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公主》天呐我超可爱

3、夏日庆典的第二天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地方，有一个非常神奇的王国。全国的人都清楚魔法的存在，他们甚至能感知到保护王国的防护罩，却不会使用、不能理解魔法的本质。
　　就好像有人刻意磨灭了这段记忆。所有人都遗忘了魔法，却不约而同地怨恨它。
　　这座王国中，最为尊贵的人是皇太女，王国唯一的公主，也是未来的女王陛下。
　　豪华灿烂的日常用品，漂亮温顺的仆人，全部都属于她。她从来不用忧愁。她只要站在那里，所有的艰难险阻就有她的妈妈来荡平。她只需要乖巧地在那里，接受妈妈和王国给予的庇护。
　　她会是整座王国最幸福的女儿。
　　“——让我们恭迎，薇薇安娜公主殿下！”
　　夏日庆典为期五天，庆典第二天与往常不同。庆典的第二天是薇薇安娜公主的生日。同样是希西家皇帝的忌日。玛丽王后顾及薇薇安的个人情绪，特意把对皇帝的追悼日挪移到庆典结束后的第一日。
　　礼仪队大步踏进了中央大街，皇家马车分开了人潮汹涌。公民们站在路的两侧，梗着脖子探头去张望。他们看不见什么，高大的皇家护卫挺直了腰背，挡住所有探究的目光。
　　鲜花从四面八方砸到了路中央，芳香如同地毯铺上。皇家马车缓缓地向前行驶，车帘摇晃，透过阳光依稀能将人影看得真切。
　　他们欢呼。他们雀跃。他们将手臂高振。
　　他们衷心祝愿。
　　“公主殿下，生日快乐！”
　　独坐在皇家马车里的侍女姐姐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喷嚏。
　　“这样真的好吗？”薇薇安攥住了披风的衣领，“我是说，这样偷跑出来真的没关系？虽然我没有说过，但我知道你们一直在派人偷偷保护我。”
　　“没事儿的，”玛丽哼着随便一个小调，“生日总要有特权，就当放假出来玩啦。”
　　薇薇安皱眉：“可是妈妈，大人还要工作。”
　　“大人也需要放假。我叫他们休息三天。王后和公主同样需要休假。城堡那边我拜托了总管，庆典还有侍女长。有他们在，这几天不会出现麻烦。”
　　玛丽停下来，俯下身帮薇薇安拉上兜帽，使头发和小半张脸埋进阴影。
　　“我知道，之前只许你每三个月抽出一上午在城堡划定范围内活动，这很不自由。而且被你发现了，我有派护卫跟着你。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外出散心。至少我们能不用顾及什么身份，可以玩得很开心。”
　　薇薇安迟疑了一下。
　　她问：“妈妈，你有什么事情是瞒着我的吗？”
　　“不会，”玛丽回答的很快，“我只是想给你一个不同的生日惊喜。”
　　玛丽说，因为处理希西家留下来的麻烦事儿，已经很久没有和薇薇静下心来好好相处。现在有三天的时间可以放松身心，真真正正地享受亲子时光。这样的想法不是值得欺瞒的坏事情。
　　玛丽描述的场景很恬适，薇薇安当然心动。她顾不得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弃了潜意识的警醒，就急切地点头应和。她甚至去紧紧抓着玛丽伸过来的手。
　　薇薇安说：“我想要和妈妈多相处一会儿。”
　　薇薇安没有说出来，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玛丽偏过头，微笑着答应。
　　“好，”玛丽晃了晃交叠的手，“我不会离开。”
　　既然决定远行，就不会只限于城堡周遭的区域散步。玛丽准备充足。在车票站口，玛丽像是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摸出来两张身份卡和几张钱币。
　　“我要软卧，四张床是吗？那我都包了，必须是同一节车厢。”
