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无邪》一穗灯花

7、第 7 章

　　白修缘已经不记得那时多久之前的事了，但他脑海里能清楚的浮现出见到那个人的第一眼的画面。
　　那天格外的晴朗，应该是白修缘记忆中做人的日子里最晴朗的一天，那天他遇到了他，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他，是白修缘之前的世界里绝不可能出现的人。
　　白修记事起就没见过自己父母，他只知道他住在一个偏远的小院儿里，那里面有七八个跟他一样没有父母的孩子，有一对夫妻，他们让白修缘和那些孩子叫他们爹娘。
　　那时候他还不懂事，只知道家里穷。每天都是残羹剩饭，他们的衣服从来没换过，永远穿着来到这个院子里时穿着的衣服，即使寒冬腊月也就这一件衣服。爹和娘说家里穷，养不活这么多孩子，他们要自食其力，要学会自己挣钱，家里不养闲人。每个人发一个破了豁的粗碗，他们说这个是挣钱的家伙，谁要是弄丢了，或者空着碗回来不但没饭吃，还会挨顿打。
　　他以为那两人真的是他的父母，每天跟着比他大的孩子一起出去，满大街的跑，他学着那些大孩子的样子，见人就拉着他的衣袖，晃动着手中的破碗，装作没吃饱饭的样子，祈求者过路人，能行行好，发发善心，给他点什么东西都行，只要别空着碗回去。看着是没有力气的样子，但实际上如果他们瞄上的人不丢点什么东西的话，他们是绝对不会松手的，这是白修缘从那些大孩子身上学来的。
　　那个时候的白修缘是个没有来处的人，他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还要活着，只知道肚子饿了要找吃的，冷了要找可以不被冻死的地方，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但却每天都在努力的活着，也许是本性使然，也许那个时候的白修缘只是想不被冻着，不被饿着，就这样一天天的活着，但后来的白修缘知道了，他在等一个人，一个给他来处的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慢慢变成了这里最大的孩子，而那些比他大的孩子，有的消失在某天的傍晚没在回来，有的消失在某天的清晨。有走的就有来的，每当走一个，那个所谓的爹就会带新的孩子回来。
　　后来白修缘明白了，那些人其实都是人贩子，而那些孩子都是他们的同伙拐来的、骗来的、哄来的，放在这里统一管理，分出三六九等，再去找买家，长得好的卖的价格就高，长得不好的就给人家当家丁，长得最好的被卖入青楼供人取乐，男孩女孩都有。
　　有天那人贩子和他的同伙在商量着下一批孩子接收的事，不幸被白修缘撞见，这时白修缘已经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了，或许是这些年来白修缘在这里的不反抗，顺从，认命，让他们很满意，那人逮住他，见他神色镇定，问道：“你不怕吗？”
　　“比起怕，我更不想饿肚子。”这时的白修缘已经经历了人性最恶的一面，还有比他们更可怕的人吗？比起怕他们，白修缘确实觉得填饱肚子更重要。
　　那伙人贩子听他如此说，相视一笑，便让他回去了，从哪以后，白修缘一直生活在这里，他既没有消失在某天傍晚，也没消失在某天清晨，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那人贩子见他越长越大，便不再让他出去乞讨，慢慢的让他接手一些事务。
　　直到有一天，他的那个所谓的爹，带回一个尚在昏迷的孩子，那孩子蓬头垢面，虽身着华服，但凌乱不堪，他爹将这个孩子放入地窖中，跟白修缘交代让他看好这个孩子，说这个孩子可以让他们赚一大笔银子，从此可以吃喝不愁了。临走时还特意的叮嘱白修缘，不能让这孩子出半点差错。
　　后来从他们的谈话里，白修缘知道了关于这个孩子的消息。原来这孩子是附近大户人家的孩子，因出门落单被这伙人贩子盯上，给弄回这里的。
　　白修缘因人贩子特意叮嘱过，所以也各外的用心，就一直在地窖待着，地窖里地儿不大，被木头隔成两个空间，这里白修缘再熟悉不过，他可是这里的常客啊！乞讨不可能每天都能有收获，当他两手空空回来，他就免不了要被关在这里被毒打一顿，第二天依旧要去乞讨。
