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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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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啸卿细细“看”着眼前的脸庞,想起这面若桃花的少女,在那岛上,曾经一丝不苟得照顾他,一心想要治好他。
他唇角一勾,泛起一丝苦笑,他的身子,是与生俱来的病弱,后来又遭受诸多伤痛,若非有强大内力,他早就是废人一个了。
他坐在轮椅上,缓缓闭上眼睛,额间那一道印记隐隐发亮。
云啸卿自忖自己活到现在,未曾有过期待,亦未曾有过失望。他原本淡漠,从不在意任何,包括他人的命。他人,与他云啸卿何干。
可是就在刚才那一刻,他期待少女对他的信任,又在少女的沉默中感到巨大的失望。
原来,失望是这般恼人的感觉。
他忽然觉得累,冷了声音:“楚依雪,我云啸卿做过的事,即便是天怒人怨,也从不否认。”
依雪心乱如麻。
她直觉告诉她,灭门之事,不像是阿尧所做。可是,一边又是至亲的爹爹。
云啸卿讥笑,问:“楚旬那个庸人现在何处?”
“爹爹如今武功尽废,我求你放过他。”
轮椅上的男人听到依雪的哀求声,嘲讽笑出声。
“我要楚旬的命做何?我若是要他死,他断然不会留到现在。无非我是去和他对质,凭什么他笃定是我做的。”
云啸卿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他竟然在向这少女证明自己。
他何曾需要自证。何曾这般在乎过别人的感受。若是从前,别人误解他,他有一丝不悦,那人变必死无疑。
而此刻,他发觉自己竟在费心证明。
羯仓看到主人对这个女人耐心是他未曾见过的。若是从前,这女人这会儿早就死了,还容她惹主人不悦。
看见少女沉了脸出门,封赫一向机敏,通透主人心意。他上前推着轮椅跟上。
轮椅上的人一身考究的锦缎黑袍,苍白的脸色,剑眉星目,举世无双的容颜,慵懒地用手支着头,表情琢磨不定。
依雪到了自己居住的小院,正和爹爹说着今日经历。只见一阵诡异的风,再定睛一看是云啸卿一行人!
云啸卿“看”到缠绵病榻的楚旬,阴骛地有些许快意地仰天大笑。
“楚旬,你当年联手那几人废我手脚时,可曾料想到自己也有今日?!”
楚旬勃然大怒,但他如今武功全无,他很清楚云啸卿此刻杀了他和女儿易如反掌。
云啸卿冷笑,说:“名震天下的楚大侠,如今这般可悲。楚旬,不管你有什么剑,在我眼里你不过就是三十多年前那个毛头小子。你想杀我?哈哈,十个你也无能为力。”
楚旬怒,压抑道:“如今我已经是个废人,我只求你放过小女。”
“哈哈哈,楚旬,你,不值我费时来这一趟 。而我来,就是想当着你女儿的面告诉你,你楚家不值得我大动干戈,至于是谁动的手,怕是已经有人心虚了。”
云啸卿话音刚落,他哗地一声打开折扇,一种可怕的力量随扇面震出!瞬间,屋顶落下几个黑衣人!
羯仓会意,上前拎起一人,喝问:“你们是谁派来的!”
依雪拔剑,剑指黑衣人问:“什么人!”
黑衣人皱眉不语。
“羯仓。”
轮椅上的人仿佛一点也不关心这些人是谁,只是慵懒开口,唤回羯仓。羯仓马上收回手,忠心立在轮椅之侧。
依雪看到,云啸卿脸色比刚才还要白,嘴唇也苍白起来。她不解,为何这人有这般深不可测的可怕力量,可是身体竟然这样差。看得出,绝大多时候,他不亲自杀人。因为从羯仓封赫二人身手看,但是这二人怕功夫都不在她爹爹之下。
“我不杀你们。你们回去告诉你们的主人,我云啸卿讨厌被栽赃。我,心情不好了。”
他声音缓慢,带着一种阴柔和神经质的暴虐。
末了,他向依雪伸手,有霎时间换了另一种表情,声音缓和,竟有一丝撒娇的意味。
“依雪,我身体不舒服。”
羯仓明显一怔,看向封赫。显然二人从未见过主人如此。
“依雪,我身体很痛。”
伸手,木桃花从皓白的腕子上垂下,悠悠荡着。
楚依雪恍神了。
这人究竟是谁,上一刻他是喜怒无常的云啸卿,可这一刻……这一刻分明是那个会在花树下亲吻她的阿尧啊!
依雪没有握住那只手。
父亲因为愤怒而气喘不停。
她心中依旧困惑,为何岛上清澈单纯的阿尧,竟然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魔教头子。
如果不是他做的,那灭了楚家的,到底是谁!
云啸卿伸出的手,没有被握住。
他有些黯然,垂了眼帘,吩咐羯仓封赫:“回谷。”
瞬间,那几只骇人的雪狼如同一阵白色的风,出现在云啸卿的脚下。然后他们像是有什么幻术一样,一行人瞬间消失。
楚旬怒:“楚依雪,去拿青贤剑!”
依雪不懂父亲做什么,但又不敢忤逆,只得依言去拿。
依雪握着剑,站在父亲面前。
楚旬虽因身体原因,说话有些吃力,可声音很有威严。
“把剑举起来!跪下!”
依雪举着剑,跪在父亲面前。
“楚依雪,我要你对着青贤剑发誓!自此与云啸卿断绝往来!”
依雪眼中噙泪,说:“爹爹,我与他在岛上生活一年,他不会杀我家人的。”
“云啸卿是什么人,岂是你这个小丫头能揣测的。他杀我正教义士无数,死在他手上的冤魂数都数不清。你知道这磨头一直喝人血吗?你知道他根本不讲什么道理凡事只看他高不高兴吗?”
