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21章 赔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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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路还在外面喊个没完，李掌柜对这等浑人也是无奈，想要回屋不理吧，又恐自家丢人现眼，况且这边王子路也不放他走：
“李老头儿，你快把俺姐叫出来，俺这边着急呢！”
李掌柜正要开口，不提防身后忽然传来李月筝阴恻恻的声音：
“爹你闪开，我跟他讲。”
李月筝是万万没想到，好容易把林氏送走，她刚要睡着，这边王子路又喊起来了，时机配合得如此之好，让李月筝隐隐怀疑，老天爷是不是专门为找她索命来的？
大被蒙头都遮不住王子路的嗓门，李月筝一时间怒从心头起，起身收拾了一番，直接从房间里冲了出来，奔向大门口。
王子路歪着头看李月筝，在心里回忆这人是谁。
其实两人在李昭文的婚宴上见过面，不过距今已有四年，王子路这脑子是绝不会记得四年前见过一面的人的：
“俺来接俺姐回家，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俺姐，趁早闪边儿去！”
李掌柜见状，怕李月筝吃亏：“月筝啊，你先回去，这事儿爹来处理……”
李月筝却不答言，而是走到王子路面前，冷冷道：
“你且别忙着喊，我来问你，你姐姐现在是不是李家的媳妇？”
王子路撇嘴：“可不是吗？俺爹说了，俺姐是倒了大霉，摊上老李家这个婆家！”
李月筝冷笑一声：“你姐姐既已嫁入我李家为妇，便是我李家之人，按本朝律法①，凡诱拐妇人子女，典卖或为妻妾子孙的，不分良人、奴婢，已卖、未卖，首犯拟绞监候，从犯杖一百流三千里，我劝你即便是自己不要命，也为你爹的命考虑考虑！”
王子路瞪圆了眼睛，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俺爹这不是诱拐！爹嫁女儿，自家人的事儿，能叫做诱拐吗！”
李月筝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这会儿你又想起来是自家人了？天底下有你和你爹这样的自家人吗！”
一旁的街坊早已议论开了，王子路再憨，也知道自个儿叫人给嘲讽了，额上不由得渗出些热汗来，嚷道：
“你别同俺花马吊嘴的，俺不懂什么文啊理的，俺就知道，爹嫁闺女，天经地义！”
才说到这儿，李月筝袖了手，凉凉地看着他：
“按我朝律法，男女已立婚约未断，女方父母若再将女儿另许他人，则主婚之人杖七十，若已成婚，则主婚之人杖八十，后娶男方若知情，则与女方同罪，彩礼入官；若不知情者，则不获罪，追还后娶彩礼，女仍归前夫！”
“听不懂不要紧，你只要记着，你姐姐我嫂子现在轮不到你爹做主嫁人，你要是非坚持不可，结果就是你爹挨七十棍子，我嫂子你还接不走，你要是觉得你爹受杖刑无所谓，那我们更无所谓了。”
说到此处，李月筝给李掌柜使了个眼色：
“我在这儿看着，爹你去报官，我就不信了，他老王家比王法律条还大？”
“他都不心疼他爹的命，咱们心疼什么，我看他爹的老命够呛能挨过八十棍子，趁早打死拉倒，也省得嫂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李掌柜会意，连连点头，又看向王子路：
“子路啊，李叔劝你一句，见好就收吧，王法律条当头，不是你家想怎样就怎样的！”
王子路瞪圆了眼睛，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应付这等场面，这显然是超出他脑子能思考的极限了。
李月筝见状，心知这浑人已经没了底气，便袖了手冷冷道：
“你既然做不了主，干嘛不回去问问你爹？”
一句话提醒了王子路，他连忙拉起自己身后的独轮车：
“等俺回去问明白了俺爹，再来同你们理论！”
李月筝冷眼看了王子路的背影，哼笑。
王仲魁若是能见好就收自是最好，但他要是真犯浑，就别怪她也公事公办了。
……
到了第二日，王仲魁拎了两坛子酒，亲自上李家的门赔罪来了。
李掌柜这回算是有了底气，虽则李昭文还得再考两场，但正场既然能过，后面两场基本是不成问题的，虽说只是个童生，但万丈高楼平地起，李昭文能获得童生身份，就是开了个好头。
李月筝更不必说，正场头名，板上钉钉的县案首，准能进学，虽则不过是秀才，但既然身有功名，那就不是王仲魁这小老百姓能随意欺负的了。
王仲魁心里这个悔就别提了，自己什么时候耍酒疯不好，好死不死挑了女婿考中的日子，这下把亲家和女婿女儿一股脑地都得罪了，将来还能指望女婿给他报仇不？
李掌柜没理他，直接把他拦在自家门外面了，王氏心里憋着火，隔着门冷冷道：
“爹要是还没醒酒，就回家歇歇再来，我家相公今日早早去应了县试第二场，这正主儿都不在家，不知您来赔的是哪一门子的礼，道的是哪一门子的歉？”
王仲魁还待赔笑说几句软话，这边李星槎拿竹竿挑了一挂昨天没放完的鞭炮出来，猛不防在他身后点着，一时间整条街上“噼噼啪啪”，把他吓得个半死。
“王大叔，听说你又喝昏了头了，我来给你醒醒酒！”
