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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19章 放榜 ...

  •   沈泛舟如今居住在官署,距离考棚不远,只有一里多地,李家南纸铺也和官署在同一方向,李家兄妹自然也与沈泛舟顺路同行。

      不过,这一路却是寂然无声。

      李昭文是被沈泛舟的身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自己那原本还觉得颇为自傲的文章,在得知了沈泛舟是今科状元之后,当场自惭形秽,不敢再提。

      李月筝也在沉思,只不过她想的事情和李昭文不太一样。

      沈泛舟纡尊降贵跑到青云镇来,真的只是为了考校一下锦安府的庠学水平吗?

      她正在出神,忽然觉得眼前一暗,还不等回过神来,额头已经结结实实地撞到了沈泛舟的脊梁上——

      “咚!”

      李月筝倒吸一口冷气,不由得后退两步,捂着额头眼泛泪花,但眼看着沈泛舟为了避让她,差点儿被拱倒在地,趔趄了几步才站稳,又有些尴尬:

      “沈大人恕罪,我不是故意的!”

      李昭文也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跳,不由得轻斥李月筝一声:

      “怎么走路的,倒是看着点儿前面啊,幸亏没出什么大事,不然你如何交代!”

      李月筝自知理亏,老老实实站着挨训,倒是沈泛舟站稳了身子,稍显无奈:

      “无妨,原是我停得突然。”

      他本是想转身同李家兄妹说话的,没想到李月筝想事情想得这么入神,没等他转身就已经撞了上来。

      “说起来,李姑娘何以如此出神,连路都顾不上看了?”

      李月筝缓了缓神,朝沈泛舟笑了一笑:

      “在想沈大人方才所言,要叫云驸马回乡祭祖之事。”

      沈泛舟怔了一下,笑道:“李姑娘不愿意瞧见他么?”

      李月筝摇摇头:

      “我同他早没有什么关系了,他的死活都不与我相干,人在什么地方,自然也不干我事。”

      她只是隐约觉得,结合沈泛舟出现在青云镇的时间来看,皇位之争中景亲王的退让显得有那么一丝古怪。

      毕竟,按原著来说,景亲王手里是有先帝令他继位的遗诏的。

      如果她的猜想正确,那么此时云祝和河阳长公主对她的态度,可能不会那么太妙。

      李月筝倒不是不愿意看见云祝,她怕的是云祝现在不想在这世上再看见她。

      以李家现在的地位,还不能与云祝抗衡。

      虽然李月筝没有明说,但沈泛舟自然也看得出,她心里仍是在意云祝回乡一事。

      李月筝自己都没有发现,当意识到云祝可能会对她,乃至整个李家下手的时候,她的眉头就没有再展开过。

      沈泛舟虽不知李月筝心事落处,但仍是朝李月筝下了保证:

      “李姑娘只管放心,云祝这次祭祖,可算不上是荣归故里、衣锦还乡。”

      “待他回来之后,云家的嚣张气焰自然就消了,断不会再似今日这般胡作非为。”

      “倒是以李姑娘的文采,这县试自然是手到擒来,此时应当静下心来,求一个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万不可为了不相干的人,误了自己的前程。”

      李昭文在一旁听得嘴角抽抽,若非深知李月筝性别,这会儿只怕要感动得拉着李月筝和沈泛舟拜个把子。

      沈泛舟这话原是好话,只是由一个男子对着一个女子说出来,就显得甚是别扭。

      李昭文忍不住觉得,这话要是沈泛舟对他说的就好了。

      不过今日在考棚之前,他也算认清了自己的本事,断不会再行那等自不量力之举,更不会吃饱了撑的,去阻李月筝的前程。

      李昭文在心里告诫自己,万事开头难,等听这些话听习惯了就好了。

      说不定,李月筝将来还真能成为本朝第一位女举人,乃至女进士呢,他这个当兄长的也不能落下了。

      官衙之前,李月筝和李昭文双双同沈泛舟作辞,而后才一并回了家。

      李掌柜和林氏在家守了一天,店也顾不上经营,索性根本就没开张,一直坐在家里悬心。

      尤其是听了李星槎绘声绘色地讲述了考棚前的事之后,更是急得饭也吃不下去。

      如今见李月筝和李昭文都平安地回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星槎先前是跟着二虎子的爷爷一并回的家,这会儿见兄长和姐姐回来,立刻撒着欢儿跳上前去,抱住了李月筝的胳膊,又朝李昭文挤挤眼睛:

      “大哥,还记得咱俩打的赌不?”

