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深海》桑知枝

3、第 3 章

　　这四个字如同自带晕眩效果，虞明净恍恍惚惚，半天也没反应。

　　“姐？”虞明晖叫了一声。
　　虞明净迅速眨了几下眼睛，点了同意，下一秒就收到了来自颜深的语音通话。

　　“喂？”
　　清朗温润的声音在经过信号转换后，多了一些磁性，在钻进耳蜗时，虞明净还感受到了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
　　她不自觉摸了一下耳朵，愣着没说话。

　　“是虞小姐吗？你在吗？”没听到回音，颜深确认了一下。
　　虞明净听着不习惯，抿了下唇，“在，你不用这么称呼我，叫我名字就可以。”
　　说话间，旁边虞明晖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用唇语不停地重复着五个字：问他要干嘛。大有种不问不罢休的架势，于是她就问出了口。

　　“你有什么事吗？”她问。
　　“就是想问一下，你可以帮我回到舞台上吗？”颜深问得比较委婉。

　　从知道舍曲林是治疗抑郁的药之后，他想了将近三小时，最终决定同意虞明净的提议，但并不打算花她的钱。违约金那么大一笔钱，他不可能让虞明净来出，他只想让虞明净出个面，从而让华星有所忌惮。
　　不过这和虞明净的提议不太一样，他不确定虞明净是不是听懂了，也不确定她会不会同意。

　　“我的意思是……”
　　“我懂了，我可以的。”虞明净脑筋转得很快，想了几秒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多加了一个条件，“你能让我做你的经纪人吗？”

　　“你要做我的经纪人？”颜深重复了一遍。

　　虞明净很容易听出他的惊讶，但很奇怪，他竟然没有一点点质疑的意思。
　　当然，话得说清楚，她解释：“你可能不信，我做过一年的艺人经纪管理，手里还算有些人脉，而且如果你的经纪人是我，华星会更忌惮一些。”

　　“我作证。”虞明晖突然插了一句。

　　虞明净微微抬眼瞥了他一眼，血脉压制的力量促使着他手动缝上了嘴。
　　“不好意思，刚才说话的是我弟弟。”

　　“没关系，就是……有点意外。”

　　颜深没说为什么意外，但虞明净知道，是因为她这双腿。
　　她不敢问颜深会不会介意她无法行走，也不想强求颜深接受一个双腿瘫痪的经纪人，默了一会儿，说：“你可以再考虑一会儿，拒绝也没关系。我还是会帮你解约。”

　　她给足了选择的余地，但颜深不选，“不用考虑，我同意，只要你能证明你的能力。”

　　虞明净愣了一下，一秒切换到了工作状态。
　　“好，那我想了解一下你接下来想要的发展方向。”
　　“以后想做音乐创作人。”
　　“有没有心意的经纪公司？”
　　“没有，我想创办个人工作室。”
　　“对以后的工作安排有什么要求？”
　　……

　　电话这边两人一问一答畅通无阻，虞明晖听得目瞪口呆，敢情虞明净想说话的时候，话能有这么多啊？
　　别问他的心情如何，问就是嫉妒，非常嫉妒。

　　这还没完，他还得做跑腿，帮虞明净拿笔记本来。
　　虞明净的轮椅功能很多，边上还有个长板，可以抽上来搭在轮椅扶手上做临时书桌，她一边和颜深沟通，一边坐着笔记，一通电话打了将近一小时才挂断。

　　“这电话打得够久啊。”虞明晖一脸哀怨，语气要多酸有多酸。

　　工作模式结束，虞明净切换省电模式，说话言简意赅，“工作需要。”
　　“明明是颜深需要。”虞明晖不听。
　　他愣是不听，虞明净也没法，看了眼手机，都已经转了点，说：“不睡觉？明天没课？”

　　虞明晖：“……”
　　不仅有课，还是可恨的早八。

　　卑微大学狗垂头丧气回了房间，虞明净低头看着笔记本上记下的内容。
　　颜深对于日后的工作安排其实没有什么要求，只有两点，一是与粉丝保持距离，二是一切工作以音乐创作为先。

　　在她的印象里，颜深以前是很温柔，和粉丝没有什么距离感的那种爱豆。
　　可她现在好像感受到了，颜深对粉丝的抗拒。

　　-

　　第二次见面，是在三天后。

　　六月底的京市已经热成了一个大火炉，随时随地都像在蒸桑拿，虞明净就在这样的天气里，操纵着轮椅东奔西跑了整整三天。
　　她还没说累，倒是把随行的许果累得够呛。

　　“老天保佑，就把工作室定在这吧。”她双手合十，神色虔诚。
　　这天太热，她额边也淌着汗水。
　　虞明净给她泼了个冷水清凉一下，“老天保佑也没有，要颜深喜欢才行。”

