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Chapter 1-4-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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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的不是画戟的发言，她口中的躯壳与灵魂之别，我不是不能理解。诡异的是她说这话时的神态，完全不同于平时的模样，就好像在注视着远方的什么东西，将自己对离群者的看法娓娓道来，不含嘲弄也不含厌恶，她只是在陈述事实。她将自己的新发现视为神明的启示，虔诚得不可思议。甚至紫阳、拒霜和安娜托利亚也跟着改变了姿态，无论刚才紧张还是悲伤，此刻都露出虔诚的表情。紫阳甚至双手合十做出祈祷的样子。
我和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对这现状的警惕。
也许这就是我永远不能融入布罗门村庄的原因。这就是死者和生者的差别。
“紫阳，你在向谁祈祷？”靡问。
紫阳就像是上课突然被点名的差生，身体抖了两下，随即茫然地盯着自己的双手，摇摇头。
注意到安娜托利亚和拒霜看过来的眼神，靡也不再追问了：“我只是很好奇，已经失去记忆的紫阳，也会对‘花神’保有记忆吗？她还会记得自己曾经的信仰吗？”
安娜托利亚担忧地看向紫阳：“照这么说的话，紫阳应该是虽然不记得，但潜意识里还留有印象吧。”
拒霜突兀地冷笑了一声：“你们把这称作信仰？”
靡略显惊讶地回头看向拒霜，但拒霜并没有继续往下说。
“……别聊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画戟清了清嗓子，“说回我的观点。第一次夜晚，也就是红雨的骆驼死亡的那次夜晚，大家应该还记得椿、山梦、红雨三人都在别馆二楼。”
我接话道：“也就是说，我们三人的站位是一起的。”
我似乎已经明白画戟的意思了。
“红雨在第一天夜晚听到了笛声，山梦自己就是吹笛人……根据吹笛人一天选择两人的标准，如果那个烟雾也对吹笛人适用的话，在第一天听到笛声的就一定是椿。”画戟用锐利的眼神盯着靡，“能够意识到这件事的。除了吹笛人，就只有我和代行者。我倒要问问，毫无特殊能力的你是如何得出这种判断的？”
靡反而笑起来了，两手插进风衣的口袋里，像是根本不觉得现状有什么威胁：“也太牵强了。那只是我无心的一句猜测，就像你现在说的这些，也仅仅是你的猜测罢了。人类被投票而死的话，可是会永远留在布罗门村庄的。就为了你不切实际的猜测，你们杀了红雨，现在又要把我杀掉吗？待会，是不是还要把椿也处死？”
我和靡对视一眼，不知道他在这个时候把我搬出来是什么意思。是为了博取同情吗？
“你们灵魂，是在憎恨着我们这些活人吗？因为自己死了，所以要把我们也拉下地狱吗？”靡的语气显得低沉而急切。
画戟很明显被这句话打击到了，张着嘴愣了半天才开口反驳：“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果要平等地取舍，比起我们这些孤魂野鬼，你们人类的性命要重要得多。红雨……红雨就是代行者，所以才要把她投出去。山梦是吹笛人，所以才会被投出去。你也是，你是代行者，所以现在我们要把你投出去……只不过是这么简单的理由罢了。”
“如果说有嫌疑，椿和我的嫌疑应当是等同的吧？为什么紧咬着我不放？就因为我猜测椿在第一晚听到了笛声？要这么说的话，听到了笛声却故意隐瞒的椿，嫌疑应该更大不是吗？”
我反驳道：“但是事实上，我也并没有在第一晚听到笛声啊！”
“听到了吗，画戟？你用你错误的猜测来佐证我错误的猜测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烟雾什么的，连它的作用也都是你的猜测……这样的讨论毫无意义。”靡惋惜般摇了摇头。
拒霜左看看右看看，发出痛苦的呜咽声，抱着头蹲下来嘀咕着：“我已经被绕晕了……所以到底谁是剩下的代行者啊？！”
画戟注意到大家迷茫的眼神，手足无措地陈说着：“所以说，靡就是代行者！椿到底有没有听到笛声根本就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只有我和代行者才能推断出这件事。靡能够推测出这件事说明他是代行者，这种感觉十分强烈……毕竟也没有其他线索，只能投给靡了！”
安娜托利亚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讨论的了。投给自己认为最有嫌疑的人就行了吧。”
正当安娜托利亚准备踏出步子去投票时，紫阳抢先一步做出了选择——她将头绳框在了靡的手上。
“靡就是代行者。”紫阳的手颤抖着指向靡，“你就是代行者！我看到了，我都看到了！是你把……把君影……”
靡的面上很明显地显出不悦之色：“看到？别开玩笑了，好好说清楚。”
“我也拥有‘神力’！我能够在夜晚来临的时候看到代行者作案的过程！所以我……我都看到了！”
紫阳能够看到代行者作案的过程……？这就是紫阳从一开始茫然怯懦的状态逐渐变得激动的缘故吗？
靡皱着眉，好像根本没想到紫阳会突然来这么一出：“现在可不是编故事的时候，紫阳。”
拒霜大声质问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一开始我一直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我看到靡作案的那一次，是君影死掉的那次黑夜，我悄悄睁开眼睛，就看到……看到靡把什么东西塞进君影的嘴里，其他人的眼睛都是闭上的……但是，白天来临的时候大家都在讨论吹笛人的话题，说是要先除掉吹笛人……我根本就没有机会提这件事。”