      话音未落,就被李掌柜兜头拍了一巴掌:

      “臭小子,就你脑子好使,记得住这些没用的!”

      李昭文脸上不免有些惭愧,李星槎吐吐舌头,倒也没追究到底。

      说到底,大哥成了王八,对他也没有好处不是?

      ……

      只过了两日,恩科县试第一场便放了初榜。

      整个青云县里,认真读书的人其实不多,除了家中自学的之外,只有张家学堂和明溪书院两处的学子还称得上是读书人。

      林林总总加起来,还不到三百人。

      而且,因为锦安知府上奏一事,这两年朝廷在整个锦安府频繁开考,标准也一再放宽,大部分读了书的学子都已经取得了童生资格,需要参与恩科县试的更是少数。

      也正因如此,卷子的检阅速度较往常快了不少。

      这两天里,李月筝在考棚前干的大事儿已经传开了,听说恩科县试放了榜,镇上的人乌央乌央地涌着去看,其中竟是以女性居多。

      倒不是她们对科举有兴趣,只是听说了李月筝的“丰功伟绩”之后,不由得心生好奇,想瞧瞧青云镇这位独一无二的女考生,到底能不能通过。

      县试第一场被称为是“正场”,只要能够通过这一场,后面的考试基本都不成问题,很少有人会被黜落。

      林氏自然也是兴奋的,听说了县衙放榜的消息,赶忙进了耳房,喊李月筝去看:

      “月筝,衙署那边儿已放了榜,娘陪你去瞧瞧吧!”

      李月筝自从知道了云祝要回来,虽然心里一直安慰自己不会有事,但到了晚上还是夜夜做噩梦,昨夜辗转反侧到五更,好不容易才睡了一会儿,觉还没睡踏实就被林氏喊了起来,顿时满脸苦相:

      “娘,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林氏看着眼前在被子里缩成一团的李月筝,恨铁不成钢地拍了她一巴掌:

      “当初死活非要考科举的是你,怎么如今放了榜,你倒不着急起来?”

      李月筝在被窝里深深地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

      “有什么好着急的?有得是人比我更关心我的成绩呢,倘若我真的考中了,难道还怕没人报与我知道?”

      林氏一怔,想想好像也对。

      还不等她做出反应来,家门外面已经闹哄哄地嚷了起来,还伴随着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

      紧接着,李掌柜站在院子里,一脸喜色的朝李月筝房里喊:

      “月筝啊,快快起身洗漱了,外头有人等着与你贺喜呢!”

      林氏吓了一跳,还真来人给报喜了?

      她不由分说,赶紧掀了李月筝的被子,催她快些起身,而后退出房门来,直奔李掌柜:

      “可打听真了,是月筝的位次,不是昭文的?”

      李掌柜满脸喜色,听了林氏的话,嗔怪地看了她一眼:

      “什么话,你就是笨想也该知道,昭文能考中了就不容易,他能有这待遇啊!”

      “能让这么多人上门报喜讨赏的,自然是正场第一名,咱们李家总算是熬出头了!”

      林氏闻言,顿时喜笑颜开,只要不出意外,正场第一名可以说是稳坐“县案首”之位了,竟是连府试和院试都不必考,便可以获得秀才功名的。

      也就是说,李月筝此时已经一只脚踏进了秀才的门槛,可以视作是有功名在身了。

      林氏喜气洋洋地推了一把李掌柜:

      “你也是的,就在这儿干坐着?倒出去支应一声啊,报喜的都堵了门了,你身为古往今来第一位女秀才的爹爹,就这么晾着人家?”

      据林氏想来,虽说恩科县试都是一齐开考的,但其余地方未见得有青云县发榜的速度。

      就算是同时发榜,也未见得有女子如李月筝一般考中了县案首。

      就算是有女子考中了县案首,最多也就是和李月筝同时成了女秀才,因此李月筝这个第一,竟可以说是毫无疑问的。

      李掌柜一拍头,恍然:

      “瞧我,竟把这事儿给忘了,我这就找钱去!”