　　这话又直又冷，许果感觉冷风飕飕的，脸上的汗都给吹干了。

　　虞明净这几天忙的是给工作室选址，偌大一个京市让她跑了个遍，一共选出了三栋别墅，目前所在的这栋别墅是她最满意的一栋。
　　也是面积最大，价格最贵的一栋。

　　她和颜深约好了下午三点见，虞明净来得比较早，两点半没到就来了。
　　眼看着时间即将指向了两点五十，颜深也来了。

　　两人还是不够熟悉，最近几次交谈都隔着网线，见了面相顾无言，对视了一眼，颜深自觉走到了虞明净身后给她推轮椅，想了想，说：“这边地理位置还不错，外出交通方便，安保也很到位。”
　　“这是小姐特地选的。”许果插了句话。

　　搞不清楚是不是因为虞明净平时太蔫了，懒得管人，虞明晖和许果都要在她和颜深说话的时候插嘴。
　　她斜睨了一眼，就见许果捂着嘴后退了一步。
　　样子做得很好，就是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犯。

　　“作为备选的另外两栋别墅交通和安保系统也很好，不过这一栋面积最大，可利用空间多，使用起来更舒适。”
　　虞明净没再管许果，安心介绍，“这边有四层楼，可以装一部电梯，一楼可以用来办公，二楼我想装一个大一点的练习室，虽然你近期内没有唱跳需求，但我觉得可以先装一个。最后四楼可以做阳台。”

　　她没说三楼的安排，因为暂时还没想好。
　　整体来说，这栋别墅哪里都好，南北通透，采光极好。不过对颜深来说，这栋别墅太大了，他反而难以承担。

　　“要不要换一套小一点的？”
　　“你不喜欢？”
　　“不是，我喜欢，但……”

　　“喜欢就好，那就这套了。”虞明净想得很简单，只要颜深喜欢那就买，转头就和许果说：“联系一下中介，明天就去办手续。”
　　“好，我在和中介发消息了。”

　　整个速度快到不可思议，颜深意识到，虞明净完全把他的喜好放到了第一位。
　　他被这个发现吓了一跳，不禁干咳了一声，“你要全款买下来？”
　　虞明净一听就什么都懂了，就连违约金都是颜深转账给她，让她出面和华星沟通的，从头到尾没让她花一分钱。
　　大概在颜深的计划中，他想一切都靠自己。

　　“别墅是我想买的。”虞明净斟酌着说：“反正，反正我也要经常来，这是我们共同的事业，适当的投资是必要的。”

　　这次没留给颜深半点反悔的余地，许果接着说：“我和中介说好了。”
　　事已成定局，颜深手里的钱都拿去解约了，手头没多少积蓄，现在把钱转给虞明净显然不现实，他只能考虑以后一点点还给虞明净。
　　但是……
　　复出谈何容易，他怕是还一辈子也还不起这么大一栋别墅。

　　“叮——”
　　正想着，他的手机响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是穆婵的消息：【你以为解约就完了？那些富家子弟都是一个德行，虞氏集团的大小姐又能怎么样？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另一个陷阱？】
　　看着这一段文字，他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了？”虞明净本就时刻关注着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的神色不对。
　　他也没隐瞒，关掉手机，说：“是穆婵的消息。”

　　虞明净知道穆婵是颜深之前的经纪人，想着她今天上午才去华星给颜深解了约，这时候穆婵发消息大概也没什么好事，“她说什么不好听的了？”

　　“她说……”
　　话说一半，颜深想起了那盒舍曲林，噤了声，不想让虞明净听这些，“没什么，我自己能解决，你不用在意。”
　　说着，他给穆婵回了句话：【不用你管。】
　　然后拉黑。

　　虞明净尊重颜深的隐私，安安静静等着颜深放下手机，才慢吞吞地说：“其实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让华星倒闭。”
　　小姑娘留着一头柔顺的黑长直，看着冷，像是对什么都不上心，但说出来的话比谁都狠。

　　颜深不了解虞氏集团有多厉害，让华星倒闭是否简单轻松。但他没有让华星倒闭的想法，他想要的就只有一个公道而已。
　　他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小姑娘身上。
　　她有一张明媚鲜艳的脸，却从骨子里透露出一股恹色，而那双纤细苍白的手，似乎拥有帮他讨回公道的力量。

　　可那又如何呢？他一点也不想让小姑娘知道那些肮脏龌龊的事情，太脏了。

　　“不用，多行不义必自毙，对吧？”他对着虞明净笑了一下。
　　昔日顶流的微笑宛若清风明月，温柔和煦，虞明净呼吸一滞，愣愣点了头，缓了好久才想起今天最后一件事，“对了，我想让许果做你的助理，你看怎么样？”

　　“你确定？”颜深确认了一遍。
　　虞明净点点头，“以后她来照顾你，我更放心。”

　　颜深知道许果是虞明净的助理，一直在照顾她的衣食住行，但相比起他，显然虞明净才是更需要助理的人。
　　可若是拒绝，他就无法抑制地想起那盒舍曲林。
　　他不是不会拒绝的人，但这一刻他发现，他可能很难拒绝虞明净，“好，不过现在不急，等工作正式开展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