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过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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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小树林里，阳光下的小河在树丛间流过，波光粼粼，树荫洒下一片墨绿色的清凉。
两个孩子盘着腿，面对面地坐在地上。男孩看上去九或者十岁，与对面女孩差不多。他黑头发很长，矮小瘦弱，身上的衣服极不协调，倒像是故意穿成这个样子：一条过短的牛仔裤，一件又大又长、像是大人穿的破旧外衣，还有一件怪模怪样的孕妇服似的衬衫。
不过他已经脱去了外衣，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那件古怪的孕妇服显得不那么刺眼了。
“……如果你在校外施魔法，魔法部就会惩罚你，你会收到信的。”
“可是我在校外施过魔法呀！”女孩说。
“我们没关系。我们还没有魔杖呢。小孩子控制不住自己，他们不管。一旦到了十一岁，”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他们开始训练你，那时你就得小心点儿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叫莉莉的女孩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在空中快速地旋转，她在想象树枝后面飘出火星。然后她扔掉树枝，冲着男孩探身说道：“这是真的，对吗？不是开玩笑？佩妮说你在骗我。佩妮说根本没有什么霍格沃茨。这是真的，对吗？“
“对我们来说是真的，”男孩，也就是斯内普开口，“对她来说不是。我们会收到信的，你和我。”
“真的？”莉莉轻声问。
“千真万确。”斯内普说，他虽然头发参差不齐，衣服稀奇古怪，但坐在她面前却显得别有一番气派，对自己的前途充满信心。
“信真的是由猫头鹰送来？”莉莉小声问。
“一般来说是这样，”斯内普说，“但你是麻瓜出身，所以学校会派人来向你父母解释一下。”
“麻瓜出身会有什么不同吗？”
斯内普迟疑着，他的黑眼睛在绿荫下显得充满温度，看着莉莉那张苍白的脸和那头深红色的头发。
“不会，”他说，“不会有什么不同。”
“太好了。”莉莉说，松了口气。显然她一直在为此担心。
“你会变许多魔法，”斯内普说，“我看见了。我一直在偷看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莉莉没有听他说，而是四肢伸开躺在铺满绿叶的地上，望着头顶茂密的树叶。
斯内普渴慕地望着她，就像游戏场上望着她时一样。
“你家里的事情怎么样啦？”莉莉问。
斯内普微微蹙起了眉头。
“还好。”他说。
“他们不吵了？”
“噢，还吵，”斯内普说，一边抓起一把叶子，把它们撕碎了，但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不过……”
他眼神游移了，一副在回忆而且若有所思的神情。
“怎么了？”莉莉被对方这不常见的神态吸引了。
“我不知道那是做梦，还是什么……”斯内普看起来很苦恼，以及窘迫，以至于脸上浮现了一丝浅淡的红晕，“他们吵架的时候，我都会梦见一个人……”
他又不确定地加了一句：“也许是人……”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莉莉追着问。
斯内普回忆那些梦。他最初只觉得那是梦，可这个梦出现太多次也太有规律了——在他有过较大的情绪波动的时候。而且，也太清晰了。
其实什么也没发生。他只隐约记得，梦中充斥着白雾，什么都看不清。但莫名能感觉有个人在身边。就静静地待在他旁边。
有时候那人什么都不说。有时候那人会从迷雾里发出一些断断续续的低语。
“人类……幼崽……”
“难过……”
斯内普听不懂那人的语言，听上去古老而奇特，却能明白对方话语的意思，尽管这些意思也没什么意义。
或许是对方看到了他，描述他，一个孩子。感受到他的情绪。
仅此而已。
