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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巴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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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云昭华的侍寝,皇帝真正做到了“雨露均沾”,但凤鸣宫里的气氛一日不如一日,尤其是错过了十五这样的好日子,又赖不得旁人,皇后不快之余,偶尔兜不住气,就撒在其他妃嫔身上。
就连周雪音都因打理六宫事有小小纰漏,得了好几次申斥。
如此过了七八日,锦沄阁那边终于有了动静,霍承渊把王美人提至乾明宫,问了一下午话。
因关着门,只有陈允在一旁侍奉,谁也不知道王美人究竟吐露出什么。
总之等到王美人被送回锦沄阁,禁足也解了,位份也一动未动。
有人说,这大概是因为王美人把背后主谋拱了出来,功过相抵,陛下才饶了她。
至于背后主谋为何没有被惩罚,议论的人往往看看凤鸣宫的方向,就不敢再往下说了。
皇后这头多少有些忐忑,春盛那头着人去打听了一番,想弄明白王美人究竟把话说到了什么份上。
其实春盛心里清楚,就与王美人接触的这一段,没让她拿到什么关键证据,即使王美人咬死皇后指使,也能反告她污蔑中宫。
可就是怕霍承渊不声不响起了隔阂,影响帝后之间的情意。
然而陈允这人看起来十足小心,不管塞了多少银子,他照收不误之余,只说:“我胆子小,虽然在御前伺候行走,但多少双眼睛盯着我,那日陛下吩咐了,要是吐露出一个字,我也甭活了。”
陈允的嘴撬不开,大家只能暗暗揣测,而表面上,霍承渊对皇后还是对正妻般尊重,只是说话更加客套,像是距离又拉远了些。
至于贤妃,之后再未得见天颜,听说连绿头牌蒙了尘,宫闱局的人都懒怠擦拭。
这日已经是七月初,老天爷似挣扎着要释放出最后的余威,将热气铺洒向整个晟京,树叶儿纹丝不动,连蝉鸣都有气无力。
殿里的冰不经用,放在盆中不多时就化了,不论走到哪里,都感觉到裹挟在身旁的炎热,仿佛气息都凝住了。
偏偏这样的时候,皇后仍没有免了众人的晨昏定省,还特特强调,不能因热,就把下午的这遭给免了。
按说昏定,该是伺候着皇后安寝,但凤鸣宫里那么些宫人,还用不着妃嫔们来做这件事,于是昏定仍是请安,除却侍奉陛下的妃嫔,其余都要在申时三刻聚在凤鸣宫。
这样顶着日头来来回回跑,贵嫔之位以下的妃嫔除了下雨,又不许在宫中撑伞,都被晒黑了好些,私下里多少有些抱怨,可也不敢多说。
“好了,现在暑气未散,本宫也不留你们了。”
好不容易等到皇后这句话,众人行过礼,都匆匆离去,唯有薛意安出了门后和纪婵招了招手,笑着说:“快过来。”
纪婵赶了几步,高高兴兴问:“姐姐找我什么事?”
“现在太阳大,你帮我撑着伞,咱们一道回去。”
如此也算既不让她晒着,也遵了规矩。
纪婵很是感激,赶过来守在薛意安身边,把伞握得紧紧的,才行过拐角,她是嘴停不下来的人,又说起现在宫外最新鲜的事。
“谢太师好大威风,未经陛下同意,就派人抓了几个言官下狱,听说这几个言官上书弹劾太师专权,所有奏折都不是内史省商议之后在批阅,而皆由谢太师一人所为。”
大楚设内史省,其中官员皆从六部甄选,所有奏章过内史省时,都应由其中大臣商议,少数服于多数,拟一个建议奉与皇帝。
皇帝不一定都会看,尤其是先帝,连个“准”字都懒得批,全交给谢太师处置。
而到了霍承渊这里,虽然看了,却也等同没看,这些所谓的“内史省批复”,都出自谢太师和他的幕僚,和其他大臣全无半点关系。
若批上“不准”,恐怕事情都很难推行下去。
薛意安大概明白过来,这次言官上书,多半也有霍承渊的手笔,是试探,也是想看看谢太师的应对。
很显然,霍承渊还是略输了一筹。
心中忧愁面上半分不显,薛意安口中还多了夸赞之意。
“谢太师是历经两朝的重臣,单是先帝对太师格外看重这一条,就足以叫咱们陛下把太师当做股肱。本宫羡慕皇后母家得力,现在父亲却不在身边,只希望能倚仗纪大人得一个诸事顺遂。”
纪婵忙说:“姐姐深得皇恩,该是我和兄长的倚仗,姐姐实在是太谦虚了些,若有什么事,姐姐只管吩咐。”
薛意安笑道:“那若是真有什么事,我可不同你客气。”
正说着话,眼见着前面就是永华宫的地界儿,忽听见有人在吵嚷,细细一看,竟是王美人跪在地上哭泣,而贤妃正站在她面前,脸色很不好,看到薛意安她们,冷哼一声,显是不想搭理。
薛意安本想避开,转念一想自己本就该走这条路,贤妃又已经瞧见,为免她找茬说不懂规矩,还是带着纪婵上去行了一礼。
“嫔妾见过贤妃娘娘。”
周雪音抬了抬手,仍盯着王美人,“冲撞本宫,以下犯上,你可知罪?”
