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翼又掉队了》月和雀

4、3

　　好像做了一场恢宏的梦。

　　梦里有条阴暗嘶哑的毒蛇攀上了参天青藤，它通身长满冰凉坚硬的鳞片，绞着藤条越收越紧，爬一寸藤条断一寸。
　　它的目标是向上爬，最高处似有神光和一团黑影，当我看到蛇信子时我才猛然发觉在青藤顶端的黑影就是我，我受了惊跌落下去，不及喉咙间喊出惊呼，我身下已触到实物。
　　我在无边际的黑暗立体空间中爬起来，身下是被我打碎的八绫镜，破碎的边缘在我全身留下伤口，我无意识地看着这些碎片重组又爆裂，强光刺入我的瞳仁，旋即又化为破旧南墙外的银树火花。
　　我再回头，铺天的海啸从山坡上席卷而来，古董店里的珍贵古物被碾成残渣......

　　我再一次在凌晨三点醒过来。

　　确定了时间后摁熄了手机屏，然后翻身下了床。我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不远处的海面上波光粼粼，透露着夜的宁静与神秘。

　　我现在在大西洋船王亚瑟的宅邸里。
　　亚瑟·冯·蒙哥马利，家底丰厚的大西洋船王，人鱼族后裔，也是DODO冒险队慷慨的赞助者。据说他是海神之子，因有着永葆青春的神秘力量所以外形是位十几岁的少年，其真实年龄我不曾得知。
　　这位慷慨的人物也是因缘与DODO一众人结识，并且也是他第一时间去医院里找到了我，由此推断，他应该也是我的一位故人，或许不止“引导者”和“赞助者”这样的同事关系这么简单。只是我还没有机会能与他面对面坐下单独聊聊。

　　思绪从不知名的梦里渐渐抽离了出来，我晃晃头企图甩掉那抹顿感，然后干脆穿好了鞋出了门。
　　我提起欧式手提灯，蹑手蹑脚踩在木质地板上，打量着眼前这低调却难掩奢华的内厅，思索这样深夜贸然在主人家四处逛的行为，比起客人更像是窃贼。我凭感觉穿过了长廊，夜风吹得庭中的花木婆娑作响，衔着一股异香传到我鼻下，我愣了愣神，觉得这味道似曾相识，于是寻着味道继续走，但始终不确定到底来自哪里。
　　待我再次回神时，我才发觉迷了路。

　　有点后悔没带手机了。

　　我尝试着原路返回，结果误打误撞来到了亚瑟的办公区域，望着书房里还亮起的白炽灯，我感叹真不愧是日理万机的人鱼族王子......正当我想着亚瑟平时私底下是人身还是鱼身还是半人半鱼的时候，旁边黑暗中的某桌子上的电话机突然响了，刺耳的铃声在夜里分外惊悚，似鬼魅索命。
　　我眉头一跳，定了定神上前接起听筒。
　　里面却反而传出亚瑟温和的声音：“晓翼？”

　　我：“...?”
　　亚瑟：“我在书房，进来吧。”

　　呃......就是说......我悻悻放下听筒，走过去直起腰板扣响了书房的门。
　　“请进。”
　　我推开门，没有看到想象中亚瑟的半人半鱼形态，想着这位佬还挺严谨的，一个人的时候也穿戴整齐。亚瑟和熙地向我问好：“是没有睡好吗？从纽克市到这里的时差或许影响了你的生物钟。”

　　我说：“没有，起初只是想随便走走。”

　　亚瑟递给我一杯水，我道了谢，在他对面坐下了。隔着一张办公桌与一堆材料，我分明看到了亚瑟眼神含笑。

　　“这样的你着实不多见。”他说。

　　这样的我？指的是什么？我以前可能并不会半夜三更在人家宅邸乱窜？或者不会接他递的水？人鱼喝的水我这种正常人喝了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亚瑟似乎看破了我的想法：“在我面前不必拘谨，晓翼。我与你虽然交集不多，但我与你的奶奶唐雪是多年故交，彼此也知根知底，我也从她口中听到了你很多不凡的故事。”他的眼神深邃，目光停在我耳廓上的藏银耳环。
　　我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不由自主侧了一下头，想规避过去。

　　亚瑟自顾自开口打消我的疑惑：“这三对藏银窃听耳环是我送你的礼物。你十一岁的那年，已经是个获得了职业探险资格证书的破谜者了。于是在那年生日，我问你想要什么样的礼物，你说要一套便携的窃听设备。”
　　讲到这里，他眉眼弯弯：“并且你还说想追求个性打六个耳洞，恰巧我这里有些材料与你那把藏银刀质地相匹配，于是就托人做成了三对藏银耳环。”

　　听人讲自己的中二史未免略有些尴尬。我窘了一下，迅速转移话题：“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么？”天都快亮了。

　　亚瑟闻言皱起了眉：“我在找一份资料......”他向我示意他身后，后面是一整个螺旋透明的巨大书架，有好几扎老旧泛黄的信件杂乱不堪，四处堆放着。

　　他对我讲：“这些都是我早些年与人通信的物件，昨日你们前来，我突然想起来一个重要的事情，是想要告诉你的。但是鉴于白日事务繁忙，只好这时来找一找了。”
　　他对我报以歉意一笑。

　　我思索了片刻：“是我奶奶的信件？”

　　亚瑟点头：“是的。昨天多多说到洛基，我倒是想起来这里有份洛基的补充资料，或许里面有浮空城没有记录的内容。”

　　浮空城资料显示，当初羽之队初次踏上路途前，奶奶将洛基作为礼物送给了我，成为了羽之冒险队的探索者。亚瑟与奶奶是故交，当时二人通信谈及此事也并不无道理。

　　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还没有找到。不过，我年少时与羽之队成员们一起去冒险，算一下左不过是七八年前的事情，这时间也并不久远，一封信件就这么难找吗？

　　我不置可否，但看他是因为我的事情才如此忙碌，所以有些过意不去。
　　我伸手：“需要帮忙吗？”
　　亚瑟摇摇头：“不必了。前几个月秘书询问我有些年代久远的书籍需不需要修补，我当时粗略看了一眼就吩咐人去办了。想必信件可能误夹在里面了。”

　　他抬头看了眼窗外，对我笑道：“时间不早了，要回去休息还是一起去吃些早点？”

　　我莞尔：“有点饿了，劳烦您安排。”我刚走两步，突然想起来便问道：“冒昧问一下，贵府夜里会熏什么香料吗？”

　　亚瑟对着手机刚吩咐了佣人早点要准备两份，闻言感到奇怪，回答道：“并没有。”

　　我便也不再多言，跟上他离开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