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雨细如愁》黛婕

5、Chepter 4

　　温和的秋季
　　风轻云淡，庭院里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枫树的红叶犹如火焰般，红得鲜艳却深沉。天，蓝得不可思议，云，白得无暇，犹若羽毛般轻盈而遥不可及，栏栅上的玫瑰已失去了昔日的红艳，各色的海棠花努力的抬起头。小型喷水池中央是两只白色大理石雕刻的天鹅，旁边，是两个用竹子编成的秋千。
　　小墨茵坐在秋千上，穿着一件白色羊毛衣，小小的毛衣上有一个大得出奇的帽子，帽子边缘是一圈白色狐毛。墨茵小小的瓜子脸被衬得越发粉嫩，越发落寞，大眼睛无神的看着远方，发如泼墨，慵懒的垂卷着。手，无力地扶着秋千，黑色的羊毛小裙随风摆起了裙角。
　　“怎么了，墨墨。”叶正豪坐在另一个秋千上，担忧地看着墨茵。
　　知道“那件事”之后就立刻赶了回来，墨墨从医院回来后就一直在发呆了。想到这，叶正豪紧锁的眉皱得更紧了。
　　墨茵回过神，传来一阵低声的抽泣声，“爸爸，”抬起头，墨茵的眼眶一片嫣红，“墨墨不乖，墨墨干坏事了。”豆大的泪珠沿脸颊滑落，把黑色的羊毛裙渲染得更加深沉。
　　叶正豪温柔的伸过手，慢慢的拭干墨茵的泪，“墨墨不哭，乖。”
　　墨茵别过头，用手胡乱地擦拭着泪，泪却更肆无的涌出。
　　“邵……邵阿姨会很痛吗？”声音哽咽得听不清。阿姨流了好多好多血，满地红得刺眼。
　　“邵芸她……”叶正豪欲言又止，“墨墨以后要好好照顾阿姨，不要惹阿姨生气啊。”叶正豪拉着墨茵的小手，“墨墨要很乖的，不能哭啊。”
　　墨茵转过脸，低声呢喃，“不能哭……”一边用衣袖小心的擦拭泪滴。
　　“这样才乖，”叶正豪捏了捏墨茵的小脸，“墨墨要经常微笑，知道吗？爸爸经常不在家，墨墨要像大人一样照顾整个家啊。”
　　“爸爸又要出去了吗？”略显粉红的小脸上满是疑问。
　　“是啊，爸爸还有事呢！所以墨墨要自己照顾自己，墨墨已经长大了，不能再依赖别人了，自己要坚强啊。”叶正豪心里矛盾而无奈，可是，还是不能照顾她们……
　　“那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墨茵迫不及待地追问着。
　　“很快。”叶正豪真想搪塞过去，自己也不知道，这次是去一个月，两个月，半年抑或更多，自己并不是一个称职的爸爸，不能让墨墨拥有和别的孩子一样的快乐，不能亲自把自己的爱给她，以后，会后悔吧！可是，还是不可以。
　　“那就是什么时候？”墨茵睁大眼睛，大而水灵的眼中透着坚定。爸爸每次都说，很快，可是爸爸知道吗？你每次都让墨墨等了好久……
　　叶正豪别过脸，该怎么回答呢？孩子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懵懂的小女孩了。缥缈的眼中，竟是犹豫不决和更多的不忍。
　　“等到。等到墨墨和爸爸种的薰衣草开出紫色的小花，爸爸就会回来了。”叶正豪缓缓说道。
　　“那……那爸爸很快……就能回家了，对不对？”墨茵跳下秋千，对上叶正豪的眸子，声音里透着稚嫩和惊喜。
　　叶正豪微笑，把墨茵抱起，放在膝盖上。墨茵坐在叶正豪的膝盖上，不安分的转过头。
　　温暖的怀抱融化了墨茵的不安，她相信……
　　阴霾深重，深秋了。薰衣草啊，你什么时候才会开出那样温馨美丽的花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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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昏暗
　　云密密麻麻的布在天空上，阴暗，沉闷。
　　墨茵趴在粉红色的小床上，穿着一件粉蓝色的睡裙，睡裙的领口有一圈白花边，上面缝了一片碧蓝色的叶子。头发轻垂在两肩上，用一个粉蓝色的小夹子夹着。爸爸昨天又去了欧洲，不知道那里的天空，是不是也一样被云布满了。
　　墨茵抬起头看了看天空，手上的工作却依然没停下来。小心地，小心地，对折，再对折。墨茵望着一旁的玻璃杯轻笑，已经好多了呢！再一会儿就能折满99颗星星了。96、97、98、99，墨茵抱起玻璃杯往饭厅跑去。
　　墨茵一下，一下的走下楼梯，头发也一波，一波的飘荡着。
