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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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娃比颜夏早出身两分钟，可颜夏从不喊颜娃“姐姐”，颜娃也不觉得颜夏是“弟弟”。一岁之前他们都是没有名字的，胡同里的人都“大双”“小双”的喊，再大一点儿，显露出了模子便“娃娃”的逗弄着，颜娃和颜夏长得全没有双胞胎的通融之处，各自的漂亮。他们记忆里没“妈妈”这号人物，爸爸多数时候是疯的，大人们都对他们说，他们的妈妈是被爸爸打跑的。颜夏告诉颜娃：说不定那女人早想跑了，趁了这个疯子的势而已。颜娃觉得颜夏真真的有道理。三岁那年，颜爸爸突然清醒了，一街的人都跑来看，这是顶大的热闹。颜爸不疯的时候，愣是风雅，把一胡同的人都比下去了。隔壁的婶子叫了声“娃子”把龙凤的孩子扯到面前，他端看着他的孩子们，瞧了个仔细，伸出手摸了摸颜娃：真是个瓷娃娃，你就叫颜娃吧。然后又看了看颜夏：你们是夏天出身的，你就叫颜夏吧。他们怯怯的应着，盯着这个“疯子”，不知道此时的他是真的还是假的，过了半日，颜爸又一如往常的神神叨叨大吼大叫，他们才安下心，这副颠样才是爸爸本来的样子。
晚上睡觉的时候，小小的颜娃撑在颜夏小小的怀里，缩成一团儿，好一会儿也睡不着，她拍了拍颜夏的脸：你说，我们是夏天出生的吗？
颜夏看着颜娃晶晶亮的眼睛：你喜欢夏天吗？
喜欢！
那我们就是夏天出生的。颜夏低下头，亲了亲颜娃肉呼呼的脸颊，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拐角的小张阿姨给颜娃梳了个鱼尾辫子。她美得颠颠的，一天到晚的在胡同里晃着脑袋，生怕别人瞧不见。好几天没洗头，头发粘糊糊的，都腻掉了，睡了几觉，没了正型，颜娃可惜得很，让颜夏再给自己梳一个一模一样的，颜夏使劲儿扯着颜娃的头发，连齿儿都掰断了，绞不开，干脆一盆水泼了下去：臭死了！你把头洗干净了！我再编！颜娃乖巧的低下头，任由颜夏抓着头发，满头满脑的泡沫，颜娃无聊，揭一捧泡沫，朝天上吹，偶尔有个大的皂角泡儿，她会兴奋的晃着颜夏，让他看，颜夏不耐烦的拽住颜娃往水里按，颜娃疼得呲牙咧嘴的，打着水尽往颜夏身上洒。颜娃搬了个小马扎规规矩矩的坐在院子里，过不了几分钟就转过头问颜夏：干了么？颜夏“没干没干”的应着，陷在漏了洞的藤椅困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睁眼，便是颜娃变了形的脸，她凑了老近看着他，悄悄的说着：我的头发干啦，给我编辫子吧！颜娃木了一下，“嗯”了一声，回屋取来了梳子，颜娃把小马扎挪到破藤椅的边儿上，傻兮兮的对颜夏笑着。他梳顺她的头发，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攥住了滑溜溜的头发，五岁的孩子手指还笨得很，花了半个小时，辫子才勉强有了个雏形，松松垮垮的，几小撮头发还不争气的拧着，颜娃兴冲冲的跑到里屋照镜子，越看越难受：颜夏！你真笨！你笨死了！她扯掉辫子上的皮筋儿，眼睛里含着水汽狠狠瞪着颜夏，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痛的，然后拖着小马扎坐到院儿门口，看过路的人，谁招呼她，都撅个小嘴儿，挂个脸子给别人看。
背着小书包的孟冬冬，高兴极了，再过几天就要上小学了，妈妈给他买了新文具新笔记本，他把这些连同自己最喜欢的火车都装进了新书包，背在背上舍不得放下，在胡同里转圈儿的跑，经过颜家的院子丢了胆儿。颜娃气呼呼的坐在石坎上，死盯着来往的人。他害怕，害怕惹恼那个漂亮的女孩儿，在隔了十几米的电线杆儿旁搓着脚，迈不开半步。
喂！你过来！颜娃指着孟冬冬，厉声道。孟冬冬踮着脚老大不愿意的上了前。这是什么？颜娃围着他转了一圈儿，指着他的背。
是书包。孟冬冬囫囵着声音。
书包？干什么的呀？颜娃摸了摸色彩鲜艳的包，又抠了下印在上面的芭比豆：真漂亮！
装东西呗，上学的人都要背个包儿，把书啊笔啊放在里面，老师要检查的！孟冬冬想到“学校”，不禁变得愉快。
脱下来，我要背！颜娃扯着包，把孟冬冬的衣服整个揪歪了。
你慢点儿！别给我弄坏了！孟冬冬生怕颜娃一个用力拽断了肩带，急急的脱给了颜娃。
颜娃把书包背在自个儿的背上，跳了几下：不好玩儿。上学好玩儿吗？