　　售票员点了点头，从旁边的传真机抽出四张票，利落地在车票右下角扣上公章。
　　“给你，”售票员的声音在窗口后有些模糊，“祝你们旅途愉快。”
　　“走吧。”
　　玛丽把车票塞到薇薇安手里。
　　“先去下一站，那是一个小城镇，你或许没有见过。”玛丽收好了身份证和余钱：“每到庆祝的节日，他们会举办有趣的活动。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薇薇安捧着车票：“妈妈，我们的身份卡是怎么回事？”
　　“哦，这是我以前就办好了的，”玛丽冲她眨了眨眼，“我早就想好了，我们要出门旅游，不带任何人。所以早就准备好啦。”
　　薇薇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她不愿意想太多。
　　列车呼哧呼哧向天空吐烟圈，一路咆哮着停到站台，扯出嘶哑的吼叫。薇薇安下意识眯起眼睛，往妈妈那边凑。玛丽感觉到了，叫她贴近自己的腿，单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列车已经到站。列车的下一站，苹果镇，请乘客有序上下车。”
　　玛丽转而提了提薇薇安的小手，牵着她混进人群中，拿着车票挤上车。
　　“在夏日庆典，苹果镇会举办化装舞会，”玛丽拉开侧边桌，将旅游手册推给薇薇安看，“我们现在过去，应该能赶上晚间举办的那场聚会。”
　　“化装舞会？”
　　薇薇安从未接触过。她觉得新奇，一连串说出许多问题。
　　“每个人都需要换装？有特定的主题和装束吗？我们到那里需要穿什么，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比方说贴合扮演的角色。
　　那我们需要扮演什么？他们会跳什么舞？是我多熟悉的吗，还是他们特有的舞步？如果不是我会的，我需要特别去当地找培训班专门学习吗？那样会不会赶不上舞会？”
　　玛丽无奈地伸出手，止住她快涌出来的忧虑。
　　“不会那么糟糕的。他们确实有独特的舞蹈，不过很简单，会有舞伴领着你跳。薇薇很聪明，一定可以一学就会的。”
　　玛丽温温和和地解答：“我们不需要特别去换装。要不要扮演角色都是自己的选择。如果你想，我们可以在苹果镇租一套衣服去感受气氛。不用紧张，这些都没有什么要求，只要玩儿得开心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薇薇安姑且相信她的话。薇薇安不相信口头上的安慰。但这不一样，那是妈妈的担保，薇薇安总会相信妈妈。
　　苹果镇是她们的第一站。薇薇安和玛丽是在中午登上列车，等到车停下时，已经笼罩着夜晚里朦胧的雾。玛丽本来靠着墙读书，感觉车速减缓才抬起头。玛丽眨了眨眼，眼前叠着明亮视野的魔法看清了车站。她合上书，书页间刮起了小风，薇薇安皱着眉往她的怀里钻。
　　玛丽动作轻柔地理好薇薇安耳边的碎发，指尖因为巫术凝出微不可见的光亮。
　　薇薇安咕哝着含糊不清的话，皱着眉在玛丽的胸口蹭。
　　“好啦，”玛丽捏了捏她的鼻尖，“醒醒吧，我们该走了。”
　　薇薇安押着鼻音说：“我还没有睡够。”
　　尽管身体已经清醒了，可她的精神允许她在这个时候眯上一会儿，与回笼觉亲热拥吻。
　　玛丽哄着她问：“你想参加化装舞会吗？”
　　薇薇安不假思索：“我不想。”
　　玛丽放轻了语气：“可我想，你愿意陪我去吗？一个人好孤单。”
　　薇薇安懊恼地哼唧了一阵子，才从玛丽的怀里爬起来。她撑着玛丽的大腿坐直了，郑重地和玛丽承诺。
　　“我会保护妈妈。”她小小地吸了一下鼻子。
　　哐当一下，她往前仰，脑袋磕在玛丽的锁骨处。
　　“但是，”薇薇安说，“我还是想睡觉。让我再睡一会儿吧。”
　　列车停靠在站台边，苹果镇的夜里拉起彩灯。不远处有欢呼，烟火绽放了仲夏夜。