      一面说,一面转身就要进屋去,犹豫了一下,又拉住了林氏:

      “那什么,今天还是别刺激昭文了,我怕他受不了这个打击,再气出个好歹来。”

      据李掌柜来看,李昭文考了那么多次童试都没过,这次估计也够呛。

      要是李昭文又双叒叕落了榜,回家再发现李月筝考中了县案首,不得被直接气吐血了啊?

      林氏点点头,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个都是她的儿女,她当初既然愿意纵李月筝去考科举,现在就绝不希望李昭文受到什么刺激。

      于是,等李昭文看完榜到家的时候,李掌柜和林氏以及李月筝已经齐心协力地将报喜的人都打发走了。

      李掌柜打量了李昭文一眼,见他神色平静,在心底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大概就是诗里说的什么“千磨万击还坚劲”吧?看李昭文这幅轻松自在的模样,竟像是完全没有被落榜打击到,看来落榜的次数多了也是有好处的。

      最起码,让李昭文的内心坚强了不少。

      李月筝顾不上别的,送走报喜的人之后就回屋里补觉去了,李昭文悠游自在地在院子里踱步两圈,发现居然没人问他放榜的事儿,只能自己找人搭讪:

      “爹,衙门口儿放榜了。”

      李掌柜心里一揪,含糊其辞:“啊,好像是吧。”

      李昭文古怪地看了李掌柜一眼,家里头儿子女儿都去考了科举,放榜的时候,当爹的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呢?

      他不死心,又轻咳两声:

      “不过这次取的人可不多,我看榜上那么大的字,还险些凑不够一圈呢!”

      李昭文说完,胸膛都快挺到李掌柜脸上去了——取的人这么少,考中多不容易啊!

      李掌柜叹了口气,看着李昭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拍了拍李昭文的肩膀:

      “昭文呐,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虽然爹看你这辈子与官场是没有缘分了,但该说不说的,这份志气咱们还是得要!正所谓‘书山有路勤为径’,咱就朝二虎子他爷爷看齐,一直考下去,不信还考不中!”

      李昭文张了张嘴,觉得自己跟李掌柜好像没法交流:

      “那什么,爹,娘在哪呢,我找她说说话去。”

      李掌柜指了指李月筝的房间,轻咳:

      “昭文啊,爹得事先跟你说件事,你得知道,月筝她跟你不太一样……”

      李昭文有些意外,但紧接着便了然地点了点头。

      懂了,李月筝这回没考上。

      这倒霉孩子,在考棚前面闹得那么大,他还以为她这一次是稳中案首了呢,没想到居然名落孙山,这脸得往哪搁?

      李昭文叹了口气,拐去了李月筝的房间:

      “娘,你在里头吗?”

      林氏这会儿正喜气洋洋地拉着李月筝量体,准备给她裁一件新衣裳穿。

      自从李月筝被休回家,穿的一直都是一些颜色寡淡的衣裳,一来是李月筝本身喜欢淡雅一点的颜色,二来就是全家上下一直认为,下堂妇穿得太艳丽也不太好。

      不过现在李月筝已一只脚踏进了秀才的门槛儿,林氏便不愿让她再穿从前那些素淡的衣裳了,因此翻箱倒柜找出一匹大红的缎子来,非要给李月筝裁件圆领袍。

      李月筝一心只想补觉,却被林氏强行拉起来,正一脸生无可恋地配合她量体,听见外面李昭文的声音传了进来,赶紧应道:

      “在在在!”

      ——老天保佑,希望李昭文是来把林氏带走的。

      她真的好困啊,五更天刚闭上眼睛就梦见高堂之上,她穿着一席官袍,抽抽搭搭地拉着云祝的衣袖质问他为何变心,云祝把衣袖一甩,模糊不清的脸上传来张飞李逵般粗豪的声音:

      “哇呀呀——好啰嗦!洒家便是要当驸马,你待怎样!”

      在他身边,一席红裙绿袄的河阳长公主长着老丁头一般的脸,声音却是尖利如耗子:

      “驸马休同她啰嗦,等本宫将她细细切做臊子,炸了与驸马下酒!”

      眼看着执刀的双头吴成荫与吴靖飞步步逼近,李月筝到底是一个没忍住——

      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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