依雪流泪。
楚旬是真的担心她。他这女儿,从小娇生惯养,涉世未深,让他难以放心。如今楚家破败,自己武功尽失,依雪的武功一直就是三脚猫的功夫,让他如何放心。
是夜。
小院中忽然闯入很多人,举着火把。
“楚旬!你女儿和魔头交好,为祸武林!”
“滚出来!”
“楚旬,把你女儿交出来!”
那些霸道的声音随着大队人马的火把,闯进院里。
依雪要抄起桌上的剑正要冲出去,却被楚旬阻拦。
按照父亲的意思,她把他推到院中。
大门被粗暴踢开。
这才看到一众正教的掌门们,包括段斐鸿和思齐山庄的庄主。
段斐鸿上前一步,说:“楚旬,你女儿和魔头混在一处,已是事实,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
楚依雪心中尽是震惊。显然的,楚旬也未曾料想到,打破这静夜的闯入者,竟是这些人。
楚旬嘴唇颤抖。
他感到背叛和悲哀。
“楚依雪!你伙同云啸卿,谋划消灭正教!”
“我没有!我没有!”
此时几个人已经冲上来,要绑她。
依雪握住青贤剑!宝剑出鞘!
冰冷的寒光一闪,楚依雪飞身而起。她自小习剑从未专心,武功不高。因为当时她从来不觉得自己需要精进青贤剑法,有爹爹,有大师兄楚天,还有楚天上下几百弟子,这些人都会保护她,哪里用得她自己握剑自保。
或许这便是命运的风云变幻。
今夜。她握着家传的宝剑,指向同是正教的同仁们!
出剑!
血光起!
依雪明白了。此刻不会有人帮她,爹爹需要她保护。
她杀红了眼。
混乱中看到那些掌门面色各异远远站着。这就是世事,彼时还是义结金兰的联盟,如今墙倒众人推,他们哪里还念旧情。
楚旬看着自己曾经娇气任性的女儿,冲在前面,奋力反击,心中酸涩。她的功夫平平,如今却要拼死保护父亲。
很快依雪败下阵来。
她和楚旬被带走,关在孤城派的水牢里等待各派人马审判。
水牢阴暗潮湿。
依雪浑身湿透,身上的伤口肿痛化脓,皮肉都翻开,惨不忍睹,她不知未来如何,只是死死抱着青贤剑。这家传的绝世宝剑,如今竟随着楚家一同败落,陪着她这个不争气的楚家后辈。她后悔自己当初仗着同门和父亲,从未用心习武。
楚旬更是奄奄一息。
依雪悲叹这次在劫难逃。她懂了,什么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哗啦……
牢门开。
刺眼的光线里走出一个人。
依雪闭了闭眼睛,这才发现,是楚天!
依雪瞬间流泪,情绪失控,喊:“大师兄!”
楚天奔跑过来。
隔着牢笼,楚天痛惜说:“师妹,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师父!师父!”
楚旬闻声,看到楚天。
楚天跪在牢笼外,流泪发誓:“师父师妹,是我来迟了!你们放心,我一定救你们出去!”
依雪看到楚天,心中暖热。
真好,真好啊,大师兄还在,她从小最信赖,最喜欢跟前跟后的大师兄还在。
楚旬无力说话。深深看着自己的大弟子,目光深邃。
楚天在牢笼外痛哭。他握住依雪的手,说:“师妹,放心把你交给我,我定会护你周全!”
依雪把青贤剑交给楚天,说:“大师兄,我和父亲就靠你了”。女孩泪珠如同珍珠,脏污的脸上莹莹眼睛发亮,盛满泪光。
楚天握紧青贤剑,郑重点头。
楚旬呼吸急促,微弱摇头阻拦,楚天终究不是他的儿子,依雪将这家传宝剑给了。怎奈依雪并没有看见。
三日后。依雪被带出水牢,绑在孤城派大院落中的石柱上。
石阶下,泱泱各派。
段斐鸿发话:“楚旬之女,私通魔教。害得自家败落不说,还妄图加害于我正教各派。其心险恶,是我正教之悲、之耻!今日,我们当除之而后快!”
众人拥趸声音四起。
“烧死她!”
“杀了她!”
依雪脚下是很厚的易燃的稻草。她衣衫狼狈,头发凌乱潮湿,身上的伤口渗血。
“你认不认罪!”
段斐鸿质问。
楚天上前,哭劝:“依雪,你先认罪,活下来,才有希望啊!”
“我楚家清白!我楚依雪清白!”依雪狠狠看向他。楚依雪自幼性格刚直,断然不会低头。
楚家从未得罪各派尤其与孤城派交好,缘何落得这般下场。楚旬知道,这些人无非觊觎青贤剑,如今楚家遭难,于是落井下石。
段斐鸿眼神有不动声色的狠毒,下令:“点过!烧死她!”
几个壮汉,拿着火把上前。
混热的气流让依雪眼前的世界有些扭曲不真实,她看不清这些人的嘴脸。模糊中看到仓惶的楚天拔剑对着点火人。
她闭上眼睛。这世间法则荒诞无稽,正邪也如同空虚的坐标,真亦假,假亦真。只是无端这般死去,她实在不干。
点过人举起火把。
正当落下。
一瞬间。
天空中一道白光闪现。
白色的狼群如同云彩,如可怕的疾风一般落在院子里,挡在依雪前。
领头巨狼的背上,那人一身黛色长袍懒散坐着,头发披散,绝美而诡异。
那人运了心目,睥睨众人,不屑一顾冷笑着。
人群惊恐骚动!
是云啸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