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他的心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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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白玉从袖里掏出一方丝帕，擦拭剑身，青冥剑发出寒利的冷光，“景和十三年，我父皇求皇祖父开设恩科，本将军没记错的话，郁秉笔便是那年的探花郎。”
她怎么会记错，马上探花郎，满楼红袖招。可谁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舍了全身脊骨，去做一个奴颜婢膝之人。
“彼时你不过加冠之年，是大胤开朝以来，年龄最小的及第士子，为了表示喜爱，皇祖父甚至亲自赐字与你，将你送入东宫，让你伴我父皇左右。你是景和十三年，崇文馆的修撰，我父皇身边最忠心的家臣。”
往事如烟，朝臣的记忆被唤起。
这么久了，很少有人会记得，景和十三的郁冉，是什么样子。那时，他年少得志，高立云端之上，如月如星，是京城最俊俏的探花郎，入崇文馆，做修撰，是天下士子的楷模，是天下文心所向。
“唉，自甘堕落呐！”有朝臣叹惋。
“你说完了吗？”郁冉从龙椅上站起来，走向萧白玉。
“怎么，忆起往事，觉得如今的自己很不堪？本将军还以为郁秉笔为奴为婢的这些年，早就忘了自己抬头见人的日子了。”
本想刺他，瞧见他痛苦的样子，但郁冉面沉如水，眼中的决绝一闪而逝，宛如一位即将慷慨赴死的义士。
他眼中为何会有那种情绪？
他为何不求自己原谅他？
是为了那点尊严么？可笑他这种人还会有尊严。
没等萧白玉反应过来，眼前的身影冲过来。
他要干什么？
郁冉握起她的手，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剑身没入血肉，他吐了口血，扶着一旁的椅子，“阿玉，你……你……终于杀了我。”
萧白玉愣在原地，眼中失去神采。
她方才，没动手。
她没杀他。
底下朝臣跪地俯首而拜， “长公主英明！”
不！
她还没亲手杀他！
不作数！
不作数！
郁冉身形不稳，眼里含着笑，心中有一种久违的解脱。
一切就要结束了。
对于突然的变故，底下群臣尚未反应过来，怎么正在论说郁贼当年犯的的罪行，还没说清楚，长公主便把人给杀了。
萧白玉低喃，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在瞧见郁冉倒下去时，终于压制不住心里的怒意。
“都不作数！”
“阿玉！”众人齐转身，向殿门口看去，瞠目结舌。
已故的孝贤皇后，为何在此？
萧白玉怔住。
“母后？”
孝贤皇后穿过群臣，行至台上，拿出一张血书，“诸位，郁氏阉党皆已伏诛，这是阉贼亲笔写下的供词，其中包括已故哀帝谋害太宗一事，全系此贼和武帝一手策划。”
举殿哗然，诸臣惊惧。
武帝崩逝不过两日，顷刻之间，成了杀父杀兄之人，简直骇人听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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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不知晓，方才大殿之上，我若不阻拦你，他三年之功全都毁于一旦。”孝贤皇后斥道。
萧白玉捏紧了血书，“什么意思？”
发觉自己语气太过苛责，孝贤皇后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有些事也该让你知道了。”
忆起郁冉对自己的嘱咐，孝贤皇后心里抽疼，她当然知道不告诉自己的女儿，才是最好。可是，郁冉一辈子都要在萧白玉那里蒙冤，一辈子都是罪人。
“我不想听。”几乎在一瞬间，萧白玉有些害怕听到孝贤皇后接下来所言，她站起身，向朝云殿外走去。
孝贤皇后喊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他到底为何要把自己嗟磨成那副样子吗？”
闻言，她终是顿住脚步。
“你只知，云王设计陷害你父皇，却不知，你父皇其实早就察觉了此事。当年景辞他得知此事后，立刻就要去禀报你皇祖父，却被你父皇制止了。他不愿让自己的父亲在弥留之际，看到兄弟阋墙，同室操戈之幕上演。因为你父皇一时的仁慈，你被迫流徙，我在冷宫苟且偷生。你只知道宫变那日，你父皇派了人送你出宫，可你不知道，那日，你父皇身边已经无人了。”
“是景辞派人偷偷将你救下，送到他昔日的师父身边，还有胡云和不归，你以为他们真是你半路捡的？谁运气能这么好，一捡就捡着两个根骨极佳的练武奇才。这两个都是他亲自筛了一批又一批，选出来送到你跟前的。怕他们不忠，他亲自教导，告诉他们日后要效忠你。”
萧白玉强忍着泪，“他人都死了，你为他分辨这些，以为我会信吗？母后，我知道你这些年在宫里，肯定没少受他庇佑，但那又如何，这是他欠我的！”
“阿玉，他谁也不欠，是我们欠他的！你又何苦自欺欺人。不归那孩子，你不是已经发现她的身份，将她杀了。”
“是！我是杀了不归！可你告诉我，他为何要这么做？既然问心无愧，他又何必做这些事？”她双目通红，声嘶力竭地质问着。
“因为他一直觉得，自己愧对太宗皇帝，觉得自己没有护住你父皇，更没能护住你。他爱你，阿玉！”孝贤皇后高声回道。
“士为知己者死，你父皇待他若亲子，他却没能护住主子，所以他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用了三年让武帝背上任用阉党的骂名，让太子整日活在惊惧之中，最后再由你亲手杀了他，一切早在三年前就已布好局。”
萧白玉痛苦地摇头，阖上双目，眼泪肆意流淌，“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非得是我杀了他？他太残忍了！您说他爱我，他就是这样爱我的！看着我余生都痛苦不堪，他却先死了？“
孝贤皇后面露不忍，她将女儿揽入怀中，安抚道：“只有你杀了他，坐实武帝无道的罪名，你才能是天下众望所归，你父皇身上的污名才能洗清，届时你会登基，成为大胤开国以来唯一的女帝，这是他的心愿。”
心愿？
“这是他的心愿，不是我的。我不会登基为帝。”留下这句话，萧白玉决然地离开了。
朝云殿外，新雨过后，天空澄净如洗，桃花与李花争春，鸟雀啼鸣。景和十三年，在此间，她从李树跌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有个人在她耳畔轻言：公主，你别怕，臣会护住你的。
郁景辞，
你别想让我原谅你。
永远别想！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他的心愿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