　　墨茵小心翼翼的把玻璃瓶放在雕花水晶桌子上。还有什么呢？墨茵眼前一亮，对了，邵芸阿姨最喜欢的郁金香和秋水仙！墨茵跑到桃木雕屏风后面，踮起脚尖。差一点，一点点就可以够到了。
　　火红的郁金香带着娇羞之气，而艳红的秋水仙却显得落寞非常，墨茵抱着花瓶，再次走进了大厅。
　　还有……邵芸阿姨一个人在医院会很孤单吧，墨墨要去陪她！墨茵跑上楼，打开衣橱，这个，还有这个，墨茵把衣服放到小背包里面，又拿起《格林童话》在发怔。墨墨讲故事给阿姨听，阿姨是不是会高兴呢？
　　一切准备就绪，墨茵换上了小海军服，背着小背包，走出了大厅。墨茵踮起脚，轻手轻脚的关上了。
　　爸爸妈妈不在墨墨身边，墨墨一定会照顾自己的。
　　习惯地绕到天台。薰衣草，你一定要快点开花哦，那爸爸就可以和墨墨在一起了。
　　墨茵坐在班车上，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思绪万千。邵阿姨一定，会好起来的。
　　车上的人群望着这个穿着小海军服，手捧着郁金香和秋水仙的女孩，不禁怔住了。这个女孩，可爱得如同从童话中走出来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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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集爱医院
　　雪白的床单，雪白的被子，雪白的窗帘。邵芸望着窗外飘落的紫荆，如同一片片紫色的霞，在地面卷起阵阵花浪。
　　落寞，苍白的面容上毫无表情，却集聚了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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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小姐吗？”医生皱着眉头，看着一张白色的化验单，“这是你初步的化验结果。”
　　邵芸猛然抬起头。
　　“由于你受到了猛烈的碰撞，子宫内膜大面积出血……”医生一边看着化验单，一边在纸上写着什么。
　　“那……那我的孩子呢？”邵芸脸上满是不相信，激动地抓住医生的白袍。
　　“我们尽力了。孩子……保不住了，而且……”医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就这样说出来，会很影响病人情绪的。
　　“而且什么？你不妨说吧，我……我能接受的。”邵芸的眼角溢出了泪，直直的望着医生。
　　“而且以后要怀孕，恐怕都比较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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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上天要如此不公呢？为什么连孩子都不留给我……
　　“邵芸阿姨。”墨茵轻轻推开门。阿姨在发呆呢！
　　邵芸连头也没有回。她为什么还要来，是来提醒我，我已经不能生育的事实吗？邵芸的拳头开始发紧。
　　墨茵小心地走到病床前，放下书包。
　　把花插在瓶子里。
　　墨茵捧起玻璃瓶子，“阿姨，这是许愿星，向星星许下一个愿望，愿望就能成真哦！”
　　邵芸的脸色愈发苍白。愿望成真？不可能了……
　　“阿姨，我给你讲故事哦”，墨茵有些害怕，阿姨为什么不说话呢？墨茵翻出《格林童话》，“从前，有一个漂亮的白雪公主……”
　　“你不要再读了！”邵芸转过头来大声喝道。红色，刺眼的红……邵芸打了个寒颤。她一把推开了花瓶……
　　“砰！”瓶子狠狠地摔在地上，碎作无数片晶莹。
　　墨茵惊恐的向后退。
　　“你给我出去！”邵芸大叫，眼泪肆无忌惮地流淌，“我再也不要看见你，你给我滚！”
　　“不是的，”墨茵哭了起来，“阿姨最疼墨墨了，不是的……”
　　“不要以为你是小孩子我就要迁就你，我最讨厌你了，你让我恶心！”邵芸不顾仪态地大叫。
　　“不是的，阿姨骗墨墨，阿姨最喜欢我了……”墨茵的眼泪哗哗地流着，小手在一地的碎片中寻找残存的郁金香。“咝，”玻璃片划在白皙的肌肤上，鲜红的血顿时涌出。
　　“你有没有听见，我叫你出去！”邵芸拿起枕头就要砸。
　　墨茵夺门而出，泪，顺着脸颊流到脖颈，凉飕飕的，刺骨的寒。
