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迟》落日染染

63、第 63 章

　　隆冬时节，沈栖迟身体以我们始料未及的情况恶化。他几乎是在两周时间里，接连凶险发病两次，住进了医院。后来情况稳定一些后出院，回到别院时，他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仅仅只是脖子能动而已，但好在他的精神看上去还不错，兴致来了还和我们开开玩笑。
　　从那之后，他全身不能动，身边几乎无法离人，因为他连喝水都需要别人喂他。他一直很怕自己全身瘫痪的这一天到来，我也怕，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天我们俩个人反而很淡然。而我，一直陪在他身侧。看他经历这么多苦痛，我反而坚强了许多。我不在有执念，唯一想的就是照顾好他。
　　沈栖迟又瘦了，瘦到那个手镯在他的腕上显得有些大。他挑着嘴角说，溪南……你看，我现在……四肢瘫痪……你一定要……好好养我，你现在扔了我的话……我就会死掉的。
　　我笑，好好好，你放心吧，我不会把你扔掉的，宝贝还来不及呢。
　　他如今一口气说很长的句子会气喘。所以断句很短。
　　岱青每日都来看他。有时会讲些工作中的趣事，基本报喜不报忧。有时会抱起沈栖迟，让他坐在一个高背轮椅上，盖好毯子，推着他在院中边聊天边透透气。
　　岱青仿佛一夜长大，沉稳了太多。看着他细心喂沈栖迟喝粥的样子，很难想象这是从前那个纨绔少年。
　　这天，我一边给他按摩手指，一边和他闲聊。说，喂，沈大少，要不要我去拉琴给您听，解解闷儿？
　　他笑着说，不用了，我怕你拉错……我又忍不住说你。
　　我瞪他。
　　要不是看他无力躺着的样子，真想翻脸。
　　他看着我，笑着说，溪南，如果有天我挺不过来了，不能自主呼吸了，不要做气切插管，就让我去吧，好吗？
　　我心里痛极了。
　　他笑着说，你看看我，现在完全是个……废人，到时如果不能说话，我的手又不能打手语……可悲。不要让我那样。我和岱青已经说过了。
　　我含泪说，好。
　　他笑笑，说，乖，别怕。
　　我点点头。
　　溪南，麻烦你把我的手臂……从胸前拿下去……我有些呼吸不畅了。
　　他无法自己移动手臂，我连忙把他手臂放在身侧，帮他顺气。好一阵子他才平复。
　　我变得更麻烦了……对吧……连放下手臂……也要麻烦你……
　　我乐意被你麻烦。
　　有时秦晴也过来陪他，他如今反而很坦然。有次秦晴过来时和他打招呼，碰巧遇上他眼睛不好的时候。他竟然笑着说，我这会儿看不见，不过我现在可以认出你的脚步声。
　　他身体动不了，佣人帮他坐在高背轮椅里，让椅背角度更大并调整坐垫角度，在没有绑束带的情况下他才坐得稳。
　　秦晴心里酸涩。可还是笑着说，我带着肚子里的小朋友来看望大伯呀，大伯说了要给大红包的。
　　沈栖迟脸上都是暖意，说，大伯的礼物一定是最丰厚的。
　　待他眼睛好些，就坐在一旁看我和秦晴两人下跳棋。我从小就喜欢玩，恰巧秦晴也是，我们两个又笑又闹，叽叽喳喳聊着八卦下着棋。
　　好几次佣人询问沈栖迟要不要进卧室先休息，他都拒绝了。就在一旁含笑看着我们。
　　日子过得飞快。但我们都没有完全适应如今的沈栖迟应该如何照顾。这日我看着阿福小心翼翼打横抱起他，我护在身侧。沈栖迟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所以他坐着的时候，我是揽着他的腰，其实是怕他没身体无力会滑下去。
　　佣人们最近很少看到大少在客厅坐着。见到后，都恭敬问候。王妈看到大少在外面坐着，过来问，大少，您想吃点什么？要不给您备点容易消化的点心？
　　别院每个人，发自内心敬重他。即便他如今四肢瘫废，每个人见到仍是毕恭毕敬，忠心关心他。
　　沈栖迟摇摇头，说，不必了……我坐不久的，只是一直躺着……闷得很。
　　我和王妈说，没事的，我陪他坐坐，晚些准备一点瑶柱粥就好了。王妈连连点头。
　　我柔声问他，栖迟，累不累，累了我们就回去躺一下。
　　他摇摇头，说，溪南，我有些口干……帮我斟杯水可好？
　　我松开他，说，不要动哦，坐好。我帮你倒水哦。
　　我俯身在茶几上倒水给他，回身发现他整个人已经歪倒在沙发上。
　　我大惊，赶忙扶起他，声音发颤，你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他摇摇头，耸了耸肩，借着耸肩的力量，把无力的手抬起一些，搭在我手上。
　　沈栖迟反而很淡然，说，没事，我如今……近乎全身瘫痪，这种情况……很正常。
　　我心痛。端起杯子，小心喂他喝水。他看着我小心翼翼的样子，逗我说，小南瓜，我这样子可是赖定你了，你也看到了，你可不能撒手。
　　我抱住他，说，再也不会了，是我太粗心了。
　　他看着我的样子笑了，说，好了好了，别愁眉苦脸，我又不是纸做的，不打紧的。
　　我心里还是懊恼。
　　沈栖迟就耐心哄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