　　欢笑声吵醒了薇薇安。薇薇安含糊地在嘴里滚了一圈糊涂话，挣扎着从玛丽的怀里睁开眼。她半眯着眼睛，扒着玛丽的肩膀往远处望。
　　“现在舍得睡醒啦？”
　　玛丽的声音响在她头顶，温柔地调侃着。
　　“是化装舞会！”薇薇安睁大了眼睛，“我也要玩角色扮演！妈妈一起来化装，我们去装作两个有趣的人！”
　　各不相同的扮演者画着各色的装，每个人看起来都是独一无二的那个。薇薇安好奇地四处观察，手一直被玛丽紧紧牵拉。薇薇安不愿意玛丽总是抬高手臂抱着她。那样玛丽会很累，而她足够成长到能跟紧妈妈的脚步。
　　仿佛是一直生活在苹果镇的客旅，玛丽异常容易就找到了一家卖服饰的店铺。店铺埋在深巷里，推开门的刹那，悬挂的风铃串叮铃叮铃。薇薇安紧跟着玛丽走进店铺，她抬头，看见浮在房顶的星星彩灯。
　　彩灯不像水晶灯盏，明亮得晃眼。水晶灯盏实质化的贵重只会教人觉得易碎，并不会因为它而感到安全。彩灯一闪一闪的，不算特别亮，但就好像银河系停在眼前，伸手能碰触得到。
　　小孩子都更喜欢可以碰触到的好看物件。类似水晶灯盏，薇薇安不是很喜欢。它的光太耀眼，一点儿都不温和。它的体型太笨重，每次走在灯下，薇薇安都在担心水晶灯落下时灯座会不会一整个困住她而不能动。
　　按理来说，应该是可以的。不过没有人去实践操作。
　　“妈妈要扮成什么，”薇薇安仰着头，“我想变得和妈妈一样。”
　　大概是女巫吧。薇薇安这么想，因为那个出名的大巫师是妈妈的母亲。
　　玛丽认真地思考了一阵子。她站在原地，环顾四周，最终确定下来目标。
　　玛丽说：“我要做一个海盗王。”
　　薇薇安没有反应过来，瞪大了一双可爱的圆眼睛。她大大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疑惑。
　　玛丽没有撒谎。她偏过头，冲薇薇安单眨左眼，笑得像童话里的笑猫。
　　玛丽和她说：“这是我的梦想，一直都是。”
　　薇薇安哦了一声，苦恼地拧着眉。
　　“那我该扮演什么角色呢。”
　　“你没必要和我一样，”玛丽瞧出她真正烦恼的问题，善解人意地开导，“你可以有你自己的想法。无论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看，我们正在参加化装舞会！你可以完成你的梦想。”
　　薇薇安认真地思索了许久。
　　“我想做一个飞行员，”薇薇安举手在头上比划护目镜，“或者是一个探险家。那样很酷！”
　　“可以的，”店主阿姨走了过来，笑眯眯地望着她们，“请过来吧，姑娘们。这里有很多装扮用的东西。”
　　探险家总要穿便于活动的衣服，探险家很少有穿繁琐的礼服裙。薇薇安拽着连体裤的背带，她不太会组装锁扣。店主阿姨俯下身，热情地帮她打理好衣服，顺便在皮革短靴上打了两个漂亮的蝴蝶结。
　　店主阿姨拄着膝盖，直直地望进了薇薇安的眼底。
　　店主阿姨告诉她：“很适合你。”
　　薇薇安低下头，露出微微羞涩的轻笑。
　　撩起隔帘时掀起一阵微风。玛丽拍平了衬衫衣摆，她抖了一下肩膀。红色的立领大衣两侧甩开，蓝色的内衬别上了海风样式的领结。玛丽蹬着一双高帮马丁靴，厚实的鞋跟在木地板上踩出吱嘎的声响。玛丽走了过来，视线从下至上悬停在薇薇安的头顶，笑得很松快。
　　玛丽赞赏：“眼光不错。”
　　薇薇安扬起头：“我挑选了很久呢。”
　　她看了看玛丽，又和玛丽说：“妈妈也很酷。”
　　“是吗？”
　　玛丽挑起眉梢，抬起手臂，视线在身上打了个旋。
　　“酷就够了，”玛丽牵着薇薇安的手，“走吧。”
　　感受到包裹小手的温度，薇薇安暗暗地在心里高兴了许久。她们或许真的很久没有这么亲近了。直到风铃声在身后重鸣，薇薇安才反应过来，蜷起手指小小地挠玛丽的掌心。
　　玛丽偏过头，往下看她：“怎么了？”
　　薇薇安昂首：“我们一会儿需要把衣服还回去吗？”
　　玛丽晃了晃她们的手：“为什么要这么问啊。”
　　薇薇安有些犹豫：“我看见你没有付钱，赊账总是要还的。”