　　当白修缘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向里面望去，那是他至今为止还能清晰回忆起的画面，原本应该粉嫩玉琢的贵公子，此刻居然蓬头垢面，衣衫凌乱的待在这脏乱不堪的地窖里，他的样子与这里格格不入，像是误入凡尘的精灵。即使白皙的脖颈和手腕上上被绳索磨出血痕，也掩盖不住他那干净的气息。
　　这里的人当然不会对他客气，他们只认钱，从来都不会怜香惜玉，即使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宝石放在他们面前，他没也只会问出这宝石值多少钱？
　　“你醒了？”待他循着声音像白修缘看来，白修缘愣住了，他看到过很多眼睛，有惊恐，有害怕，有嘲笑，有嫌弃，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清澈，干净，仿佛仙人般无欲无求的眼睛，带着小鹿般的惊恐，无措的等着两个大眼睛，像是再问，我这是在哪儿啊？
　　也许是因为反差太大，也许是因为太过震撼，以至于白修缘记了这么久。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沈澈一如既往的每天上学放学，只是每天放学后多了一件事——去找破念，虽然不用每天都去，但沈澈迫切的想让自己快点好起来。
　　这是他想要得到好身体的条件。
　　沈澈从破念那里得知，他们这是个特殊的行业，他们的职责就是把死后不愿意按程序执行的怨灵，给抓回来，该洗脑洗脑，该修理修理，最后能回归正轨的回归正轨，执迷不悟的要么关起来，要么就地消灭。
　　破念说人死后会变成魂魄，如果这个魂魄在这一世没找到自己想要坚持的东西，便会继续轮回再世为人。
　　如果这人在世的时候因过于执着某个人、某件事务，或是凡事非要个答案，这会很危险，死后想不通，不愿放下，便会成为怨灵，时间久了会成为邪物。
　　怨灵的时候还好，只是自己想不通，有的怨灵执念不深不会伤人，也不愿意伤人，这样的怨灵对他们也会从轻处理，但是有的怨灵执念太深，还不愿意听从上面的管理、约束就会把他们抓住关起来，每日洗脑，假以时日，怨气也会慢慢消磨去，最后回归正轨。
　　至于邪物那是执念过甚，说白了就是转到牛角尖里面去了，八百匹马都来不回来的那种，这样的邪物就很可怕了，他们不但会扰乱人间的秩序，还会杀人，沈澈听破念说至今为止，能成为邪物的寥寥无几，最近的一个也就是距离现在千把年前，据说当时连高层都惊动了。
　　这个邪物和其他成为邪物的方式不一样。一般的邪物是，人死后，执迷不悟，再加以长时间对人世间贪嗔痴怨的吸收来增加修为。
　　这种方式成邪的机率很小，但也不乏有小心谨慎之魂魄成功的，但是要花费很长时间。
　　还有一种，是由人身直接成邪物的，这种是不符合常理的。
　　据说距离现在最近的一个邪物就是这样形成的。这邪物形成之初不知为何，杀了一整个村子的人。
　　破念也是听同行说起，那场面极度血腥，血流成河，遍野的残尸，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大雨下了三天都没能将血水冲刷干净。
　　等上面派人来了解情况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一个活人了。多方打听，才听说，原来那个邪物是因为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被怨杀了，才封魔至此的。
　　据听说方圆十里的人都能听到那晚的哀嚎声，月光映着血水，反射出去，远处能看见一片血光，人提起都觉的汗毛耸立。
　　此事发生后，上面能下来的基本都下来了，全员通缉此人、、、、
　　“最后呢？找到了吗”沈澈听得入神，他不懂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以让另一个活生生的人成为邪物，问道。
　　“你想知道啊！”破念笑的和蔼可亲，故意想逗逗沈澈，反问道。
　　“嗯嗯”
　　“就不告诉你。”
　　“先把我教你今天的坐打了。”
　　沈澈见他如此做派，猜到这人是不会告诉他了。
　　“为老不尊”沈澈小声嘟囔一句，转身打坐去了，也不理破念。
　　留下破念独自一人满脸吃瘪的样子，好笑极了。
　　“我有那么老吗？”破念心道。

作者有话说

　　没人看了吗？我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