拒霜睁大眼睛：“真的假的？”
画戟紧盯着靡，如释重负般笑了笑：“是真是假，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
靡的眼睛死死瞪着紫阳，连呼吸也变得不平稳。他环视着众人充满怀疑的目光，自嘲地笑笑。
“这还真是没想到……黑夜降临的时候，我可根本没注意过周围的情况啊……”
安娜托利亚冲到靡的面前，狠狠地抓住他的衣领：“所以你是承认了吗？！”
靡和安娜托利亚对视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认命般闭上了眼睛，偏过头去不再看安娜托利亚。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声。
靡捂着左脸，左手小拇指上的红色十字印记分外显眼。他睁大眼睛看向对方，但又很快恢复了平静，就好像料到了对方的反应。这一个小巴掌根本没能对靡产生什么心理上的影响。
安娜托利亚也看出来了，于是又狠狠在靡的右脸上来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听得出来力度要更大，靡努力抑制着脸上的表情，缓缓呼出一口气，又尝试着触碰了一下右脸颊，愣是被疼得面目扭曲。
那张俊美的脸上硬生生多了两个大巴掌印。
十分滑稽。
可是要去看安娜托利亚的脸是否因愤怒而变得拧巴的话，却也没有。安娜托利亚的表情很平淡，像是愤怒到连思考也来不及，全凭意识行动，根本没有自己刚刚打了对方的自觉。反而是靡的表情相当不自在，茫然中透露着一丝愤懑。
“我想打，就打了。你该打。”安娜托利亚没由来的冒出一句，像是在解释。
“随你。反正我是要死了。”
靡也没头没尾地接上了安娜托利亚的话。
“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猜测，我们生前是不是认识？你是人类，同时保有在布罗门村庄和作为人类在人间生活的记忆，但我仅凭生前残存的一些印象，觉得自己应该是认识你的。”安娜托利亚低下头，泄愤似的将头绳套在靡的手上，“但是现在……我希望我生前并不认识你。”
“没有其他的代行者了吧？”拒霜担忧地问道。
“没有了。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代行者。”靡沉默半晌，“既然已经是最后了，我想告诉你们一件事。”
靡的嘴上说着“你们”，眼睛却仅盯着安娜托利亚一人。我看不明白他眼里写着什么，靡总能将情绪掩盖得很好。又或许，他也不知道此刻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吧。
他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经历过什么，知道了什么，为什么要听从神明的话杀人，为什么连真情流露这种简单的事情也做不到？
“神明的恩惠是不存在的，任何神都一样，祂们只会贪婪地从人类那里夺取一切。”
安娜托利亚疑惑道：“难道你忘记了，自己重回人类之身都是多亏了‘花神’的帮助吗？”
靡深深看了安娜托利亚一眼，没有接话。
大家沉默地将头绳一个个套在靡的手上，靡很顺从地接受了这一切。
我最后一个将头绳套在了他的手上：“没有反抗呢，还以为你会为了不被投票而做出一些极端的行为。”
靡笑笑，将自己的头绳也框到了自己的手上：“神明创造的游戏规则，我作为代行者，当然要遵守。”
靡话音刚落，从他的左手小拇指开始，整个人以一种眼睛难以捕捉的速度，化成了血水。我惶恐地往后退了几步，还是没能阻止鲜血滴在我的鞋上。
“反正是最后了，大家一起把手牵起来，等待夜晚的降临吧。”紫阳强颜欢笑着说，“都结束了，都结束了。”
大家的压力都很大，绷着一根弦不敢松。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的提议。
我们按照画戟、紫阳、安娜托利亚、拒霜、我的顺序站成一个环形，我紧紧拉着画戟和拒霜的手，从彼此的温度中汲取力量，希望这场闹剧能就此结束。现在我们已经打败了大boss，是时候为这场游戏迎来一个好结局了。
夜晚如期而至。
这应该就是最后一个夜晚了吧。短短一天内发生的事情，就好像梦一样。很多个灵魂在今天彻底消失了，作为人类的山梦很幸运地回到了现实世界，但靡和被冤枉的红雨也许被永远留在了布罗门村庄。
……不论如何，一切都结束了。与神明的抗争中，我终于得以喘息。
我睁开双眼。
所有人都还活着。
我几乎要喜极而泣了。这场与神明的博弈，我们几个幸运儿活了下来。我松开了握紧二人的手，抹去眼角的泪水。
可就在我松开手的一瞬间，画戟突然向后倒去。刚才一直低着头的画戟终于被我看清了面庞——眼神涣散，口含鲜血，终于在画戟身体倒下的那一刻从嘴里喷出。她的左腿从大腿根部处被切开，在她的身体倒下后露出鲜红的截面。画戟大腿根部的红色十字印记也变成了黑色，其中渗出鲜红的液体。
那只左腿慢了半拍，倒在画戟软趴趴的身体上。
……画戟死了。
紫阳发出幼兽般惊恐的气声，已经连尖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安娜托利亚好似窒息般捂紧了胸口。拒霜则止不住地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
和靡不同的作案手法。也就是说，在我们之中还存在一名更加残忍的代行者吗？！如果还存在这样的代行者，为什么紫阳没有看到？！
大脑几乎要停止思考。
唯一意识到的是——游戏还在继续。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Chapter 1-4-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