上学可好玩儿啦！有老师有同学，可以上体育课，还可以画画！孟冬冬为自己能上学而自豪。
颜娃则把包儿摔在地上，把里面的东西翻了一地，拿着小火车：把这个给我！孟冬冬一看，气得不得了，立马就来夺。颜娃一反手，给了他眼眶一拳头：给我！不许跟你妈讲！说完，抱着小马扎就进了院子，“砰”的一声关了大门。
颜夏！颜夏！颜娃窜到里屋，摇醒了颜夏，把小火车摊在面前：给你！我刚捡的！
颜夏拿过小火车，端详了仔细：从哪儿拿的？
孟冬冬的书包里！颜娃摸了摸小火车红色的铁皮，得意道：喜欢吗？
喜欢。颜夏对颜娃大大的笑了一下。
颜夏，我想上学！连孟冬冬都要上学，我也要上学！颜娃突然说。
上学？颜夏想了一下：好吧，我们上学去。
而那晚，孟冬冬因为弄丢了小火车被孟妈一顿胖揍，到了，也没说是谁拿走了，只咬死了不知道在哪地方丢的。
第二天，颜夏告诉颜娃碰到叔叔阿姨就哭，不许哇哇的乱哭，只许掉眼泪，交代完了，牵起她的手去了居委会，颜夏揪了揪自己的脸，使劲儿扣了下眼眶，任谁见了都可怜的样子，才满意的走到吕主任跟前：主任阿姨，我和姐姐要读书！
吕主任被小丁点儿的娃儿逗乐了：你们才多大啊？就要读书？
颜夏冲颜娃使了个颜色，颜娃心领神会，小眼泪儿立马挂了满脸，抽抽噎噎道：阿姨，吕阿姨，我要读书，孟冬冬都要去学校跟小朋友玩！我也要去！
两个小孩儿一人抱一腿儿，默默的流泪，也不耍脾气吵闹，办公室的人看得有趣儿，都上来问怎么回事儿，两小孩儿一前一后的说：我要读书。口气可怜之极。缠了两天，把看笑话的人都看得酸了心，便应了下来：要说你爸这样，也该是居委会管你们的，可巧，颜娃颜夏都是乖孩子，这么小都认得上学识字儿，可这岁数不够啊——
话未说完，旁边的老王参了一脚：我说，吕主任，通通后门，给他们上学得了。这么大的孩子按说也应该进幼儿园什么的，可你瞧，他们爸一天到晚的疯，谁给他们出那个钱啊！还不如送进小学，义务教育呢！省心！还当您老人家办了件好事儿不是！
话落了地，吕主任就真当个事儿的跑了起来。颜娃和颜夏一天到晚的坐在居委会的楼梯口，大热的天，汗水糊了眼睛。颜夏远远的看见气喘吁吁的吕主任，抹了一把脸，拽起了颜娃，笑笑的：主任阿姨，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上学啊？
吕主任蹲在下来，掏出手绢儿，擦净了两个小孩儿的脸：这样就漂亮了不是！你们俩真真好皮相，怎么就摊上这么一家人呢？走！阿姨请你们吃冰去！
进了冷饮店，颜娃挑花了眼，悄悄的抠了抠颜夏的手心：我全都想吃！
不行！只能选一种！颜夏看着颜娃的馋样，心一软：两样！就两样啊！
那好吧。颜娃歪了下嘴，看着冰柜里五颜六色的冰激凌：我要巧克力和草莓的！
颜夏朝吕主任乖巧道：姐姐要巧克力，我要草莓！
吕主任给一人来了一球，颜娃伸着舌头舔着手里的巧克力，高兴极了。颜夏则小口小口的啄，想留给颜娃吃，不过冰冰凉凉的甜味真好！吕主任说他们俩还没有上过户口了，上学得要户口之类的证明：你们什么时候出生啊？上户口得要写呢。
颜夏拉了拉吃的不亦乐乎的颜娃，颜娃很不耐烦：干嘛！
我们什么出生的？颜夏小小声的问道。
夏天啊！
要具体的时候啊！几月几号之类的，说好了就可以上学啦！
嗯——颜娃嚼着蛋卷儿脆皮：9月29吧。
颜夏大声的重复了那个数字。吕主任记了下来：好嘞，弄好了就叫你们来领户口！这几天别乱跑啦，搞得快的话，很快就上学了！我得走了，早点儿回家啊！说着，吕主任便蹬着小牛皮凉鞋“咚咚”的跑了。颜夏见着她走远了，才把草莓冰激凌放到颜娃手里：吃吧！
颜娃咬了一大口，皱紧了小眉头：不好吃！我不吃了！
颜夏又向颜娃确认了一遍，才慌忙吞了化得绵了的冰，通体舒畅，看了看颜娃的脸，把她嘴角的巧克力舔了干净。这一天过得相当圆满。
吕主任直接把户口送去了颜家。颜爸不知道又疯去哪儿了，有时候好几天不着家，更多的时候，都是片儿警领回来，好几回人家警察熟门熟路的就来了：颜娃颜夏快来认认你爸，这身上脏的！吕主任望了望屋里，确实没人，只好千叮咛万嘱咐的叫颜夏把户口收好：以后还有大用呢！然后又领着他们走了一遍去学校的路：记清了！两个人结伴儿走！遇到不认识的大人千万别说话，他要是拐你，你就叫！撩开嗓门的叫！周围都是街坊！别怕啊！颜娃颜夏捣蒜似得点头。
晚上，趁着月光，颜夏把户口本又拿出来翻了一遍，雀跃得很：娃娃，你为什么要说9月29呢？
不知道。颜娃沉在床上，晃着小脚，想着上学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