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计》半纸香

55、开拔阳城

　　一阵起伏，一阵颠簸，好像身处浮萍之上，无力的，苦苦挣扎，用力挣扎，却抵不过毫无章法的狂风暴雨……

　　狂风又卷来，暴雨又袭来，越发恶劣，天地之间一片漆黑，看不到一丝光明。

　　无尽的黑暗，无尽的绝望，还有无尽的恐惧。

　　“救命，救命……”歇斯底里的呐喊，口中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断挣扎，又不断挣扎……却好像看见自己的身子与周身可怖的一切融为了一体。

　　自己仍动弹不得。

　　又无力挣扎。

　　忽然，身子被狂风暴雨推翻，拍打，埋进深海里，不！不是深海，是万丈深渊！

　　不！

　　往下落，一直往下落，好像没有尽头……

　　真的没有尽头……吓得呼吸几乎骤停，下一瞬，却又瞧见自己身子回到浮萍之上，不断的起伏，不断的颠簸，无休无止，而这时又身子又好像被压了千斤重的石头，变得无比沉重。

　　呼吸更加困难……

　　“救命，救命……”

　　还是动弹不得。

　　继续挣扎着，痛苦着。

　　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漆黑之中出现一道光。

　　“救命！”

　　李菀柔从噩梦中惊醒。

　　脸色苍白，神色恍惚，呆愣半晌，抬眼看着丹青熟悉的面庞，这才暗暗松一口气。

　　抬手扶额，暗自吞一口唾沫，惊魂未定。

　　“郡主是不是又做噩梦了？”丹青见人总算醒来，脸上有喜色，也有忧色，“就是赶路太辛苦了，郡主才会如此噩梦不断，郡主再坚持坚持，我们很快就到阳城了。”

　　李菀柔仍呆呆的看着她，看了几息，微不可察的道了一声嗯。

　　别过目光，又暗捋一口气，从被里坐起。她是万万不敢再睡了。

　　有些无力靠坐在车壁上，掀开车帘，瞧见外头阴沉一片，天边却有丝丝光亮从云层中破射而出。

　　那光无比刺眼，刺得她下意识的伸手遮挡了眼部。

　　闭上眼，独自平复一会儿，忽缓缓问道，“这会儿是到哪儿了？”

　　丹青答道，“昨夜便已经过了利州城了，这会儿继续往北，再走个三天左右就能到阳城。”

　　丹青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高兴。

　　这一路上她都是如此。

　　是啊，能回阳城了，能回家了，怎能不高兴？

　　她也该高兴的，可是不知为何她却有些高兴不起来。

　　五日前那个夜晚，她冒着冰冷的大雨去求韩阔去救驾，韩阔没有答应她，她当时气急攻心，韩阔还没走出房间，她就晕倒了，因又淋了冷雨，那一倒她便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时便已经在前往阳城的马车上。

　　之后丹青才告诉她，那夜她昏倒后，韩阔在她床边站了一整夜，天一亮他就吩咐大军往阳城开拔

　　韩阔终于肯去救驾。

　　这是她想所求的，韩阔也知道，韩阔还故意难为她，迟迟不给她提这事的机会，到头来韩阔干脆利索愿意去救驾了，她却有些高兴不起来。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大将军在哪儿？”马车与随着大军继续前行，看着车外的晨曦，想起来自她醒后便一直没见到韩阔，终于忍不住问道。

　　丹青道，“在前面。”

　　李菀柔朝前面看去，却只看到千万个一模一样的人头攒动，看不见韩阔。

　　丹青又道，“在最前面，离我们还有好些距离，这里是看不到的。”

　　“郡主想见大将军吗？要不要叫人去通传？”

　　“不必。”李菀柔收回目光，放下车帘，垂眸缓缓道，“不必耽误时间，我也没……没什么事情找他。”

　　丹青微顿，想到什么似的，说道，“说来也奇怪，我们出发后，这都五天过去了，大将军他也没来看过郡主，只是派阿宝将军保护郡主……”

