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迟》落日染染

54、第 54 章

　　傍晚时分我们抵达房车营地。果然如岱青所说设施一流，有房车停靠处，也有宾馆可以住，营地风景和草原相得益彰，有个小山丘，上去可以俯瞰草原。
　　我们去的时候，营地里只有三辆外国的房车和我们。岱青说，哥，营地的经理等下要过来，你……?
　　我知道岱青想问沈栖迟见不见。果然沈栖迟说，我就不见了，你去就好。
　　他平日就是鲜少见客的，多重要人物都不见。
　　岱青有些为难，说，哥……我和他说了是你也一道来的，他觉得太难得，特意说要见见你的。
　　沈栖迟有些不悦，但看得出他并不想弗了大家旅途的兴致，有些漠然说，那好。
　　岱青如获大赦。
　　经理过来时我们已经进去了酒店的大堂。不得不说，GAT果然选人有方，经理见到沈栖迟和岱青，专业得体，没有半点谄媚，客气有条理地介绍房车补给各种功能区，也介绍了营地周边值得看的景色，他尤其推荐我们上小山丘，说那里是绝佳的落日观景位。
　　接着，他和气沈栖迟说，大沈总，久仰您大名，今日终于得见，很荣幸您能来，有什么需要您可以直接联系我。
　　经理递上名片。沈栖迟双手接过，郑重道谢。
　　我看到酒店大堂墙上有和相框，相框里是营地开业时的合影，我看到站在最中间的年轻人高大挺拔，卓尔不凡，岱青问，这是GAT的顾总？
　　经理笑笑，礼貌介绍，是的，他是顾寒山总，这是开业时的合影。我们是GAT在国内的首家房车营地，所以顾总亲自来过。
　　岱青说，久仰顾寒山大名，有机会一定要拜会。
　　经理说，顾总当时骑马上了后面的小山丘，他骑术一流，也是在那里看落日的，他说这个观景位很美。
　　他看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诸位有兴趣可以去看看。我们来准备一些晚餐，各位饮食有什么偏好可以提早告知我。
　　我和他说，沈栖迟需要单独准备些清淡的素菜和粥。
　　他一一记下。
　　不得不说，这里的服务真的很不错。从营地到山丘顶部有营地的电瓶车。但他目前的状况，坐电瓶车可能会有点危险。所以我担心沈栖迟不方便去，所以佯装漫不经心说，落日那都能看，要不算了吧。
　　不行，沈栖迟说，走吧，既然都来了，那一定要领略落日之美。不过等下我比较麻烦，你们可能要担待一下了。
　　那电瓶车很小。沈栖迟的轮椅都放不下。最后我们带上了厚厚的毯子，准备等下上去铺在地上。
　　阿福和岱青合力把沈栖迟抱上电瓶车。因为他坐不稳，他们两坐在他两边，两个人抱扶着他确保他的安全。整个过程让我心酸不已，我知道这么折腾他是不舒服的，他无非是不想扫了我的兴致。
　　我们余下的人坐在前面一排。车子开动，我有些担心得回过头。沈栖迟朝我笑笑，眨眨眼，示意让我安心。
　　还好，路面平整，车速并不快。
　　岱青也很怕沈栖迟不适，小心翼翼观察他的状态，问，大哥，你还可以吗？没有不舒服吧。
　　沈栖迟摇摇头，说，你们这样护着，哪里还会有问题。
　　到了山丘顶部，我和秦晴选了位置，把毯子折好放在地上，然后岱青背着沈栖迟，把他放在毯子上。他坐不稳，我让他靠在我身上，半抱着他朝向夕阳。
　　秦晴和岱青也依偎在一起。
　　说真的，太阳西沉，余晖把草原上的小溪映成金色的，仿佛是一条金色的丝带。天边火烧云翻滚，长风万里，旷远幽静，真的是绝美的景色。
　　我赞叹说，沈栖迟，幸亏你坚持上来看，真是不虚此行！
　　他笑了，说，的确很美。
　　我们望着壮阔的落日，拍照留念。秦晴帮我们两个拍照，沈栖迟靠在我身上，就好像是普通恋人靠在一起，背景是层次分明的火烧云。照片里沈栖迟笑容和煦温暖，丝毫不见记忆里他冷峻漠然的样子。这样的他，更令人心醉。
　　沈栖迟怕我累，用手臂支撑着自己。没过多久，他右臂就脱力，整个人向右倒，我连忙扶住他。
　　我玩笑说，来吧，我宽厚的肩膀，你放心靠上来就好。
　　沈栖迟轻轻吻了我脸颊，靠在我肩上。
　　远处夕阳西下，秋草连天。

