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穿书了》满陇桂雨

4、寻找痕迹

　　那一晚，方璐睡得极不安稳。
　　梦里支离破碎，有刺耳的刹车声，有飞溅的玻璃碎片，还有一个模糊的、焦急呼唤她“璐璐”的年轻男声，与她在车上听到的重合，却依然看不清面容。而李文昊的脸，时而奶狗般无辜，时而带着她看不懂的沉痛和压抑，交替出现。最后定格在颜凌那双充满怨毒的眼睛上，惊得她一身冷汗醒来。
　　天已蒙蒙亮，身侧的李文昊睡得正沉，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呼吸均匀。睡着的他，收敛了所有锋芒和复杂，纯净得像个孩子。
　　但方璐知道，这不过是表象。
　　网络搜索无果，《霸道总裁爱上我》这本书的彻底消失，像抽掉了她立足的基石。如果“穿书”是假的，那她脑海里的“剧情”从何而来？她为什么会坚信不疑地认为自己是个“恶毒女配”，并努力作死？
　　失忆。
　　这个之前被她忽略的可能性，此刻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只有失忆，才能解释她脑海中那段看似完整实则经不起推敲的“原著记忆” —— 那可能根本不是书里的剧情，而是她失去的、属于她自己的真实记忆，因为某种原因（比如脑部受损），被扭曲、被戏剧化，包装成了她更容易理解的“穿书恶毒女配”的剧本！
　　那么，李文昊呢？他在这个失忆剧本里，扮演什么角色？恋人？仇人？还是……导致她失忆的元凶？
　　他那些异常的紧张，过度的保护，以及偶尔流露的、与“奶狗”人设不符的深沉，是否都与她失去的记忆有关？他害怕她想起来？
　　方璐轻轻起身，赤脚踩在地毯上，像一只猫一样无声无息。她需要找到更多证据，证明“失忆”的猜想，而不是坐以待毙，被动地接受李文昊给予的一切信息。
　　她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李文昊的手机上。指纹和人脸识别，她都录入过。她心跳有些加速，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溜进了洗手间，反锁上门。
　　她需要查找一些可能被隐藏起来的信息。聊天记录，照片，备忘录……任何可能指向过去的线索。
　　她首先点开了李文昊与助理张熙的聊天界面。里面的内容大多是工作安排，行程对接，偶尔夹杂着张熙对他生活上的一些提醒，语气公事公办，看不出任何暧昧的痕迹。“熙宝儿”那个称呼，再未出现过，仿佛那天早上只是她的一场幻听。
　　她又点开相册。里面大部分是她的照片，各种角度的抓拍，睡着的，吃饭的，看剧本的，甚至发呆的……很多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拍下的。照片里的她，有时笑容明媚，有时眼神带着她自己都陌生的茫然。而和李文昊的合照并不多，且姿势略显生疏，不像热恋中的情侣，反倒像……刻意摆拍？
　　就在她准备退出时，一个需要密码才能访问的隐藏相册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尝试了李文昊告诉她的财付通密码，错误。又试了他的生日，依旧错误。
　　会是什么呢？她犹豫了一下，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咔。”相册解锁了。
　　方璐的心猛地一跳。
　　隐藏相册里的照片不多，只有寥寥几张。但内容却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第一张，是一张略显陈旧的舞台剧照。照片上的女孩穿着朴素的校服，扎着马尾，笑容灿烂，眼神清澈，洋溢着青春的气息——那是她，却又不是现在的她。气质截然不同，带着未经世事的纯粹。而她身边，站着一个穿着同样校服的阳光男孩，搂着她的肩膀，笑得见牙不见眼。那个男孩……不是李文昊！他有着小麦色的皮肤，五官俊朗，眼神明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张扬不羁。
　　方璐死死盯着那个男孩，试图从记忆深处挖掘出关于他的信息，却只有一片空白，唯有心脏传来一阵莫名的抽痛。
　　第二张照片，似乎是在一个庆祝派对上，灯光昏暗，人很多。她穿着一条漂亮的礼服裙，笑得依旧开心，而那个阳光男孩就在她身边，低头看着她，眼神温柔。在不远处的角落，一个年轻些的、穿着白衬衫的身影独自坐着，手里拿着画笔在速写本上画着什么，侧脸轮廓青涩，带着几分孤僻和落寞——那是李文昊！是看起来比现在年轻好几岁的李文昊！
　　第三张，是一张车祸现场的新闻报道截图，画面模糊，但标题触目惊心：《新晋小花方璐深夜遭遇严重车祸，目前仍在昏迷中……》
　　报道的日期，是在三个月前。
　　方璐拿着手机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校服男孩是谁？他和自己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李文昊会拥有这些照片，却又将它们隐藏起来？那场车祸……就是她失忆的原因吗？
　　“璐宝儿？你在里面吗？”门外传来李文昊带着睡意的敲门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方璐猛地回过神，慌忙退出相册，清空后台运行，将手机放回原处，然后快速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泼了泼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来了。”她应了一声，打开门，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刚睡醒的迷糊表情。
　　李文昊站在门口，仔细打量着她的脸色：“怎么起这么早？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没有，就是口渴，起来喝点水。”方璐垂下眼睑，避开他探究的视线。
　　李文昊伸手，自然地想将她额前濡湿的碎发拨开，方璐却下意识地微微偏头躲开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气氛瞬间有些凝滞。
　　方璐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了，连忙找补，主动靠进他怀里，搂住他的腰，用带着鼻音的声音撒娇：“做了个噩梦，有点害怕。”
　　李文昊的身体先是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手臂环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温柔：“不怕，我在呢。梦都是反的。”
　　他的怀抱依旧温暖，但方璐的心却像坠入了冰窟。
　　她知道了。
　　她不是穿书，她是失忆了。
　　那个校服男孩，那个呼唤她“别过去”的声音，那场车祸，还有李文昊刻意隐藏的秘密……这一切都指向一个被精心掩盖的真相。
　　而颜凌那莫名的恨意，是否也与此有关？
　　她抬头，看着李文昊线条优美的下颌，轻声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文昊，我们以前……是不是就认识？在我去酒吧找你之前？”
　　李文昊拍着她背的手停顿了一瞬，虽然极其短暂，但方璐清晰地感受到了。
　　他低头，对上她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情绪复杂难辨，最终化为一片温柔的肯定，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傻瓜，当然不认识。如果早点认识你，我肯定早就把你绑在身边了，哪会让你一个人去酒吧买醉？”
　　他在撒谎。
　　方璐将脸埋在他胸前，掩盖住自己眼底翻涌的情绪。
　　回家的路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但她必须找回自己丢失的过去。在这个充满谎言的世界里，她唯一能相信的，或许只有自己逐渐苏醒的、破碎的记忆和直觉。
　　这场戏，她不能再按照别人给的剧本演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