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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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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徐智洋在父母的陪伴下出院,在陪伴与治疗下,他那段时间不正常的举动都有了解释。
徐智洋一直在阅读各种各样的哲学文献,经常有人能看到他在图书馆、学校凉亭之类的地方呆着读书,按理来说这应该是个好习惯,可事实上并非如此。
哲学为什么引人深思、发人深省?
除了它所关心的问题本身,不同哲学家的观念与理解、分歧与妥协,都是其组成的一部分。
这里面有至高无上的真理;有时代潮流的产物;有预言与全知全能的神秘。但还有被唾骂和舍弃的糟粕;有疯狂下的呓语;有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言语;也有湮灭的历史中难以想象的古老学派。
因此在哲学上,对阅读的渴求应该更加慎重,而不是完全不排除异己的思想。
有人说哲学容易让人触碰到终极,而终极的东西永远有着不可侵犯的傲慢、冷漠与严肃,让人陷入自我否定和混乱。
而徐智洋就是这样,什么书都读,甚至在寻找历史上不被认可的秘辛。他一直在经历思想碰撞,长年累月下,在看到某一观点时便突然爆发,陷入混乱之中。
那些学说与观点充斥在他的脑海里,眼里流动中的人群变得光怪陆离,他恍惚中彷佛明白了生命的奥义。于是在那天的拂晓中,他打电话给父母,告知他们自己要去探寻更伟大的秘密,随后喝下了那瓶农药。
几天的留院观察中,徐智洋经常失眠、精神萎靡,又因为才洗了胃,无法服用药物,所以状态一直非常不好,更别说进行心理干预。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徐智洋的父母来临前,他的父母到来后,徐智洋的麻木有了一丝松动。过了一段时间,他可以正常饮食、服药后,情况才慢慢好转,在众人的努力下,他终于愿意将事实托盘而出。
知晓了实情的徐智洋父母,第一次知道孩子的喜爱竟然会带来那么大的危险,一边后悔一边自责,告诉了这几天取得了他们信任的许憬琛缘由。
徐智洋的父母原本想让他读个就业前景好的专业,什么爱好和意愿啊,在金钱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只要有了钱,不要走上他们务农的老路就好。
家里一直省钱给他攒学费、书费,助他完成学业,可以说没有家人,就没有他的今天,而他也知道父母寄托在自己身上的殷切希望,于是徐智洋默许了父母的安排。
原本徐智洋将要放弃自己的喜好,但当地政府听闻他的家庭的境遇后,又给予了他很大一笔补助,并希望他完成学业后回乡扶贫,而学校那边同样慷慨解囊。
加上徐智洋考上名牌大学后政府给的奖学金,他的学费、生活费已经可以不用家里掏钱了,他也可以在读书期间勤工俭学,给家里减轻负担。
于是徐智洋做了一个有史以来最大胆的决定——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
徐智洋和父母据理力争。那个月里,他看着母亲的眼泪,听到父亲无可奈何的叹气声,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应该早就听话才对。
可他想起自己读过的每一本书,老师们对他未来规划的赞许和期待,课本里对哲学的描述引人遐想,他最后还是没有和父母妥协,而父母第一次妥协了他。
等徐智洋来到北京,第一次见到这个广阔的世界时,他暗暗发誓,要以最饱满的热情去对待自己的选择,学习这些知识。
可这却恰好是这场不幸的开端。
*
徐智洋办理出院这天正好是周日,林辰安没事,便过来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
徐智洋缓慢恢复的日子里,林辰安过来看过几次,聊了会儿天,但如许憬琛所说,那些话太单调重复,已经不起什么作用了。
由于心理诊疗不是很顺利,又要保护隐私,许憬琛只断断续续告诉过他一小部分实情,所以林辰安对现状也没什么了解,不过徐智洋气色倒是好了很多。
住院部后面有一片林子,空气清新,林辰安带着好久没出病房的徐智洋过去溜达,许憬琛和徐智洋的父母正在医院大厅交谈。
交谈围绕的话题一共有两个,徐智洋的专业问题和精神问题。
知道自己儿子因为这个专业差点自杀后,徐母坚决不同意徐智洋继续读哲学,“他一定要换专业!今天就换!”