　　我们在营地住了两天。后两个晚上我们都住在酒店里，车单独停在营地。主要还是估计沈栖迟的情况，住在
　　酒店毕竟要比车里舒服一些，我们劳顿一些不打紧，只是沈栖迟的身体毕竟非常虚弱，还是要保证他能充分休息。
　　晚上岱青秦晴他们在营地后面的草原上点着篝火和营地里另外一车德国人喝酒。我让阿福也去了，他从来不放心大少，帮他洗澡后躺下了他才去。
　　其实照顾沈栖迟，其他的都没什么，只是他实在太高了，转移什么的我一个人做不到。
　　我给他准备温水，他临睡要吃药。沈栖迟要吃各种药，多到我根本记不清也叫不上名字。好在他很清楚自己什么时间该吃什么药，从来不会忘记。
　　我把水递给他，笑说，你好厉害，这么多种药，不同时间吃，你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他苦笑，这是童子功。
　　沈栖迟是先天性心脏病，从小就经常进出医院。
　　他喝了药，接着说，从我记事我每天必须吃很多药，吃药，就和吃饭刷牙洗脸一样，是我的日常。
　　我上床，窝在他臂弯里，手伸进他的衣领，摸着他胸前各种手术抢救留下的大大小小的疤痕。轻轻把手放在他左胸膛。
　　他手臂环着我，没有说话。
　　明天我们要做什么？
　　我困意袭来，迷糊问。
　　他抚摸着我的后背说，我还不是听你们安排。
　　我搂住他，说，我们一年一次旅行好不好，不用太远，车程能到就好了。
　　沈栖迟吻我，轻声应允，好。
　　营地的两日，很是欢乐，我们和那些德国朋友一起开车出去。他们也是很多朋友在一起出行，见沈栖迟坐轮椅，都没有区别对待。我们在草原上和牧民一起载歌载舞。
　　沈栖迟坐在轮椅上，为我们鼓掌打着拍子，笑得很开怀。
　　印象中，他极少有这般笑容。他吃了太多苦，经历了太多孤独，独自面对了太多无奈，他习惯冷峻，习惯疏离，在别院中深深隐藏自己。
　　我看着他的笑容，眼眶有些湿热。
　　我和一个牧民奶奶聊天，对她说我和爱人来草原游玩。她汉语不灵光，说长生天会保佑每一个善良的人。人和草木虫鱼一样，都是万物轮回中的一粒沙，要敬畏长生天，要感恩所得。
　　极目远去，风吹弗着这苍茫的草原。
　　我回味奶奶的话。
　　要敬畏，要感恩。
　　忽然似乎就明白了什么。
　　我回到沈栖迟身侧，俯身抱住他。
　　他见我这样，问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在他耳边说，没有什么，就是觉得幸福。
　　返程的时候，岱青说，真想这样一直在玩游玩，实在不想回去面对那些劳什子。
　　其实我们都知道，岱青是游戏人间的性格，可如今不得不终日奔波于各种会议和应酬间，确实辛苦。
　　沈栖迟在车里一直恋恋不舍看着窗外的草原，看得出他很喜欢广阔的景色。
　　回程时沈栖迟一度因为肌肉痉挛引发了心绞痛，秦晴是医生，马上反应，让他吃下救急的药，扶着他的肩背，说，大少，你放松，你放松。
　　沈栖迟唇色青紫，神情痛苦。
　　我帮他按摩着紧张的肌肉。
　　他缓和下来时，浑身发冷，我帮他盖上毯子，喂他喝了些热水，摘下了他的助听器。
　　——你安心睡觉，休息一下。
　　我用手语和他说。
　　他点点头，虚弱闭上眼睛。
　　我向秦晴道谢，她笑笑说，一家人，别客气了。
　　我坐在沈栖迟床边，和岱青秦晴聊天。
　　刚才沈栖迟不适着实吓坏了岱青。他感叹，说，我大哥十几岁就开始帮助父亲经营沈氏了，二十岁时早就可以代父亲做各种决策。若不是他的身体，真不敢想象三十几岁的他在商场该是怎样得叱咤风云。
　　我回头看看已经睡着的沈栖迟，他脸色苍白，显得非常孱弱。
　　岱青加快了些速度。因为他知道沈栖迟身体并不舒服，每次心绞痛发作，之后都会很虚弱，需要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