　　阿姨不喜欢墨墨了……墨墨很讨厌……阿姨不要墨墨了……
　　“小心。”人们为这个小女孩让出了一条道。
　　悲伤的泪啊，就这样沿着路，湿到了无边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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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凄厉地刮着，枫树摇得沙沙作响。雨，就这样没有任何预兆地落下。
　　墨茵蜷在小门边，像一只可怜的小猫。水军服被淅沥的雨水打湿了一大片，紧抱双肩的小手冻得发红，轻轻地颤抖着。
　　“噔噔”，门外响起敲门声，“墨茵，开门。”
　　是谁呢？墨茵睁开眼，是……邵芸阿姨吗？阿姨原谅墨墨了吗？
　　墨茵疲惫的脸上扯出一个小小的笑容。她艰难的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向铁门走去。阿姨，等等墨茵，墨茵马上就到。
　　雨，瓢泼般地打到身上。每一滴，都是煎熬。
　　“砰！”终于，墨茵倒在了风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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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茵睁开眼。好亮啊。这是哪里？
　　窗帘，床单，地板，统一的白色格调。床边，奶白色的梳妆台上放着一杯水。
　　墨茵颤抖着手去拿杯子。好渴，好晕，好想喝水。
　　“砰！”杯子碎了一地。
　　墨茵惊恐地缩到床边。
　　“醒了吗？”一个笑容可掬的阿姨捧着汤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稚气的小男孩。是莫飞哥哥和华阿姨。
　　“对，对不起，我……”看着一地的玻璃碎片，墨茵低下了头。
　　“没事的，莫飞，拿扫把扫一下吧！”华芝灵温暖的笑着。
　　“遵命。”莫飞偏过头，举起小手。
　　“发高烧呢，”华芝灵探了探墨茵的额头，“先喝汤吧！”华芝灵吹了吹汤，然后轻轻地送到墨茵的嘴巴。
　　墨茵呆呆的，张嘴，合嘴。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掉了下来。妈妈……
　　“怎么了？”华芝灵揽过墨茵的肩，“怎么哭了？”
　　“阿姨，韶芸阿姨不要我了，我是个坏孩子。”墨茵依在华芝灵肩上，小小的肩膀猛烈地起伏着。
　　可怜的孩子。华芝灵抱着墨茵，眉头微皱。这样的意外，是谁也不希望发生的啊。
　　“墨茵这几天就住在阿姨家了，好吗？”华芝灵微笑。
　　墨茵看着眼前温柔的阿姨，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夜，天格外黑，暴雨仍在继续。可华芝灵的小屋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百合状的吊灯投射出一片晕黄的温暖，莫飞望着墨茵“吃吃”地笑着。
　　　　墨茵穿着华芝灵的大号睡衣，粉红色的裙摆拖到了脚踝。墨茵一摇一摆地走着，好几次都被绊倒在地。
　　“墨茵好笨哦。”莫飞狡黠的笑着。
　　“我才不笨呢！”墨茵用力地摇了摇头，“爸爸说我最聪明了。”她白皙的小脸上涨起了两朵红晕。
　　“你爸爸是骗你的吧。”莫飞看着墨茵的“裙”角，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爸爸从来不骗墨墨的。”墨茵扑闪着大眼睛。
　　“你不是叫墨茵吗？”莫飞疑惑地问。
　　“爸爸总爱叫我墨墨，因为他是我最亲的人。”墨茵吐了吐舌头。
　　“那……那我可以叫你墨墨吗？”莫飞的眼中满是期待。
　　“可是，可是为什么呢？”墨茵嘟着小嘴。
　　“因为，因为好听呀！”（笨蛋，地球人都知道是为什么啦）莫飞低着头，红着脸。
　　“好听吗？！”墨茵兴奋地叫道，“那我恩准了。”墨茵仰起脸，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劈里啪啦。”雷声忽降。
　　墨茵捂起耳朵。
　　“呵呵，原来墨墨害怕雷声，真是个胆小鬼。”莫飞笑得有些奸诈。
　　墨茵嘟着嘴，瞪着莫飞不说话。
