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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

  •   ——
      太后并未有为难秦然,只是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对她说:
      “哀家一直不喜欢你,你自小便惹事生非。喜欢惹得众人都向着你,心思多得很。你身边的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即便是教导你的女先生,都有爬上龙床的能耐。
      但不可否认,秦家确实贡献颇多,你父亲也是聪明的,惹得皇帝总是偏着你们些。
      如今,哀家虽然心里清楚,陛下想为你寻一门好亲事,但你已无母家,自然是做不得太子妃。将你许给锦初,便意味着,锦初没了前途可言。
      你若是个聪明的,便不该妄想着,嫁进皇家。早年你家鼎盛,皇帝一心想着让你嫁给鹤渊…”
      听到这个名字,秦然心里一震,太后继续道:
      “皇帝向着你,不代表你就合适。你姑母便是个例子,她聪明,不争宠,只是仗着故交的情分,占个位子。
      可哀家看得出来,你不如你姑母淡然守己,你总是要惹出是非来。你不适合嫁给锦初,却也不是你对思归存着心思的理由。
      哀家到底是太后,虽年纪大了不爱管这些事,但倘若你想不明白,哀家也是有懿旨一道能给你的。”
      秦然从小也并不喜欢太后,被皇帝训斥,除了天子威严外,多多少少还有着对长辈的尊敬。但是太后一番话,令秦然心里烦躁,便冷笑道:
      “太后放心,臣女即便是绞了头发当姑子去,也不会挤破头要嫁给二殿下,抑或是对林二爷有什么所图。
      臣女是姑母一手带大的,自然懂得尊卑礼法,不会做出什么有辱斯文的事。早年间惹出的是非,也不过是小儿玩闹,若说伤了大雅,想来也没有芷瑶姐姐明白。
      芷瑶姐姐在南府也不知过得如何,听闻南府进献女伶十二人,各个都是南府乐伎,芷瑶姐姐婚事不光彩,府里又是名伶美姬,娘家离得远,长公主如今更是疯癫不理事,祝家也算不上什么名门望族,太后娘娘想来日日挂念也鞭长莫及。
      有姐姐一番前车之鉴在此,臣女不至于想不明白。
      还请太后放心。”
      秦然最终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了代价,被罚跪在院中。
      ——
      室内。
      良妃从屏风后出来,站在下首。太后深深叹了口气道:
      “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多年来又孝顺娴静,哀家且帮你这一回。哀家瞧着,无非是皇帝一心要秦家这个丫头嫁给锦初。
      你何必掺和?默不作声就是了。再者言,这孩子也是你看着长大的,虽然心眼子多些,但是到底不坏。与锦初而言,未必不是良配。
      旁人嫁进来,若是个不省心的,再和锦初话不投机的,倒不如是她了。你莫怪哀家话难听,锦初的身子骨,到底是不能争上一争的。若是娶了那风头无两的权臣的女儿,只怕还无端惹出是非来。
      如今秦家,终究是钟鸣鼎食之家,要体面尊贵也有,要身份般配也有。偏偏也不惹人猜忌了。日后无论如何变化,也走不了大褶。
      再言,锦初年纪也不小,是该早日娶妻,若是能留下个一儿半女的也好。当年的鹤渊,不就是因着没有子嗣……罢罢罢再说就过了。
      你从后院出去罢,哀家也乏了。”
      ——
      跟在良妃身边的丫鬟道:
      “娘娘,奴婢愚钝,觉得太后说的也不无道理,这北郡主到底是您看着长起来的,不必旁人好些?”
      良妃道:
      “这丫头主意大,又被皇上多关注,只怕若是娶了她,她要认真降伏我。
      我当娘的岂能不知。锦初如今是不能够了,但是若是娶了妻留下子嗣,未尝不可尽力一搏。若是娶了她,只怕就算有这一日,也不能安生。
      如今老四是个骄纵的没边际的,老三又蠢,老五还是个娃娃无人在意。当年先太子在世时且不论,如今谁能比我的锦初更聪慧些?
