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谲》盐粒粒咩

1、清除计划

　　“往里走， 666号病房里13号床。

　　“什么类型?”

　　“精神分裂症。阳性症状。”

　　我是一名作家。我通过朋友介绍，了解到这个精神病院可能有我要的创作灵感。于是通过多方途径允许后，我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可以与这个病人聊天。

　　“只有半个小时。病人有时会有狂躁倾向，如果遇到突发情况，可以按桌子底下的警报器。还有，病人的幻想情况很严重，对于他的言论，不要深陷其中。”主治医师对我叮嘱道。

　　“好的谢谢。”我点了点头。

　　穿过不大光亮的走廊，呼吸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消毒水味。时不时还能听到有病人突然大声唱歌。与普通医院相比，精神病院的栅栏明显的多很多，封闭性也更强，每个病区都会有厚厚的防护门，出了病区还会有第二道，第三道...为了避免病人逃跑。

　　我走到666号房门前，停了下来。

　　门没有关，可以看到一个男人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出于礼貌，我还是敲了敲门。

　　他没有动。

　　“你好，我是一个作家，我想了解一下你的想法，”我顿了顿，“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我感觉你的想法很有趣。”

　　他终于有反应了。快速起身，坐在了13号病床边。眼睛亮晶晶地，显得很兴奋。

　　他看起来二十出头，五官比较秀气。

　　“你想了解什么?”他突然开口。

　　“呃，比如你以前跟别人提到过的‘人类病毒'这一说法。”我拿出笔和纸准备记录。

　　“这个啊，用你们的话来讲，人只不过是'细胞'单位，甚至可以说是‘病毒’。地球可能是‘系统’，也可能只是一个‘器官’，而宇宙则是一个完整的个体。旱涝、地震、海啸、台风等自然灾害，相当于一种作用机制，就像免疫系统。可以这么理解。无非是像人想杀死坏细胞，病毒一样，‘宇宙’也想‘杀死人类。因为人类对本体的健康造成了危害，我们所谓的来自大自然的惩罚，其实就是本体采取的‘治疗措施'以及强烈的‘免疫反应’。“他说这些话时明显很兴奋。

　　“但是我们人类不是一直探索宇宙吗?”我问出了我的想法。

　　他嗤笑一声:“探索?部分目的不就是寻找一个除地球外适合人类生存的环境吗?细菌病毒也是这么想的，寻找下一个宿主。病毒、人，无非都是在'蚕食'本体罢了。细菌、病毒在个体求生，人也在个体求生。侵害人体的病毒，从某种意义上讲，就像宇宙使用一剂‘抗生素，但人一直想方设法免疫这些病毒，而有的人死于这些病毒。活下带有‘抗药性’的人，于是‘抗药性’人基因频率上升，循环往复，这样下来...”

　　“后抗生素时代?”我脱口而出。

　　他赞许地点了点头，继续道:“是又不是。我们人类为本体的后抗生素时代，灭亡的是人类，而病毒则依，赖地球存活;而宇宙为本体的后抗生素时代，灭亡的只会是人类。”

　　“为什么?”我疑惑地转了转手中的笔。

　　他似乎更不屑了，语气里有些嘲讽:“因为人类所要求的生存环境太高了。人类寻找到下一个宿主，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所以从生存能力上来讲，人类比病毒差远了。”
　　“从生存能力讲确实如此，但人类有很强的学习能力。”我反驳道。

　　他摇摇头，嗤笑道:“学习能力?说到这个，其实是个‘阴谋’。”

　　“阴谋?”我停下了手中记录的笔。

　　他点了点头:“没错。现在的考试机制将人划分出等级，你分数越高也就越优秀，越说明你学习能力强。而不同等级的人就会被放在不同的‘盒子’里生存，相同等级的人会在同一个‘盒子'里生存。而人们更趋向于在同一环境里寻找伴侣，表面上看是自由恋爱，实际上是‘浅引导性自由恋爱’。”

　　我追问道:“那为什么说是‘阴谋'?”

　　他故意将声音压低:“因为人类想以此培养出精英一代-一一群具有超强学习能力的人。使人类高质量繁衍，突变和基因重组产生进化的原材料，以推动人类进化历程。在自然选择的作用下，人类的基因频率会发生定向改变，导致人类朝一定的方向不断进化。对于这一点，拉马克和达尔文给了灵感。这样看，人类急迫推动进化，是为了有能力与危害自身的东西抗衡，为了创造更加适合自己生存的环境，甚至....…”

　　“为了快速找到下一个‘宿主'?”没等他说完我就惊呼出声了。

　　“看来你已经理解了。”他显得很欣慰。

　　“可是......突然我想到主治医生对我的叮嘱。

　　“可是，我是一个疯子是吗?他们都这么认为。只是他们太愚昧了，不了解我计划的伟大!”他讥讽地说着。

　　“什么计划?”我敏感地捉住了这个关键词。

　　“清除计划。”他的眼里露出痴狂的神色。我开始警惕起来，因为阳性症状里有狂躁这一表现。我不动声色地将手慢慢摸到桌子下的警报器上。

　　“能具体说说吗?”但我也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有用信息。

　　“作家小姐，”他突然朝我微笑，“今天和你聊得很愉快。但我到治疗时间了。希望下一次还能与你畅聊。”

　　我抬头看了眼钟，确实快到半小时了。无奈，只好起身告辞。

　　“作家小姐，”就在我快关上门的时候，他叫住了我，“你还记得我的病房号和我的床位号吗?”

　　我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666， 13。”

　　“你读过《圣经》吗?”他似乎有点开心。

　　我正准备点头，却又突然想到什么。我瞪大双眼，一脸错愕的看向他。

　　“再见了，作家小姐。”我看到了他眼里狡黠斜的笑意。

　　关门声戛然而止，我感到莫名的脊背发凉。我急不可耐地找到他的主治医师，询问他是怎么进精神病院的。

　　“他一直嚷嚷什么自己没错，骂别人都是笨蛋，还说什么‘清除计划...再后来被鉴定患有精神分裂症，转送到我们这来了。唉，真是个恶魔...主治医师叹了叹气。

　　我想，我大概知道了他所谓的计划是什么了。人类清除计划。

　　在他眼里，人类，即，病毒。

　　他的指令是一一

　　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