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品女官》刘序光

37、祖孙情（二）

　　第二日酒醒，韩青松回想起沙城主说的话，还特意去解释了一番。

　　“沙城主，凌二姑娘不同于寻常女子温婉，但她的善良与聪慧是任何人不能相提并论的。况且她武艺高超，天下无人企及。”

　　“看来韩大人十分钦慕此女，可是……”

　　韩青松堵住他的话头，轻笑道，“对，世上再没有比她更好的人了。沙城主可见过她？”

　　“未曾。”

　　“那就是流言了。流言纷纷，向来不可信，还请您莫要再道听途说。若实在好奇，有机会我可以为您引荐。”

　　“可是……”

　　韩青松又截住他的话，“看来沙城主对凌二姑娘多有不满，您放心，晚辈定不会让丝毫婚宴消息传入您的耳中，免得扰您。”

　　看着他那张正气凌然的脸，沙城主一张脸憋成猪肝色，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傻。不是说这小子是个木头，怎么这般牙尖嘴利。

　　一小厮不知在厅外听了多久，待里面没动静之后悄悄去了韩老太爷屋子。

　　待到午时，有人急匆匆来找韩青松，说老太爷闹脾气不肯用膳，让他作为孙辈去哄哄。韩青松是一万个不解，倒也答应了，“你可知是因为何事？”

　　“小的不知，您亲自去问问，不过老话儿不是说老小孩，这人老了就跟小孩一样，得顺着来。”

　　韩老太爷屋子白天还将窗帘放下，屋子里黑呼呼一片，韩青松端着饭菜进去，险些没打倒了，过了一会儿才适应了。

　　“青松？”苍老沙哑的声音自床上传来。

　　韩青松将饭食放下走近他，“祖父，可要我开窗？”

　　“不，不必了，反正我也是个将死之人。”

　　韩青松这才听出来他是在哭，世人都理所应当的认为老人没有眼泪，乍然间见到德高望重、年逾八十的祖父哭，他浑身好似触电一般，心下发紧，指尖稍稍颤动，竟也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他道，“祖父，谁说了这话？我现在就去给他个教训！”

　　韩老太爷缩在被子里不动，“没谁，老人家有感而发罢了。”

　　“我不信，定是有人说了什么。”韩青松点燃蜡烛，昏黄的烛火摇曳，带来些许光亮，他又道，“祖父不肯说，孙儿不问就是，先起来用些膳食吧。”

　　老人家不肯说，韩青松便亲自去查，一个个叫了他身边的人来盘问，最后得到的结论却让他感到荒谬。

　　“老太爷和凌家姑娘吵了一回，回来之后好几天不吃不喝。”

　　“那次我跟着太爷去茶楼听戏，她们是说了些话，不过都是快言快语，应该没认出来咱们太爷。”

　　“凌大姑娘说七八十岁的老人活着就是累赘。”

　　“对对，我记得凌二姑娘说……他们反正也快死了，不值得姐姐你半个心神。”

　　“可能是又有人提起这两位姑娘了吧，哎，惹咱们老太爷伤心，他都那样老了。”

　　韩青松沉默不言，转身去了韩老太爷房间，窗帘已经拉开，斜阳一照，室内的上好家具都在发光，祖父又变成了那个乐呵呵的小老头。

　　“青松，可吃桑葚？”

　　韩青松一言不发坐在一旁，良久之后道，“祖父，你还有什么愿望没有？”

　　“没有，祖父只希望你好好的。”

　　“祖父，我都知道了。”嗓音干涩，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他跪下道，“请您给孙儿一个弥补的机会，不论您有什么愿望，我都会实现。”

　　室内寂静一片，良久之后，他听得祖父道，“青松啊，你可是认定凌二姑娘了？”

　　韩青松不答。

　　“老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祖父也不想当恶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可知我和凌家姑娘为何发生口角？”

　　韩青松摇摇头。

　　“那时候凌二姑娘刚当值，被大理寺的官员们瞧不起，和她姐姐哭诉同僚没有一个好东西，祖父看她哭的伤心，就上前安慰了几句。

　　那凌家姑娘嫌我扰她们，我走开就是了。可后来听到她说有一个叫韩青松的几次帮她解围，一定是垂涎她，凌大姑娘就说这样的人利用一下也未尝不可。

　　我们这才吵起来了。”

　　见韩青松愣愣的，他又道，“哎，其实是祖父没有控制好脾气，小姑娘家不懂事，怎么就吵起来了呢？青松，你要娶她祖父也支持，我没剩几个年头了，到时候也碍不着我的眼。”

　　“孙儿知错，之后就和凌二姑娘说清楚。”已是四月中旬，太阳温暖万物，他却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之后他就把自己关在房中几日，摸着如意结一遍又一遍。

　　三日后，韩老太爷亲自敲他的房门送饭，长吁短叹一阵后道，“青松，你若实在倾慕与她，祖父不反对。”

　　他似已经缓过来了，甚至笑道，“天下女子千万，青松不是执拗的人。”

　　韩老太爷道了几声好，又道，“这样的女子做妾还行，万万不能当韩家正妻。”

　　“是，青松谨尊祖父教诲。”

　　之后几天，韩老太爷嘱咐他在城内转一转，放松心情，为了他的安全，韩老太爷还派他的暗卫在暗中保护他。

　　这一日，他们祖孙单独用膳，韩老太爷问他最近心情如何？

　　“尚可。”韩青松整个人都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上次你说答应祖父一个愿望，还作数吗？”韩老太爷带着点孩子气，笑咪咪道，“不然我可生气了。”

　　“您说。”

　　“最近几日，你觉得这磐城如何？”

　　“风景秀美，民风淳朴。”

　　韩老太爷高兴地眯起眼睛，“这可都是祖父的功劳啊。”

　　见他不答，又道，“青松可是不信？”

　　之后韩老太爷讲述了他刚考中被下放至磐城为官，多年兢兢业业，之后回京又得先帝赏识，做了太子太傅，“现在磐城里还有一位刘将军只听我一人的话呢。”

　　他兴致勃勃地拉着韩青松去兵营，果然兵强马壮，但韩青松知道这里根本不是朝廷下设的磐城驻军扎营地。

　　深山老林，七拐八拐，私营无疑。

　　逛了一会儿后，韩老太爷道，“祖父的愿望就是你来接手这里。祖父老了，圣上对韩家早有不满，但还念着我是太傅的情，若有朝一日祖父离开，韩家还得靠你们这些年轻人撑起来啊。”

　　好一个冠冕堂皇，好一个不要脸的老匹夫，千悦在暗处咋舌。

　　前几日甘鹿衔研究出一种毒粉，效力之强十步范围内两息可致人晕倒，她才放心来磐城抓宁兄如，谁料这人用的是假名，找遍了磐城也没找到。

　　只有一条家中有优秀兄长的线索，她想和沙城主借阅户籍文书查验，刚到门口就见韩青松骑马出来，还带着韩老太爷。

　　她心下疑惑韩老太爷为何在此，若是亲自来请沙城主又何必来信叫韩青松再请一趟？

　　直觉不对的她悄悄跟了上去，谁料一来就听到如此震撼的信息。

　　更震撼的是韩青松竟然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