      只恨老天不公,未给锦初一副好身子骨。陛下如今少进后宫,想来日后大统无非在这几人之中。皇子是正统,皇孙也能是。
      太后如今帮我,其实也是怕。太后到底偏向皇后,都是一族,肯定互相牵连。她也是怕皇上偏心秦家那丫头,若是先于众人诞下皇孙,保不齐……
      皇上心里也未尝不是这般想的。众人各有各的算盘,好就好在,这个丫头看似精明实则也是不通,她一心不愿,倒比一心上杆子贴着强些。”
      ——
      秦然跪了一会儿,便被以太后要歇息了为由,遣了回去。秦然回到府里。
      就见秦野喋喋不休的跟秦烈说着什么。秦烈半阖着眼,时不时应一声。见秦然回来,秦野忙起身过来道:
      “阿姐!”
      秦然笑道:
      “说什么呢?”
      秦野道:
      “说今日来家塾上学的同族。”
      秦然挑挑眉,示意他继续说,秦野挠挠头,不安分的挤着秦然的脚边,坐在脚踏上。入中原后,秦野也不再胡服,但是仍是不习惯宽袖大袍,带着护腕束袖。一身艾绿色锦袍,群青色腰封,上面坠着个荷包并有一条血玉雕得首尾相衔的锦鲤玉佩。头发依旧高高束起马尾,几条小辫并在银镶蓝宝石的发冠里。左耳耳廓上仍是一对小巧银环,下有一个骨坠儿,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秦野静不下来,手里不是揪着玉佩穗子拽一拽,就是拿个放香的佛手扔一扔,道:
      “这些人明争暗斗的,不像好人。年纪都不大,一个个嘴恶毒得很。也有好的,只是我还没认全。”
      秦然笑道:
      “你都会说明争暗斗了,也是成长了。”
      又问他:
      “女孩家可有好的?”
      秦野摇头道:
      “姑娘们隔着屏风,我也不好去。阿哥说了,我论起辈分是小叔叔了,不能乱了规矩。”
      秦然哑然失笑,但不无担忧道:
      “从宗室过继一个来,看来也是难事。”
      秦野忽而想起什么似的,道:
      “今一早,我瞧着昨天那个女孩,从祠堂出来去家塾之前,还去阿姐院子前叩头请安来着,绘烟姐姐说阿姐一早进宫了,不在屋里。她还是叩了头才走的。”
      秦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叹道:
      “是个懂事的,只是这般行事后,我也是不敢留她。罢了再看看,也不急于一时。”
      ——
      是夜。
      一封密信由顺意司秘密呈上,内书:
      “阿尔坦汗薨逝。”
      皇帝秘密传召余清河。又下密令,诏卫岸的兄长,驻在南疆卫崖,启用各处暗桩。
      ——
      次日。
      余清河于朝堂之上状告庆国公,舞弊、贪墨、党争、枉法,桩桩件件罗列罪状二十条。一时间,天子震怒,朝野震荡,命刑部彻查。又钦点远在东荣的赵星汉回朝为钦差,协理此事。
      一连三日,接连下台、受牵连者数十人,四皇子也因此被禁足府中。
      反观挑起事端的余清河,却并不似其他人那般忙碌,甚至下了帖子,请秦然去吃酒。
      ——
      余清河穿回了多年前的风格,一身灼灼之色,绛红的蜀锦,鬓边簪了一朵芙蓉绒花。眉眼潋滟,颇有当年之姿。
      秦然啜饮一口杯中酒,笑道:
      “你倒是清闲?”
      余清河笑着斜睨她,道:
      “可不是吗?听闻二爷也回来了,你不想见见?”
      秦然蹙眉笑了一下,道:
      “赵大人也来京城了,虽忙碌,但是若是你下了帖子,只怕来吃顿便饭也是成的。”
      余清河给她斟酒,道:
      “好然儿,你我挚友多年,何必互相戳刀子?”
      秦然笑他一声,饮下酒,道:
      “如今是个什么状况?”
      余清河道:
      “陛下为何发作庆国公了?大抵是想充盈国库,也是看四皇子势头过盛,不愿见他靠着外戚耀武扬威。
      这是对外的说法。”
      秦然抬眼看他,余清河眼中透出一丝狡黠,秦然一恍惚间,似乎看见十四五岁的余清河,余清河笑道:
      “你猜,为何思归回京?”
      “因为北疆要做的事完成了。”
      余清河点点头,道:
      “我的暗线告诉我说,阿尔坦汗死了,只是现在密而不发,是怕他们内部争权乱斗。
      你猜现在北边如今是谁掌权呢?”
