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较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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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月考前，还有一个班际物理比赛。按各班抽签的分组结果，半决赛六班就得碰上十班。
姜杨对这种比赛向来不热衷。强手如林，不需要她这个无名小卒顶上。周知瑞也同样不感兴趣，但他是因为懒。当意愿表传到他这里的时候，他干净利落地画了个叉。
到最后，甚至都没集齐六个人。
郭登临站在讲台上痛心疾首，“你们可是振英的毕业生，全年级最优秀的一批人，居然畏首畏尾，推诿躲避！你们让我很失望！”
没人理他。
姜杨环视全班，若有所思。正如郭登临所说，在座的都是全年级最耀眼的一群人，他们从小遇到的坎比别人都少，所以也比别人怕摔跤。正如她自己，明明物化都学得不错，可就是没由来地忐忑，每次考试之前，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
每个人都不能保证抽到的题就一定会做，可对六班的学生来说，会做是应该的，不会就是能力不行。背负着这样的压力，谁都不愿意冒险。
郭登临无奈，大手一挥，让这次摸底考物理班级前六组队参加。姜杨带着不祥的预感从抽屉摸出成绩条一看，刚好第六。她哭丧着脸，像被戳破了的气球，瘫在椅子上。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天生就对物理感兴趣，恨不得自己变成行星，在椭圆的轨道上绕着太阳转。而有一种人，比如她，只是会应试，并不真的感兴趣。
她以前也跟爸爸试探性地说过，对理科压根没什么兴趣的人，可能就不适合学理科。她能学好纯属因为必须得学好，可她其实并不想知道这个世界是怎么运作的。相比之下，她更喜欢人类世界的那点弯弯绕绕。
“你没必要感兴趣，你只需要学好。”爸爸不以为意，“只凭兴趣是没办法生存的，你要做的就是掌握做题方法。”
这些道理她自己琢磨过千百遍，早已试图说服过自己了。可是，她的内心就是有一股不听劝的劲在告诉她：做你想做的。
只是不知道怎么过爸爸妈妈那一关。
不顾及他们的意见和建议，太难了。她十五年了都没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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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杨刚踏上学生报告厅的大舞台，对面的十班男生就开始怪叫。
“啧啧啧，六班行不行啊，怎么还得靠两个女生压阵啊？”
什么年代了还搞性别歧视。她身边的刘婧婧扁了扁嘴，没有说话。她看向十班那侧的后台，趁人不注意，翻了个不大不小的白眼。
台下随即传来了一阵大笑。她正奇怪是谁这么大胆，级长在这还敢吵闹，一看观众席，程昀就坐在第二排，嬉皮笑脸，做作地咳嗽。
她瞪了他一眼，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他立刻抿起嘴，表示明白。
几个来回下来，两个班平分秋色。在这种事情上，她向来没有什么很大的集体荣誉感，不会觉得比不过就怎么样。倒是十班把自己放在挑战者的位置上，越比越兴奋。
尖子生学习氛围高涨，冉明一看很满意，特意出了道难题。要是没记错，这是道物理竞赛的题目。姜杨咬着笔杆想了好一会儿，在草稿纸上简单地写了写解题思路。十班吵吵嚷嚷的，看样子是没什么思路，这样应该也能赢了。
台下的人突然高声说道，“老师，可以有替补吗？”
冉明皱眉，推了推眼镜，“不行！”
“您一开始也没说不能有替补啊。我们班同学肚子疼，没法比赛，换个人总可以吧！”
程昀向自己班的同学打了个响指，那个男生立刻会意，哎哟哎哟地叫起来，仿佛真的突发阑尾炎。他钻规则的漏洞，讲一大堆歪理，冉明张口结舌，索性就放他上台去写。写就写，他偏偏还对着她得意地眨了眨眼。
得了便宜还卖乖，眼抽筋啊！
他唰唰地写完了这道题，站在黑板旁边满不在乎地敲粉笔槽。冉明自己就是教物理的，一向欣赏物理尖子生。“程昀是吧，解得巧妙！六班的同学，有没有解出来了的？”
姜杨看看自己的答案，也是对的。整体大差不差，却没他的简洁明了。
她合上了自己的草稿纸，轻轻摇了摇头。
就让你得瑟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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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如期而至。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班主任都会这样强调第一次考试的重要性。也是，任何事情只要冠上了“第一次”的前缀，都会多了一层试探和验证的含义。
郭登临本打算把中考和摸底考的年级前五十单独叫出去开个会，统计了之后才发现总共有三十多个人，索性就在班里讲了，提醒大家务必重视第一次月考。
学生年代，朝代以月为单位更迭，他们班每个人实力都接近，更是这样。人人都有对考试结果的恐惧和计较，姜杨更是这样。虽然对她来说，害怕和失败不一定同时发生，但是个中煎熬和对最坏结果的预想，只有熄灯后躺在床上睡不着的她自己知道。
这次她还是三十多，小小地退步了几名，在一千多人的标本里，不算是一个很大的变动。这一次，她的三科倒是进到了前二十，可是文理科双双下滑，掉到了五十多。
她叹了口气，虽然郁闷，但还是按照惯例给爸妈打了电话。以前她还能报喜不报忧，现在连瞒报考试成绩也不现实了。班主任直接把所有成绩和排名发送到家长的手机里，他们一目了然。
“你的这个文理科啊，让我怎么说呢！总是不稳定，从初中开始就这样！你说你这样的成绩，我都不知道该给你选文科还是理科了！五十几的理科，你还怎么进理科重点班？”
爸爸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让她恍惚，仿佛现在已经是高一下学期文理分科的节点，该做出人生抉择了。
“这才学了一个月，还早呢...”
