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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迷失(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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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医院高杰一直守在病房外面,到此时还陷在昨天的情景中。亦真亦幻的虚像如同一座他如何也逃不出的五指山,像多年前就已经压在身上的那一座,现在他也不指望从中解脱了。
一个护士推车进去的时候,看见靠在墙上的人一动不动。问他是看马歌吗,他摇头又点头。过了一阵,母亲出来了,能看出流泪的痕迹,眼睛通红。
“去看看吧,她可想见你了,才一个星期就瘦了好多。”母亲拉着他的手,说着说着就哭了,“浑身都是伤,以后好好对她,呵,儿子。”
高妈妈抹着高杰的脸,努力不让下一颗眼泪落下来。高杰点点头,为母亲擦去泪水。母亲走后心里一阵酸楚,他不敢跨进房间的原因在于他坚强的外表会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彻底崩溃。他不愿这样,若不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一个安全又坚实的肩膀,那他还能做些什么?他还配做些什么?
他试图推门进去,可当范泽安出现在走廊的一头,他便迟疑停下。自范泽贤带走马歌的那一天,两个本身无话可说的人现在更说不出半个字,哪怕是一个礼节性的笑容也显得可笑多余。时间不知过去多久,马歌出现了。
她从病房里出来,一眼就看见了高杰。想要呈现给他一个笑容,嘴一咧开眼泪就滚落下来。
瘦小的马歌身上裹着单薄的住院服,皮肤没有一点血色,像一场大病袭来抽走了青春和活力,从她憔悴的脸上他看到了一个需要用尽他所有来呵护的人。高杰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伸出手臂,紧紧将她抱在怀中,再不要松手。
点滴针头悬在床边上,一看她的手就明白了。护士进来一脸气愤又无奈的表情。
“你怎么又把针头给拔了?”
马歌不敢说话。
“她拔过很多次吗?”
“早上还想跑呢。”
护士愤愤地说。高杰看见那双纤弱的手背上又青又紫,针头不下五六个。护士絮絮叨叨的声音响在耳边,马歌倒是笑得甜蜜。一阵酸楚又涌上高杰心头,直到那姑娘出去他才问她怎么回事。马歌笑着说,不是怕你又跑了吗?
当天下午他去了许帅家,厚着脸皮去的。那时少强、夏棋欣和杨凡都在。他跨进门的时候,屋里的哭声顿时停下来,剩点余下的抽泣。屋里的人都把视线投向他,。
许帅妈妈坐在沙发上,旁边是夏棋欣。老人眼泪汪汪,姐姐姐夫站在一旁,另一面是杨凡和少强,还有些不认识的人也都盯着他。
高杰跪在老人跟前,他埋着头不敢看她眼睛,只怔怔地盯着水泥地面。老人很意外,往后挪了身子。
“对不起,阿姨。”
老人不说话也不看他。少强过去拉他。
“你这是干嘛?”
许帅姐姐见母亲难过的样子异常愤怒,她冲到高杰跟前,因为哭得厉害,眼睛已经肿了。
“你说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人都死了,我们还需要你的慈悲有什么用?你跑呵!你不是想要跑吗?那就跑得远远儿地别回来呵!是怕这儿过意不去是不是?是不是?没这个必要!”
“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你的良心在哪儿?呵?我们家许帅哪里对不起你了?他对你那么好,把你当兄弟,当朋友,我们家对你也不薄,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们?我们家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吧?你说话呀,你说呀?”
他能说什么?如果说这就是惩罚那也太便宜他了,该死的人是他,如果他死了一切不都好解释了吗,或者说他死了连解释的必要都没有了。
许帅姐姐越说越激动,高杰被她推着、质问着。她的劲不大,可能是哭得没力气了吧。他知道她的脾气,刀子嘴豆腐心,每次到许帅家对他最好的就是姐姐了。如果打他能消除她心里的悲伤和怨恨的话,他倒宁愿让她打死。
一些刺耳的话激进地蹿进耳朵,他觉得头被手掌狠狠地抽了一下,由于范泽贤的枪陀直接落在了太阳穴上,所以被这么一抽顿时耳鸣,眼前瞬间漆黑。
那时他觉得有人抱住了他。
许帅姐姐哭着喊着不愿让人拉走,又是拳打又是脚踢,但是他感觉不到了。一定是那个抱住他的人把一切都挡了回去。他神智迟钝,多半是脑震荡症状让他想要吐。
当发现自己往地上倒的时候,他隐约听见了马歌的哭声。这才意识到抱着他的人是谁!
许帅姐姐还在挣扎着要冲过来,马歌哭得厉害扑过去抓住她的腿。说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为了救她许帅也不会牺牲,她恳求一家人的原谅,如果要打就打她。
姐姐因为过度悲伤,最终晕倒在丈夫的怀里。有人打电话叫来了救护车。
众人散去已是深夜了。
马歌是从医院里跑出来的,她给局里打电话,他们告诉她高杰来这儿,所以她也就跟着来了。
高杰把外套穿在马歌身上,走出院子又觉着想吐,不大能站稳。
“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头有点晕。”用手摸头,居然有汗水。
她搀扶着他坐在路边上。
“冷吗?”
又把穿在自己身上的外套重新盖在高杰身上,摸他的脸,和手心一样湿冷。
他们回了门诊部,结果在走廊里人就晕了过去。一经检查,确属脑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