　　“墨茵今晚就和阿姨睡，好不好？”华芝灵刚洗澡出来，用毛巾擦着头发。
　　墨茵点点头。
　　“我也要和妈妈一起睡。”莫飞举着小手说。
　　“我才不要和你一起睡呢！”墨茵有些不满，“我要和华阿姨两个人睡！”
　　华芝灵被他们逗乐了，她在两个孩子间俯下身子，“莫飞为什么要和我们睡啊？”
　　“因为我是男子汉，我要保护你们两个小女子。”莫飞挺直了腰。
　　“我才不用你保护呢！我是女超人哦！”墨茵说着，“咯咯”地笑出了声。
　　华芝灵也笑了。
　　秋雨，来的怪，却也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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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倾泻，从小花园里看，就像是一个橙黄色的世界。向日葵的花瓣垂滴着露珠，闪着晶莹。繁密的向日葵间，洋溢着稚嫩而清脆的笑声。
　　墨茵捧着一个大铁桶，正和莫飞在浇花。
　　“不对不对，应该是对着根浇啦！”墨茵指着向日葵的翠茎，摇着脑袋，“莫飞好笨哦！”
　　“应该是在花瓣上浇，花是要喝水的。”莫飞不服气地抬起头。
　　“可是爸爸说要在这里浇。”墨茵努力地踮起脚。
　　“那是因为你不够高吧！”莫飞嘻笑着。
　　“不和你说啦，一点常识都没有。”墨茵转身，把铁桶放在一边。
　　这样的阳光，这样的微笑，这样的颜色，让向日葵都禁不住轻轻摇着，似笑似歌。
　　“砰！”忽然有一阵声响，桶被碰翻了，水静静流淌，扩散开去。
　　莫飞转头，“要小心点啦，不要笨手笨脚。”说着走过去将小桶捡起。
　　墨茵眼里分明闪烁着惊恐。
　　“你怎么啦？”莫飞偏着头。
　　墨茵扇子般的睫毛一上一下地颤动着，“你……你后面。”
　　莫飞转身。
　　一只小小的白色毛毛球缩在一棵金黄的向日葵下，身上似乎还打着寒颤。

　　莫飞小心翼翼地抱起那只小球，小球身上有点湿，眼睛闭着，身体在轻轻地打颤。
　　“你怕小狗？”莫飞的眼神有些嘲讽。
　　“有一点点。”墨茵低着头，不敢走近。
　　“不要怕，你轻轻摸摸它，它不会咬人的。”莫飞说的一本正经。
　　墨茵点头。她轻步走了过去。
　　那是一只洁白的小雪狗，全身竟没有一丝杂毛，净白如雪的毛毛随着微风卷作层层雪浪，一拨一拨的，可爱得紧。
　　墨茵小心地抚摸着小狗，“你被主人抛弃了吗？”
　　“呜~~”小狗发出一声呻吟。
　　“好可怜哦！莫飞，狗狗说它无家可归了。我们把它带回家，好吗？”墨茵偏着头。
　　“你听得懂？”莫飞笑着，好像在酝酿着什么坏主意，“果然是同类啊。”
　　“呃？”呵呵，迟钝的墨茵，大概还不知道莫飞在拐弯抹角的开她玩笑。
　　莫飞看着墨茵眼中的疑惑变成了恍然大悟，嘻笑着跑开了。
　　墨茵噘着嘴，跺着小脚，“莫飞是个大坏蛋。”
　　阳光，洒了一地，向日葵似乎对这两个可爱的小天使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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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色的落地纱窗随着微风，飘起，落下，纯白色的地板上，坐着两个孩子。女孩可爱如公主，男孩英挺如王子。
　　“小球要叫向日葵。”莫飞稚气的小脸仰着。
　　“不行，球球要叫薰衣草啦。”墨茵抬眼瞪了瞪莫飞，又继续和小白球玩。
　　“薰衣草？！这个名字很烂唉。”莫飞斜眼看着墨茵，“向日葵好听多了。”
　　墨茵嘟着小嘴，捧起小球。小球正侧着身子去舔墨茵的手。“小薰，我们出去玩，不要管那个没文化的小哥哥。”说着，墨茵径直走出了门。
　　莫飞站起身，“喂，小球，等我。”也紧跟了出来。

　　经过N+1次争辩后，小球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幸福。因为墨茵说，每次找小球的时候，就可以叫幸福在哪里。而且，这样就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了。
　　是真的吗？莫飞很疑惑，可还是同意了。墨墨，一定要拥有很多很多的幸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