王仲魁被崩得满头都是鞭炮捻儿，浑身都是鞭炮放完之后的味道，他气得想跟李星槎理论一番，但李星槎原就是扒在自家墙头放的鞭炮，这会子放完了，小手一撒就从墙头滑到了地上，一溜烟钻进爹娘的房里撒娇去了，留王仲魁一个人对着空气大怒。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一个两个都看着王仲魁发笑，王仲魁自己跳着脚骂了一阵子，火气下去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又丢了人，含羞忍辱地回家去了。
到了晚上，李月筝和李昭文结伴回家之后，听说了王仲魁来赔礼，却被李星槎拿炮崩走的事儿，也只是点了点头。
活该。
王仲魁回家痛定思痛一整晚，为了自己能“大仇得报”，索性把事情都推在了王子路的身上，拿棍子结结实实揍了他一顿，又让他光着膀子背着荆条，由自己领着去李家南纸铺前赔罪。
可怜王子路从头到尾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挨了一顿好打，稀里糊涂地被老爹扒了上身衣裳，捆上往李家来。
李掌柜这日刚要开门，忽然瞧见王家父子俩弄了这么一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有心再把他俩赶走吧，看看王子路这丢人模样，他就怕今日若是不给王仲魁一个答复，明天王仲魁又闹出新的丢人场面来。
再这么来上两回，李昭文和李月筝别说是考秀才，就是考上了状元，也没有什么脸面可言了！
因此，为了李家的面子，也为了王氏的心情，李掌柜捏着鼻子受了王仲魁的道歉，顺便还留他吃了顿饭。
话虽如此，席间的气氛也是尴尬非常，王仲魁虽有心赔罪，但李昭文和王氏都冷着一张脸，李月筝同王仲魁又不熟，更不可能与他攀谈，李掌柜和林氏也在气头上，没给他什么好脸色，李星槎年纪虽小，人却机灵，兄长与姐姐都沉着脸，他自然也不会放开了玩。
这一顿饭吃得王仲魁如坐针毡，才撤了饭就迫不及待地告辞了。
……
正场考完，近半考生便已被黜落，而童试的后面各场是否参与纯属自愿，因此参与第二场墨义考试的人连正场的一半都不到。
墨义考试的内容，比正场的制义又相对简单一些，因此仅仅过了一日，便放出榜来。
李月筝的座次仍是稳居团榜正中，李昭文的名次也比之前提了一提，成了第十名。
两场童试过后，李昭文经过深思熟虑，决定放弃第三场的帖经和诗赋，他虽然长于帖经，但于诗赋一道上还颇为欠缺，与其冒着被贴在蓝榜的风险去参加考试，还不如在家里老老实实地等着成绩出来。
李月筝则是决定考到最后，虽说童试只是最初级的科举考试，但李月筝并无在古代应举的经验，从前也未曾真正经历过一次科举考试，因此哪怕只为了感受一下，也想参与到最后。
于是，县试第二场放榜的次日，第三场帖经与诗赋便正式开考。
帖经对于李月筝来说并非什么新鲜东西，她真正好奇的，是试帖诗的题目和要求。
按她的印象来看，县试的诗赋考试较为简单，只需赋五言六韵试帖诗一首即可，不过如何出题，李月筝就不知道了。
这一场她照例提坐堂号，又因为男女有别的缘故，李月筝占了天字一号房后，对面的地字一号，以及下面的天字二号、地字二号都得给她空出来，李月筝一路走到号房之内，收获了其他考生无数目光。
等考生陆续就座之后，第三场县试便正式开始。
帖经的卷子，是由内场官巡回发放给考生的，试帖诗的题目则是如正场一般贴在牌子上，在考场中巡回三次便止。
李月筝眯起眼睛来，看清了木牌上的题目后，眉心微凝。
牌子上的诗题清晰可见，但却并不好下手：“赋得江上数峰青，全场俱限十四寒韵。”
童试的试帖诗题目稍简单一些，往往从古人名篇中出题，还会明确给出限韵，从乡试开始，出题范围扩大的同时，韵也不再是由考官决定，而是按考生座位分占，占到哪个字就是哪个字，如果是不通韵律之人，必然是会折在此处的。
不过，或许是因为这是恩科县试的最后一场，陈县令出题的时候着意用了点巧思，这句诗选自钱起的《湘灵鼓瑟》，本身也是一首试帖诗，倒也算得上是应景。
从表面上看，这句诗写的是江边之景，但只要读过这首诗便会知道，此句描绘的乃是曲终之后的深沉寂静，若是仅以江景入题，自然便是偏离了题目的本意。
而且这句诗选的位置很巧妙，神乎其技的乐者已经离去，唯余江上茫茫青峰，好像什么都可以写，却又让人不知如何下手。
不过这还难不倒李月筝，她在心中构思了一下腹稿，便提笔落墨：
“不见周郎顾，曾闻帝子弹。
曲终湘水静，人去楚山寒。
别浦秋风早，孤城暮日宽。
吴宫埋汉草，荒渡卧枯竿。
木落清江冷，乌啼夜雨残。
五十弦已寂，独自倚栏杆。”
李月筝从原诗入手，抓住了前文中“曲终人不见”一句中的精髓，运用了相当大的篇幅去构思听众被瑟声感染得思绪翻飞的场面。
诗中虽无一字涉及湘灵鼓瑟之时的美妙动听，却借由听众的思路和反应，将湘灵的高超琴艺展现得淋漓尽致，而最后一句戛然而止，由听众的内心世界转回现实中来，瑟声已寂，心绪茫茫，让人不由得产生一种言有尽而意无穷的感觉。
已经是最后一场，况且李昭文又不在，没有等人的必要，因此李月筝直接交了卷，老神在在地来到考棚大门前，等着驻扎的兵丁凑齐了人数，好给她开门。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21章 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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