斯内普讲出来有些暗暗地后悔。这不是个多么有趣的故事，说不定莉莉会觉得这只是他几个无聊的梦而已。
然而莉莉却看上去兴致勃勃。
“他……我们就用‘他’吧。我怎么觉得，他是来陪伴你、安慰你的？西弗勒斯，你觉得他会是什么亲近小孩子的精灵吗？梦精灵？有这样的精灵吗？”
“至少我没听说过。”
“想想吧，他说的不是我们的语言！也许他来自其他地方……天哪，外国的精灵？”
斯内普对此表示怀疑：“我从没听说过精灵能影响我们的梦，哪怕是外国的。”
“也许你可以直接问他，听上去他挺友好的。”莉莉建议。
“……”斯内普犹豫了一下，轻声说，“下次，我试试。”
……
今天托比亚又喝醉了。一直到在自己吱呀响着的旧床上躺下时，斯内普似乎都还能听到艾琳的尖叫哭喊和男人醉醺醺的咆哮。
男孩面无表情地在床上翻了个身，蜷起身子闭上眼，强迫自己攥住一丝睡意。
睡吧，睡着了就没有这些了。
只有白雾，朦胧的，缥缈的，乳水般温柔的雾气，和一个安静的……“精灵”。
野猫的尖嚎和窗外灌进来裹着臭味的风不知是何时消失在他的感官里。斯内普发现他赤脚漂浮在漫天的白雾里。这些飘忽的没有实体的雾气是如此轻柔地托举着他，包裹着他，就像一个充满怜惜的怀抱。
男孩突然就感觉一股委屈在上涌，让他迫切地想要倾诉些什么。很多情绪他不会向莉莉——他最好的朋友吐露。男孩敏感的自尊心遏制着他。而此刻……
斯内普吸了下鼻子，硬生生把那股冲动憋了回去。他怀疑刚才居然像个爱哭鬼一样想要向一个底细不明藏头露尾的所谓“精灵”寻求安慰的自己是中了什么可怕的魔咒。
他绝不会如此软弱！
“幼崽……”
缥缈的低语响起，难辨雌雄，从四面八方而来，难言的浩然神秘在雾气中生发。斯内普不太自在地动了动身子，他感觉一缕白雾飘过了头顶，简直像什么人摸了他一把。
那个从未露面过的存在就在身边，但斯内普感觉不到他的具体位置。实话说，这一片白雾也看不出什么具体位置。但这位存在带来的感觉很怪，就像是……他无处不在。
甚至有些时候斯内普悚然地觉得自己在他体内。
当然这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有多敏锐的斯内普为了自己的心理健康着想飞快排除了这个念头。
之前几次斯内普简直被这种异象惊呆了，出于谨慎什么都没干，但这次想一想莉莉兴奋又好奇的绿眼睛，他硬着头皮开了口。
“你好……”
开口的刹那，一种异样的感觉一闪而逝，就好像……什么被打开了一样咔哒一下。天生敏锐的斯内普本能有些不安，却没发现哪里不对。
白雾涌动，然后那个低语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却让斯内普脸色大变。
“Lily……？”低语喃喃，缥缈悠远，“……#￥%……@#？”
朋友？精灵？！
“摄神取念？！”斯内普失声叫了出来，但很快反应过来，把一句“你是什么东西”咽了回去。
虽然他现在很怀疑这句话说与不说有何区别。
白雾翻涌着，沉默了一小会，在斯内普警惕地努力放空大脑中，低语再次平静地响起。
“&*#￥%……”
依旧，斯内普没听过那种语言，但明白了他的意思。
遗忘……
是遗忘了为什么有类似摄神取念的能力？还是遗忘了……自己是什么？
斯内普难以想象怎么会有明显有智慧的生物忘记自己是什么。哪怕是中了最厉害的一忘皆空，应该也至少保留有一些常识……吧？
也许？
斯内普一想也不确定了。毕竟他还没开学呢！这些咒语的名字和用途，都是听艾琳当故事讲的，自己可没经过系统的学习。
“#￥%……”低语。
母亲。
斯内普抿紧了唇，懊恼起自己先前搭话的行为。他简直不能想象自己会这么愚蠢和冲动，和一个闻所未闻、梦里出现的有智慧的生物……哈！说你好！
看着周遭翻涌不息的白雾，斯内普无力而有些愤怒地意识到，自己的大脑现在就像个坏了大门的房子任由对方出入，或者明明白白摊开的日记本。
这感觉真是该死的糟糕透了！
在斯内普咬着牙再次努力放空思绪的空洞眼神中，白雾似乎收缩了一分，然后传出一声没有意义的喃喃。
“涂山……”
是的，没有意义。
斯内普只听到了两个古怪的音节。
涂山。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过往（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