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空》南墨伽香

16、第十六章

　　我醒来时天还未大亮。

　　迷迷糊糊中眉心发热，好似有火在炙烤我额间似的，喉咙又干得厉害，我强撑着自己坐起，环顾一周却发现此处并非自己寝房。

　　房内浓重的药味和香味混杂，突然呛了我两下。

　　我试探着起身，想走到桌前倒口茶喝，可心口处传来的刺痛让我一个踉跄，茶杯被我打翻碎裂在地上，声音划破了静夜。

　　这痛感如同一千根细密的针在心上扎着，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想减轻一些，额间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

　　房门忽然被推开，一双手将我抱起。

　　月色下我看见他，墨发冷面，那双清亮却无波澜的眼睛映着白玉芙蓉冠的幽光。

　　见是他，我想挣开，可是心口的疼痛却让我抓紧了他的衣袖。

　　“别动。”
　　他轻声说，随后将我轻轻放在榻上。

　　他的白袍比月亮还皎洁，我看见月色下他双手结印，将一股清气从我眉间灌下。

　　眉间的灼热霎时便好了许多，心口处也渐渐觉得没方才痛了，好似被什么东西温暖地包裹着，让人放下所有念头。

　　一阵困意袭来，我又缓缓闭上了眼睛，恍惚中看见他坐在我床边，像月一般皎洁，好似在眼前，又好似在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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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若姐姐是最先得知我醒转的人。次日一大早睁眼，便见阿若姐姐坐在我床头了。

　　阿若姐姐说我睡了很久，有十年多，可我觉得我只睡了一会子，只记得睡着前和他们一起追杀妖邪。

　　她说最后那只妖物被沉奚两招杀的三魂七魄都没了。可我流了好多血，他们送我去药师殿时，众人都以为我救不活了。

　　幸而是沉奚即刻取来了灵寿果，才使我保住了性命。

　　阿若姐姐说这十年来，我一直都睡在从极宫。从极宫内清气养人，所以我才能醒来。她扶我坐在廊下，从极宫内的芙蓉四季都开着，一阵风吹过，芙蓉花瓣簌簌而落，她笑着替我拂去头上的落花。

　　这时一个童儿却恭恭敬敬捧着东西上来，对着我们行了一记礼说道：

　　“这是沉奚上神吩咐的，仙子病体未愈，请服下此丸。”

　　我拿起丸药闻了闻，是股浅浅的草药味。

　　“这是什么？”我问。

　　“回仙子，上神说这是草荔丹。”

　　阿若姐姐笑了笑，将百花髓倒好给我。

　　“快服下吧，也好得快些……百花髓清甜，吃药就不苦了。”

　　我只得乖乖服下。

　　陪我至日暮时分，阿若姐姐回宫了，我也想走，我担心我的树，可她却让我放心，还让我在从极宫再呆两日，我才醒来，病未全愈，这是天后的旨意。

　　待在从极宫我浑身不自在，不过幸好沉奚不在宫内，阿若姐姐刚走从极宫就下雨了，我以为以沉奚的法术，从极宫界内是不会落雨的。

　　童子为我送了一把青伞，雨水打在伞上哒哒哒的，和拨浪鼓的声音差不多。

　　我好生无聊，又不便闲逛，便在雨中撑着伞，看芙蓉。

　　芙蓉清丽，雨露结在它绯红色的花瓣上，花难堪此重，雨露便滑落在我手中。雨中观芙蓉带露如同美人泣泪一般让人生怜。

　　看了一会雨打芙蓉，回身时，却见沉奚不知何时立在我身后，吓得我心一紧，。

　　他并未打伞，束发白衣，戴着玄色抹额，几颗雨挂在他鬓角眉边，神色没有波澜的他仿佛只是雨中的一尊玉相。

　　“沉奚上神？”我将伞举高，为他打上，“上神怎么不打伞？”

　　他没有回答，伞下我望见他的眼瞳，瞳黑如墨玉，倒映着我的青伞。雨水滑过他的眼边，滑过嘴角，滴落在他肩上。

　　我将头埋得很低。

　　“花是不会冷的。”他淡淡地说。

　　“嗯？”
　　我很疑惑，他在说什么？

　　我想再问，却见他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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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有落他们得了消息都来看我了。

　　有落一见我，眼泪都出来了，一把丢开怀里的东西抱住我：

　　“我好想你呀！栀泠！你再不醒，哥想死的心都有啦哇哇哇……”

　　“我的心肝儿……”她捧起我的脸狂亲，阿若姐姐被她逗得哈哈笑。

　　白晔上仙也来了，说从潼筠那儿拿了两壶桂花酒，庆我痊愈。

　　“栀泠呀，你可不知道，这十年虽短，但也发生了不少事儿呢……比如前几日，这三界内所有的草荔不知被谁尽数拔走了，真真是怪事儿一件呀……”白晔拿出折扇扇了几下，“你出事那日，可把我们吓坏了……要是你那日有个什么，这沉奚……”

　　他正说着，沉奚却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吓了我们众人一跳。

　　“天后。”沉奚冷冷瞥了白晔一眼，朝阿若姐姐行了一礼后转头对我说，“你该吃药了。”

　　童儿随即端上百花髓和丸药，真讨厌，好不容易醒了又要吃这等苦东西。

　　我望着丸药皱眉，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心想谁来救救我，不要让我再吃那玩意儿了。谁知众人看着我，都等着把药吃完。

　　唉，真苦。

　　见我吃完药，阿若姐姐唤侍女前来，呈上了足足三十六样糕点。有落却稍稍塞给我一根糖葫芦，说是今早的，新鲜着呢。

　　侍女为我们斟满桂花酒，甜甜的桂花香味飘散在廊下。

　　众人坐在廊下说笑，只有沉奚站在不远处芙蓉树下，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白晔见我望他，当即把他拉过来道：

　　“沉奚，那日小栀泠为你挡了一击，如今醒来，不得好好谢谢人家？”

　　白晔这番话，吓死我了，我当即吓得摆手道：

　　“不不不，是我要谢谢上神照拂，若不是上神让我在此养伤，我肯定没那么快醒来。”

　　我捧起一杯酒：“若上神不嫌弃，这杯酒我敬您。”

　　众人看着我敬沉奚，有落看得枣泥糕都忘了嚼。

　　沉奚接过酒，一饮而尽，而后在白晔身旁的位置坐下，吓得有落挪了挪窝儿。

　　“对了对了！我带来了这个！”

　　有落拿出一大袋炒栗子，“这个可好吃啦！我和栀泠从前在凡……”想到什么她忽然结巴，“凡，凡……”

　　有落看着沉奚，使劲给我使眼色让我圆回来，沉奚倒是未曾抬眼。

　　“凡，繁华的九重天上，她说，从前在繁华的天上，她在司命殿吃到过这东西，哈哈，哈哈……”我把炒栗子倒在小桌上，心虚地看向沉奚。

　　沉奚拿起一颗，修长的手指轻松剥开栗子，然后放入口中。

　　有落：“嚯！”

　　沉奚瞥了她一眼，吓得她直往白晔身后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