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滟流年谁共醉》独自莫凭栏

17、第十七章 同行

　　明秀看着明珏的背影，突然觉得若就此离开，只怕此生此世再也无法亲近他，但他自幼在归元山庄深受正统礼教的影响，这男风之事向来被当作淫邪歪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正在心中千思万想，忽听明珏厉声喝道：“还不下去？！”明秀从未见过明珏显露如此厉色，吓了一跳，正待说话，轰的一声，书桌轰然倒塌，木屑四飞。
　　“下去。”明珏转过身来，面上全无表情，深若幽潭的黑眸中再也没有平日里隐隐的温柔旖旎，一片冷然。
　　明秀看着这样的明珏一身艳红地站在那里，突然觉得这人是如此的繁华，又如此的寂寞，也许这人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坚不可摧，也许自己真的伤了这人的心。他的手动了动，有那么一刹的冲动想去拉明珏的衣袖，却终是收了回来，而后，落荒而逃。

　　明秀以为，明珏不会再想看到他。岂料翌日，明珏便使紫瑛过来传令，让他收拾一番，一同出发去新州。
　　明珏淡淡地扫了一眼拿着包袱的明秀，道：“你既没有能力向药师讨要新药方，此事只好暂且作罢。你我先往新州一探。走吧。”明秀听他说话疏远，全无往日的亲昵，不禁心里难受，却也知道两人难复往日一般，只得默默跟在他身后。山下早有人备好马和干粮，两人下了落星崖，纵身跃上马背，策马赶路。
　　新州地处南方，离落星崖路程颇有些远。此次出行颇有些急，明秀来不急查阅相关资料，连行走的线路都不甚清楚，幸而明珏一早吩咐下去，各地堂口提前备好食宿，一路甚是顺利。
　　这日，两人正在坑坑洼洼的山间小路中驾马而行，突然却下起倾盆大雨来，山路更是泥泞难行，泥水飞溅，两人都有些狼狈。明珏眼尖，远远看见前方荆棘丛中隐隐露出个洞口，道：“我们先到里面避雨。”
　　将马拴好，明秀用剑砍掉洞口的荆棘杂草，率先钻了进去。洞口不大，里面却是颇为宽敞，地面也尚算干燥。明秀虽然年幼，但也曾奉师命出外历炼，宿在野外也是常事，他麻利地清理地面的杂物，两人草草擦拭了一下身上的水渍，换了备用的衣物。天色尚早，只是乌云密布，雨下得又大又急，噼里啪啦的，偶尔夹着一声轰然的雷声，洞口一片的迷濛，洞内暗淡无光，两人席地而坐。
　　明珏向来养尊处优，此刻气定神闲地倚墙而坐，依然透着那身处高位的尊贵模样。明秀偷偷看了他一眼，呆了呆，又飞快地收回目光。如此两次三番，明珏终是忍不住无奈叹道：“我不开口，你难道便永远也不与我说话么？”
　　明秀想到他一路上的冷淡，不禁委屈：“你都不理我。”说罢又暗自后悔，自己好像被宠坏了，在明珏跟前总不自禁地闹孩子脾气想撒娇。明珏气极反笑，道：“这么说来倒还是我的错了？！”明秀不由自主咽了下口水，不敢再说话。明珏径自闭目养神，也不再理他。气氛尴尬僵硬起来，隔了一阵，明秀丢下一句：“我去捕猎食物。”便匆匆离洞而去。
　　明珏睁了睁眼，终是没有说话。
　　傍晚时分，明秀终是空手而回。明珏早早燃起了火堆烤着干粮，见他浑身湿透打着喷嚏，没好气地扔过干爽的衣物，道：“赶紧擦干净，免得生病了连累本座照顾。”明秀又羞又惭，不敢吱声，换了衣物，默默地啃了干粮不提。
　　半夜，明秀果然发起热来。明珏瞧着他蜷缩着身体，浑身滚烫又冷得发抖，忍不住一戳他烧得通红的脸，道：“倒真的病了。”
　　明秀烧得迷糊，伸出手来，模模糊糊地喊了声：“姐姐……”明珏侧耳去听，久久才又听他喊了声：“教主……”如此反复数次。明珏心中微动，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只觉得入手一片灼热。明秀却打了个寒颤，呢喃道：“冷……”明珏手上微微用力，将人整个揽入怀中。洞外滂沱大雨依旧，看着依偎在胸前那颗黑色的小脑袋，明珏有些恍然失神，似乎这一刹那，心口某个地方，如此的温暖。
　　雨过天晴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明秀慢慢的睁开有些模糊的眼睛，眼前一片艳红，他揉了揉眼，晃了晃脑袋，勉强清醒了几分，才发现自己整个儿窝在明珏怀里，大惊之下，手忙脚乱地想要推开他，却被明珏一把拉住，取笑道：“昨夜倒是一个劲儿地往我怀里钻，现在一醒来就反脸不认人，想始乱终弃啊？”闻言，明秀脑袋轰的一下被炸成一片空白，瞧见明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空白立刻转换成了尴尬。
　　明珏的手自然的抚上他的额头，道：“嗯，退了热了。”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划过，在肌肤上留下一串若有若无的战栗，明秀微微别过头，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慌乱的神色。“怎么？还不舒服吗？”他靠得极近，呼吸间温热的气息喷在明秀的脖颈上，明秀没敢回头，几乎有些僵硬的摇摇头，气息不稳的说：“没……”
　　明珏看着他微红的耳根和侧脸，笑道：“好了，不逗你了。昨晚你出了一身的汗，怕是粘腻难受，赶紧换了衣衫。干粮快没了，我去捕些肉食。”
　　明秀应了声，他病了一场，此时浑身酸软，心情却颇是微妙，也不敢支使明珏替他更衣，硬撑着到一旁换了衣物。明珏也不去管他，勾着唇角看了一会儿，自去了捕猎不提。
　　为着这一场大雨，明秀这一病，两人之间的氛围倒是和缓了许多。此处离新州已经不远，快马三五天便可到达，于是在山洞又是休养了两天，才重新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