　　玛丽被她的迟疑逗笑了。
　　妈妈生出一些独属大人的坏心眼，蹲下身看着小孩眨巴睫毛的大眼睛，露出可怜的神色。
　　妈妈对着她的小孩说：“该怎么办呢？我们的钱好像不太够，那怎么办呢？”
　　小孩皱着脸，拧巴了许久，憋出来她对自己妈妈的真情告白。小孩很单纯，同时不是很聪明，她还想不到比起眼前更远的未来，想不出来更多。
　　小孩仰着头，目光干净得不见杂质。
　　小孩的语调脆生生的，声音里还有未散去的奶味。
　　薇薇安看着玛丽：“我会用自己去还债。”
　　玛丽实打实地愣了非常长久的一段时间。
　　人群拥到她们周遭。玛丽即刻反应过来，立时将薇薇安护在怀里。玛丽怕薇薇安被无心的人踩伤，不愿意叫薇薇安坚持她的意愿跟在自己的身后，干脆把薇薇安捞到臂弯。她用手肘紧紧地兜住了薇薇安，用力程度恍若在那个盛宴。
　　或许真正害怕被留下的人是玛丽。薇薇安缩在玛丽的怀里，有些恍惚地这么想着。
　　“这样你能看得多一点儿。”
　　也许是察觉出身为年长者的羞涩，玛丽不经思考，随意扯了个理由为她的行为找补。
　　“视野变广了，”玛丽牵强的解释，“你看，我说的不错。”
　　大概是觉察出理由的怪异，玛丽放弃试图给她的意气用事追溯缘由。玛丽轻声叹了一口气，远远地望见路的尽头，广场中央冉冉升起的篝火。
　　“看啊，”玛丽说，“看，那边多热闹。”
　　人们唱啊，跳啊。他们哼着欢快的民谣，穿着各样的服饰手挽着手，肩并着肩。路边有人应和着弹响了木吉他，也有人拍着瓜皮当作敲鼓。后跟顶着地面，踢踢踏踏出轻快的舞步。
　　当真不需要专门去学习，因为舞步毫无章法，更不要说对节奏的特殊需求。高的矮的碰在一起，男的女的交叉着手腕，没有人拒绝与舞伴友好地接触。薇薇安眨了眨眼睛，兴奋地想要跳下去混进其中。
　　然而玛丽瞧出她的跃跃欲试，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将她的注意力扯了回来。
　　“不要那么着急，”玛丽往路旁瞟了一眼，“你不想买一些纪念品吗？”
　　薇薇安无意识地抿着嘴：“不是说，我们的预算不太够么。”
　　玛丽轻轻地啊了一声，眉心拧在一起，倍感哭笑不得。
　　玛丽说：“放心啦，有钱的。你可以买你喜欢的纪念品。”
　　薇薇安不愿意：“可我们要还债。”
　　玛丽笑了。“不用在意，我不会用你抵债。”
　　薇薇安更不开心了。“妈妈也不能去。”
　　玛丽心情复杂。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先欣慰薇薇安诚挚的真情，还是对薇薇安单纯的执着哑然失笑。
　　所以玛丽只是说：“我们谁都不需要去还债。我们本来就没有欠别人的钱。”
　　薇薇安不太能明白她的意思。
　　妈妈终于感觉到辜负了小孩单纯的愧疚。
　　“对不起，”玛丽低低地说，“我在你去换衣服的时候就已经付过账了。我们不用还衣服，因为衣服是我们的了。你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纪念品，我有足够的资金支持你去挑选。”
　　薇薇安瘪了瘪嘴，没有哭闹，而是抬起头。
　　玛丽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小孩撑着妈妈的肩膀，想要拯救陷入自责的妈妈。于是小孩贴着妈妈的脸，在妈妈的眉心落下原谅的轻吻。
　　“我原谅你了，”薇薇安讲，“作为补偿，妈妈这次要带我去好多有趣的地方玩儿，看好多美丽的风景。”
　　玛丽像是被融化了内心的雪人，热爱的温度不自觉从眼神中流出来。
　　“好，”玛丽承诺，“我答应你。”
　　“以后不能骗我了哦。”
　　“不会啦。”
　　再也不会了。
　　妈妈暗暗地在心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