，我忘了尘世，忘了权利，忘了自己。我想留你在身边，因此我自作主张留你在乌颜府。那段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即使我知晓你的心中只有他，但我只想陪在你的身边而已，尽我所能的陪在你身边，让你快乐。可是，上天为何连这样的要求也不肯施舍给我，为什么让我拥有你的幸福，却有生生扼杀，为什么，连看看你的时间也要剥夺……”
　　可惜说再多的话语，红颜已然消陨，男子的心已落深渊，找不回来。女子的另一只手被柳炎握住，此刻的他，已不是平日里光华无比的二公子。他的鬓角纷乱，被泪水沾湿成一片。他的风华，他的骄傲，他所有的一切均已消失。他已没有任何理由继续了，只因，她已逝去，他的心空了。想尖叫，想哭泣，想要撕毁眼前的一切，男子却已无力。
　　乌颜逝哭了许久，握住女子的手，指节分明。朦朦抬起泪眼，乌颜逝望向阴影中的男子。“星，你该来看看她。”
　　男子的睫毛动了动，却又安静了下来。
　　“星，你该知晓她对你的情……”
　　男子走了过来，那样缓慢缓慢而又无力的样子，乌颜逝还是第一次见。何必说他，他自嘲的笑了笑，如今在此处的男子，哪个不是失了自我的样子。葬星的视线未在她身上，一刻也没停留过。然后他，立于她的身畔，注视她的容颜。他，还是第一次如此深切地注视她，她绝美的容颜丝毫不因苍白而失了颜色。男子静静看着，看着，心痛得连自己也不敢正视。手缓缓伸了出去，停在她的耳际，却已抚摸不至。
　　女子的身躯向上升起，升起，飞至门外。柳炎紧追而去，众人才恍然回神，随后跟上。然后便见到女子就那样的浮在半空，缓缓上升。
　　“为何连她的尸身也要夺走！”乌颜逝大吼，伸手拥住女子的身躯。“不，我不要再让她离开我，绝不……”
　　“求你们，惩罚我吧。炎，甘愿受罚……”柳炎跪了下来，身体飞出一个绝色男子。“只求你们，将我与烟儿葬在一起……”
　　“住手！”葬星喝到，却被一阵雷电击中。一对璧人在云朵上方出现，眉宇间竟与女子有几分神似，却都年轻得很。
　　“你可知，烟儿有今日，全是拜你所赐。她因你动情，私离天庭被逐，落至凡间更饱受伤害……一切皆因你而起。如今，一切均已尘埃落定，你们就好自为之吧。”二人欲携轻烟而去，乌颜逝却始终不放手。
　　“不，你们不能带走她，不……”
　　“你……你也算是待烟儿不薄的了。但我们只能告诉你，一切缘起缘灭皆有定数，你不必过分伤心，一切或许还并未结束……”女子一挥手，男子便已昏了过去。
　　柳炎随于他们身后，亦向天际而去。此次，他再也不会离开她了，一切均已不重要，不重要了。男子嘴角带着几分笑意，柔柔地注视着女子静静的睡颜。葬星看着这一切，却未动分毫。只因，他的耳边仍回荡着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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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得不到你的爱，烟儿便只能消失于世上……
　　若得不到你的爱，她便只能消失……
　　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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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男子狂怒一声，四周的沙石飞起，树枝尽断，似是发泄他心中的愤怒般。那声音凄绝，悠长，饱含愤怒，悲痛及无限悔恨。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