许憬琛有些头疼,类似的对话已经重复好几遍了,不过他还是很耐心地解释。
“徐夫人,我知道您身为母亲,不愿意看到孩子重蹈覆辙,甚至危及生命,换专业确实是保护他的一种办法。但现在不是着急于专业的时候,徐智洋应该请一段时间的假,好好调整一下心态,防止下一次类似的情况出现。”
“不然,不论徐智洋换了什么专业,这次的经历随时都会像阴影一样跟在他的身后折磨他,到那个时候,可能真的需要治愈一辈子了……再说,换专业也有严苛的条件,徐智洋不能说换就换。”
徐母一时急上头说了这番话,现在总算是逐渐冷静下来了。
她转过头看向丈夫,徐父也同意地说:“智洋确实该好好休息了。”
徐智洋的父母确实望子成龙,但从来没有把徐智洋当作什么赚钱工具。
许憬琛接着说:“您和徐先生也看到了,徐智洋恢复得只能算是还行,他仍旧没有活力。虽然身体上没什么大问题了,但他内心受到的创伤实在令人担忧,有可能会让他再次陷入疯狂。”
这点徐父徐母也知道,虽然他们长久的陪伴可以让徐智洋敞开心扉,但徐智洋大部分时候都是沉默、孤僻的,和以前判若两人。
徐母犹豫着说:“那您的建议是……”
“徐智洋需要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接受一段时间专业的心理治疗。”许憬琛回答,他看到徐母的神色,不禁无奈地笑了笑,“您放心,我没有骗你为自己招揽生意。徐智洋的情况好一点的话,大可以回家休养,但是不行,疯狂带来的后遗症没那么容易消除。”
“但您要是实在担心的话——”许憬琛话锋一转,“您可以去问一下医院精神科的医生,或者我给您推荐一下其他可信任的心理医生。”
徐母看着面前文质彬彬的男子,看他镜片后的那双沉静的眼睛,她只从里面看到了流露出的真诚。
“不用了,我相信你。”徐母深吸一口气,办理出院手续之前,她曾找过徐智洋的主治医生,医生当时也说过徐智洋的情况。
“不过这个价格……”
“放心,我们的收费并不高。”许憬琛安抚般地放缓了声音,“不过这等您确认好我们诊所的情况以及能力再谈也不迟。”
徐父徐母商量了一下,说:“好。”
许憬琛点了点手机:“我把他们喊回来。”
他拨通林辰安的号码,很快被接通。
相比起大厅这里的嘈杂,林辰安那边就很安静,甚至能听见踩踏枯叶的响声。
“喂?许医生?”
林辰安问。
“嗯。”许憬琛先应了一声,然后说:“我们这边可以了,你能带徐智洋回来一下吗?”
林辰安:“当然。”
五分钟后,林辰安和徐智洋一同来到了大厅。
徐父徐母现在还不放心,一见到自己儿子便赶忙迎了上去。
林辰安落后几步,给一家人留出位置,看着被父母包围嘘寒问暖、有些局促的徐智洋,他眉梢微扬。
许憬琛走过来,打量了林辰安一眼,看出他有点高兴,“我们接下来要去我的诊所,你想一起过来看看吗?”
林辰安将视线移到许憬琛身上,想了想回道:“不了,等会儿我还要去福利院那边。”
许憬琛注意到他神情有了点变化,追问:“怎么了?”
林辰安压低声音:“我之前听我一个同学说徐智洋家庭条件不是很好……”
想到网上查询的咨询价格,他欲言又止。
许憬琛很快反应过来,心里觉得有点好笑,但面上不显声色,“我明白了,你是想说咨询我的费用吗?”
他用食指抵住下颚,做出思索的神情,几秒后仿佛灵光一闪,眉眼舒展开来,同样压低声音回复:“我想起来了……我的咨询费用比较昂贵,五十分钟内以千为单位。”
林辰安:“!!”
“不过我在国外做咨询时收费更高。”许憬琛漫不经心地说,“在国外,我的知名度更高,来访者也毫不吝惜,基本每个小时的收入在一百六十美元左右。”
林辰安:“!!!”
奇怪的感叹号增加了!
他知道一名优秀的心理医生很赚钱,可他不知道有这么赚钱……这和网上的说法不一样啊?!
许憬琛看不懂他的震惊似的,疑惑道:“怎么了?”
“……”林辰安镇定地说,“没什么。”
许憬琛眼底浮出笑意,清了清嗓子,准备解释,就听见林辰安接着说:
“我可以先帮他们垫付吗?”
许憬琛一顿,看着他,问:“什么?”
“我很幸运,从小到大的压岁钱没有被父母独吞过,所以暂时帮助一下徐智洋应该是没问题的。”林辰安慢慢地说,露出回忆的神情,“不过具体能帮助多少……还要等我查询一下余额才知道。”
如果林辰安现在抬头,就能看见许憬琛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取代而之的是一种有些复杂的神情。
讶异与不解只出现在他脸上一瞬,很快被收进那双不显山水的眼眸里,藏进他温和有礼的皮囊中。
情绪的脱离与掌控都发生在短短这一瞬间。
“为什么?”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