      不等秦然开口,余清河道:
      “哈斯珠拉。”
      ——
      自从阿尔坦汗倒下后,北境也迎来了漫长的冬日,哈斯珠拉心里非常清楚,阿尔坦汗如果死了,她的兄弟们必然会为争夺汗位有场恶战,内乱不止,唯恐大祁来犯。
      届时,这个像礼物一样被送到敌国的和亲公主,只能是她。
      她看着帐内,奄奄一息但是始终顽强活着的异族女人,看着小羔羊一般的柔弱无害。一天有一大半的时间,也不声响,最过不是咳嗽两声,像是合格的女奴,帮她梳洗穿戴。那日她将人带回,还是半死不活的,可当她能起身后,便开始侍候她。
      哈斯珠拉自问做不到如此,哈斯珠拉心里清楚,这个女孩,曾也是个公主,无论受宠与否,终究是金尊玉贵的。
      哈斯珠拉心道:我绝不能如此。
      论聪慧善战,勇略谋才,哈斯珠拉自认不比余下几个兄弟差。林姝妧表现的越是柔弱体贴,哈斯珠拉心里越是惊恐,她试图善待林姝妧。
      她发现林姝妧仅仅比自己年长两岁,熟稔后,林姝妧偶尔也会同她讲自己儿时的事情,对于哈斯珠拉而言,林姝妧甚至饱读诗书。
      她在一些惶恐的夜里,会叫起林姝妧,让她陪自己说说话,而多数时候,哈斯珠拉是不想言语的。林姝妧就给她讲京城风光,讲宫闺森严,讲诸子百家,讲各朝各代。直到那天,林姝妧讲,先朝有一代女帝,伟业宏图。
      一个一劳永逸的解围之法从哈斯珠拉心底生出,盘旋不散。哈斯珠拉心里清楚,她父汗没有几天好活了,她所恐惧的事情,终究会来。
      几日后,北境最骁勇的战士,她的长兄,阿尔坦汗最得意的长子巴图,死于非命。
      她双手沾了血亲的血,那日她夜不能寐。林姝妧在昏黄的灯光中逾矩的将她环在怀里,轻哼着她不曾听过的中原小调,林姝妧说,这是中原的女儿唱给情郎的曲调。
      那么惆怅哀怨,那么隐晦委婉。草原辽阔无垠的荒野,浩瀚无际的长生天下,生不出这般婉转的心思。
      她第一次感受到,被细腻的雨水滋润了寒冷的心。她一时间晃了神,不想再一个人面对未知的寒风冰雪。她颤抖着告诉她,自己的所作所为。
      林姝妧拉着她的手,第一次落下泪来,她字字泣血说着自己的痛苦,求她,让她能脱离苦海。她说,如果她成了,她甘心为奴,也比如今的情况好。
      哈斯珠拉见过她的处境,先前只觉虽然残忍,但并无他心,如今朝夕相处,她怜悯她,甚至心疼她。
      她想,有何不可呢?
      昏黄的烛火下,执手相看泪眼。
      林姝妧说想要帮她,但是不知如何帮她,她靠在林姝妧怀里,想起自己早亡的母亲,她恳求她再唱一首歌,在摇晃的曲调中,她问她,大祁宫中党争繁杂,必也有这般事情。
      在她的再三询问下,林姝妧说出了所有她知道的毒药。
      哈斯珠拉定下心来,决定着手。
      一个月里,阿尔坦汗的十个儿子,死伤过半。内争不停,哈斯珠拉甚至只需几句挑拨,就可坐收渔翁之利。有时,哈斯珠拉也疑惑,如何像是天赐良机一般的,将林姝妧带在身边了。但她思前想后不愿怀疑这个能给她一个温暖怀抱的人,这般娇柔温善的人,不过是想为了自己有个好点的生活而已。
      最终,哈斯珠拉最大的竞争对手阿木尔被发狂的马所伤,昏迷三日后没再醒来。余下的不是不得人心,就是伤残不能理事。
      哈斯珠拉做了最后一步,她停了阿尔坦汗的药,看着他从苟延残喘走向死亡。
      彼时,哈斯珠拉通体生寒,感受不到一点劫后余生,和获胜者的快感。她想回到帐子里找林姝妧,但是她不能,她要压下风声,先整顿各部。
      所以她也不知道,她最信任的人,那个无害的,遍体鳞伤的,只是渴求一线生机的林姝妧,将阿尔坦汗薨逝的消息穿越重重叠叠的山峦传递给了大祁的皇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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