王美人哀哀戚戚,“娘娘容禀,嫔妾遗失了一只耳坠,一路低着头找,实在是没注意娘娘刚好从拐角这边过来,以下犯上嫔妾当真是不敢的,还请娘娘饶恕嫔妾粗心。”
薛意安往她耳垂看了看,确实只见一只银累丝耳坠挂在左耳,右耳空空荡荡,不像是说假话。
周雪音却不依不饶,“一个破耳坠有什么要紧,丢了也就丢了,这宫里最看重什么?是规矩!王美人本就犯了错,才从锦沄阁放出来没多久又这么着,是打量着受的罚还不够?还是觉得本宫好欺负?”
“嫔妾哪里敢,嫔妾真的是无心的。”王美人拼命分辩。
“好了,你无不无心本宫不知道,本宫只知道以下犯上这罪名……”她微微附身,说话像钝刀子割肉,“……足够王美人受笞刑,本宫对王美人是再三忍耐,现在已是忍无可忍。”
王美人惊住了。
一旁的薛意安和纪婵也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贤妃如此,着实是过了些。
虽然宫规里确实明写着“以下犯上者,可掌嘴、掌脸,或处以杖刑、笞刑”,但笞刑乃是最严重的一种,用并不光溜的竹板打背部,下手若是重一些,可打到背部筋骨尽折,人挣扎好几天后断气,甚是痛苦。
大楚后宫里,多是掌嘴罚跪后打入冷宫,已许久不见笞刑了。
王美人身后的小宫女已经吓得哭出来,哭了两下又不敢太大声,用手死死捂着嘴抽噎。
王美人还在磕磕巴巴地给自己求情,“娘娘……嫔妾有罪,嫔妾愿意……愿意每日罚跪,愿意抄写宫规,嫔妾以后不会再惹娘娘生气……那耳坠是,是嫔妾的母亲入宫前给嫔妾的……”
她膝行向前,拉住周雪音的衣摆,哀婉地求恳。
“嫔妾的父亲不争气,母亲卖了不少体己用来补贴家用,留下这副耳坠入宫前塞到嫔妾手里。嫔妾知道以后再难见母亲一面,就当做个念想,所以丢失后嫔妾很着急……就这一次,娘娘,就这一次,嫔妾真的再不敢了。”
周雪音把她的手掀开,像碰着什么脏东西一样掸了掸自己的衣衫,“你得罪本宫,又何止这一桩这一次,那日赏花宴,若非你口口声声指认薛昭仪,本宫受你蒙蔽,又怎会遭到陛下责罚。”
薛意安听出来了,这话里还带着些许挑拨,那意思是让她别管这闲事。
“嫔妾不想死,娘娘,若是令堂在您入宫时给了件东西,您也会爱若珍宝,求您可怜可怜嫔妾……嫔妾甚至还没找到遗失的那一只……”
王美人的哀求之声已经有些语无伦次,这样求情,周雪音又怎会共情。
果然得到的只是一张冷脸,“本宫的母亲为本宫添妆甚多,单只为了个耳坠,本宫绝不会冲撞贵人。来人,把王美人带下去……”
周围的宫人蠢蠢欲动,薛意安忽然上前一步,抬起手来,重重落下,清脆的一声响后,在王美人脸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她的声音中气十足,瞬间将人都震住了。
“放肆,宫道上就敢冲撞贤妃,之前赏花宴上也是对本宫诸多不敬,莫非这后宫里,一个小小的美人也能翻了天了?!今天你落在本宫手里,本宫定要出了这口气,就在这儿,教你如何好好做人!”
周雪音还没反应过来,薛意安第二个巴掌又落了下去。
“这一掌,是打你不分尊卑,对本宫屡次冲撞。”
第三个巴掌,清脆声入耳,王美人的发簪掉在地上,显然薛意安是真的用了力气。
“这一掌,是打你欺君罔上,当着众人的面就敢胡言乱语。”
第四个巴掌,王美人的头发已经乱了,脸颊红肿了起来,仅存的耳坠也落了,被她握住,死死捏在手心。
“这一掌,打你用心狠毒,脏水泼在本宫身上,处处想置本宫于死地!”
第五个巴掌,王美人的嘴角沁出一点血丝,整个人摔倒在地上,连周雪音都不忍多看。
“这一掌,打你做人糊涂,不惜生命,被人利用伤害他人,让自己立于危墙之下,对不住家中生养你的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