“什么还早！”爸爸不满地大声说，“你得警惕起来！上进一点！”
我已经挺上进的了...她把这句话吞回了肚子里。
上进本来就应该是一个过程，体现在上课很专心、做作业很认真、起早贪黑地背书等等细节上，而不是一个结果、一列数据、一个结论。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和爸爸争这个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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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姜杨知道第一次月考后每个人都必须找一位科任老师聊聊天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选了李朋飞。倒不是因为政治考砸了有问题要问，而是他能让她暂时逃离焦虑。
可能因为和他聊天，不会扯到什么未来啊前途啊这些让人烦心的事情上去，所以她莫名信任这个才认识一个月的老师。
而且他的办公室在五楼，十班那一层。姜杨也不是想特地遇见程昀，就是好奇他在班里是个什么样子。
李朋飞看了看她的成绩条，又拿着前两次考试的数据对比了一下，“没什么问题呀，目前来看还挺好的。”
姜杨点点头，感激李朋飞对自己的评价，又摇摇头，小声嘟囔，“还是有问题的。”她犹豫了一会儿，艰难地吐出一个一个字，“我不爱学理科。”
刚扭扭捏捏地说完这句话，姜杨就后悔了。李朋飞是政治老师，她找外科医生看脾胃干嘛？
“那你很厉害嘛，能把不爱学的科目学成这样。”李朋飞倒没觉得她奇怪，一本正经地开玩笑，“你可以教教那些说非理科不去的男生，怎么学好爱学的科目。”
她没憋住笑了，又觉得自己好像不太正经严肃，认真地说，“老师，我是真的不太喜欢学理科。”
她歪着头想了想，“也不是不能学，能学好，可是就是不喜欢；但是文科，我挺喜欢，可是又没学得有多好，所以很纠结。”她皱着眉头，咬着嘴唇，好像今天就要做这个决定。
“因为你什么都想要。”他顺了顺成绩条，递给她。
“但你真没必要这么早就开始忧虑，你会浪费掉很多高一还算轻松惬意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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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想要。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思考这句话。
小学数学老师曾经言之凿凿地告诉她，你适合学文科。那时候的她虽然不明白文科和理科的区别，但是她不喜欢这个数学老师，因为他觉得自己不够聪明，所以她一度不想学文，感觉学文就是笨蛋。
与数学老师相反，爸爸言之凿凿地告诉她，你就是学理的料。可长大了的她不爱赌气了，虽然学文科还没有学理科轻松，但是她就是愿意和唐太宗汉武帝较劲。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她缺乏一个契机，缺乏一些勇气。她需要能大吼一声“你们的看法和意见屁都不是”的胆量。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十班窗外。现在是眼保健操时间，大家摘掉了眼镜，把拇指放在太阳穴上，用手指轻轻地刮眉毛。她还是第一次在经过别的班外时大大方方地往里看，不用害怕其他人的目光。
凭着那个蓝色的保温壶，她一眼就找到了程昀。他的头发还没干透，乱糟糟地耷在脑袋上，一如他做眼操的态度，有一下没一下，随便刮刮眼皮，敷衍了事。
她无声地笑了，决定暂时不去思考学理科到底快不快乐。她只是突然拥有了巨大的勇气再回到书桌前，去和她不喜欢的一切鏖战。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较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