　　顿了顿，“大将军，他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李菀柔轻柔眉心的手，顿住。

　　静默几息，缓声道，“应该不会……”呆了一会儿，又说有些饿了，丹青说给她备了吃的。

　　*

　　大军继续前进，天黑了才停下扎营。

　　李菀柔心怀几分莫名的忐忑，由阿宝带着，寻到大将军营帐，却被门口侍卫告知韩阔不愿见她。

　　李菀柔皱眉，不解问道，“为何不愿见我？”

　　侍卫道，“大将军说，他会帮郡主完成心愿，但与郡主之间，不会再有任何瓜葛，请郡主今后不必再来打扰。”

　　说话之际，便听得大将军营帐内传来女子阵阵娇笑声。

　　李菀柔听了出来，是那个名叫柳儿的妓/女的声音。

　　心头一梗，一丝异样闪过。

　　不是说他治军一向严明，怎么他自己却在军中狎起妓了。

　　也是，算一算日子，他那处该好全了，自然迫不及待……

　　转身，迎着寒风就走。

　　心忽然微微发疼，许是夜风太凉的缘故……

　　走了几步，觉得自己是来见他，不该没见到人就走。

　　再说了，他如今答应去救驾，她该当面同他道谢的。

　　这般想着，顿下脚步，回身便往营帐里闯。

　　她动作太突然，门边的守卫都来不及阻拦。

　　她就这样闯了进来，营帐内正相互调/情的人霎时偏头看过来。

　　空气凝结了几息，见到里面的一幕，李菀柔脸上爬上一丝红晕，尴尬道，“怎么是你们？大将军呢？”心头没由来的一阵松，些许她没有意识到的庆幸洒落。

　　周二虎面上有几分心虚，忙将柳儿胸前的衣服拉好，又稍微远离柳儿一些，这才磕磕巴巴道，“不……不知道，我也在等大哥。”

　　周二虎眼神闪躲，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一看便知他是背着韩阔与这柳儿胡来。

　　李菀柔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没想到周二虎在与韩阔的女人恣意调/情。

　　相比于周二虎的心虚，柳儿却很是从容，丝毫不顾外人在场，此刻双手还在周二虎腰间游走，“瞧瞧你，猴急的样儿，这下被人瞧见了吧？

　　“我都说了大将军叫我来是有话问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别闹！”周二虎抓住她的手，语气凶巴巴，眼神却更加柔软下来，身子比嘴巴更诚实，有意无意的将女子往他怀里带。

　　李菀柔实在没脸看，别开眼，同身后的阿宝和丹青道，“我们还是先出去等吧。”

　　说着便转了身。

　　也就是在转身的一刹那，她听得背后传来一阵响动，她又下意识往回看。

　　然后便瞧见那柳儿将周二虎压在桌沿上亲。李菀柔更加瞠目，见鬼一般连忙逃出营帐。

　　到了外面，心乱跳，直皱眉，暗骂那柳儿未免也太胡来，实在不知廉耻。

　　而被李菀柔暗骂不知廉耻的柳儿，此刻被周二虎反客为主压在桌案上更为霸道热烈的吻着。

　　周二虎很快就吻得红了眼。

　　他虽没成家，却去过不少秦楼楚馆，应付女人从来是得心应手，这柳儿不错，他自然也看上了，可她偏偏被送给了他大哥。

　　他原本不好跟大哥抢的，但这个女人不安分……

　　这一路上，他们已经来过两回……

　　“轻点，这可是你大哥的营帐……”

　　“去他娘的！”周二虎低骂一声，不管不顾，将柳儿扛起就往帘子后里面洗漱的隔间走去，将人放下，迫不及待去褪她的裙……

　　柳儿震惊，本能的踢人。

　　却被他抓住了脚，柳儿倒下，以为会倒在冰冷的地上，但周二虎动作极快，精准的接住她。

　　拖住她的腰，红着双眼哄道，“乖一点，别出声……”

　　“你真的疯了！”柳儿惊讶于他的大胆，果然男人到了这种时候就会连性命都不顾了，胆战心惊之余，又觉得很刺激。

　　“大将军一定会杀了我们的……”柳儿最后挣扎道，尽管她的身子已经完全不受理智控制。

　　周二虎人如其名，又二又虎，好像永远精力充沛，在这事上的确比她遇到的所有男人都好，她实在抗拒不了……

　　“不会……”周二虎抱着她，隐忍的粗喘，在她耳边断断续续道，“他毕竟是我大哥……”

　　周二虎也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今日要免不了一场责罚了，这样一想，反而想通了。

　　更加放肆了。

　　哪怕很快听见了外头喊大将军……

　　幸运的是，他们最后也没被人打断，慌乱中中，他们依稀听见李菀柔好像把他大哥他们带着走远了……

　　*

　　李菀柔跟随韩阔来到河边。

　　因天气太冷，行军途中又不能有火，因此除了巡逻的士兵，所有人都躲在军帐里，军帐中有将士们时不时的说话声传来，军帐旁边的河边却一片寂静，只是偶尔有凉风吹来。

　　河边也没有灯火，只有天上一轮孤单的明月，照着漆黑的人间。

　　“说吧，找我有何事？”男人背对着她站在水边，漠然问道。

　　并不算很明亮的月光撒在他银色铠甲上，好似镀了一层冰冷的霜。

　　不只是他的铠甲，他整个人此刻都散发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清冷。不知为何，他这副样子，让她想到了初见他的那天。

　　她记得，当时他也是一副冰冰冷冷的样子，只不过他当时是在静静打量她，而现在他却看也不看她。

　　她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他的后背，小心的措辞，“我是来感谢大将军……”

　　“你不用感谢什么，”谁知她才一开口，就被他淡淡打断，“我去阳城不全为了你，你该知道的。”

　　李菀柔微顿。知道啊，她自然知道，他是冲着南王去的，他是冲着那把高高在上的龙椅去的，她怎会不知？

　　这一年多来，他一路从北关打到南州，大半个东璞都已被他收入囊中，如今终于只剩阳城最后这一道障碍了……总之，她现在或许都该同他说一声恭喜了。

　　“我知道的。”她缓缓道，语气也淡然，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她已经看开了，如今她只求能保住母后和阿舟的性命。

　　“我在此预祝大将军马到成功，早日实现抱负。”

　　她说完，他没有说话。

　　只是忽然转过身来，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

　　天上的月到底不是那么明亮，他此刻又是背对着月光而站，她有些看不清他眼中的光景，只是看到深邃漆黑一片。

　　几日不见，他好像苍老了不少，眉头紧锁，额间一片散不去的阴霾。

　　“那我们之间的账呢？”他问道，好像只是不经意的随口一问，眼睛仍看着她，“你想过我们之间的账要如何清算吗？”

　　她也看着他，茫然住了。

　　清算？这要如何清算？

　　他别开脸，冷笑一声，继续道，“我原本不想再见到你，想放你自由，想之后不与你有任何瓜葛，我好不容易才下了决心……你倒好，不听话，非要见我，现下又说什么感谢……我告诉你，我告诉你……”

　　他语气忽然变了，忽然朝她走近，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语气变得更加冰凉，冰凉中带着阴狠，李菀柔这时才看到他眼中丝丝的血红。

　　“……我不稀罕！我不稀罕你的感谢，也轮不到你来感谢我！！就算真的要谢，你觉得，就一句轻飘飘的感谢的话，就能抵消我们之间的一切？！”

　　“我告诉你，这不可能！！”

　　一说完，他嗖的一下又转过身去。

　　因转的太快，他身上有什么东西掉落下来，落在河边石子上，发出叮当的声响。

　　她本能的寻那声音来源处看去，瞧见了落在石上的一只金手镯。

　　她瞧着那手镯，觉得有些眼熟，正想之时，他眼疾手快将手镯捡起，小心翼翼放入了怀中。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他丢下这样冰冷的一句话，便急匆匆离去，好像真的不愿再多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