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二十八章 归海（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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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羽的手撑在他额边的沙滩上，整个人挡在了他的身前，他低头上不知只被什么东西划了道血痕，鲜血流过太阳穴，滴落。
他的脸靠的很近，明明额头上都冒汗了，可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表情。
他问道：“你……没事吧。”
萧濯心道一声有事的分明是你，忙扶着他的肩膀坐起来，要给他检查伤势。结果一模肩，又是满手的血。
“我没事，”宫羽道了一声，因为他看见萧濯的手在颤抖。
“刚……刚才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装了铅的火、药，战场上很常见，但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有……”
萧濯意识到了什么，忙扭头看去，旁边炸到的地方皆是一片焦黑，河清闪得快离得远没被波及，但掌舵人就没这么好运了。
“救……救救……我……”
掌舵人的面部有大片灼伤，相貌可怖，身上插了十几块铅片，看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他马上就要死了，因为失血过多。
但他还在苟延残喘，焦黑的手扒着地面，手指深深陷进沙子中，艰难的往前爬。
“嗒！”
一把匕首不知从哪里飞来，直直的刺入掌舵人的额间，插进头骨，速度之快，掌舵人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悲鸣。
萧濯也来不及吃惊，他下一秒就看见宫羽的表情突然变得冷厉，迅速拔出了佩刀向他挥来。
“当！”
兵器相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宫羽的手举在萧濯的肩旁，手上青筋暴起，有些费劲的挡住那把刺向萧濯后背的弯刀。
“呵呵，真是有趣。”
萧濯听到了那个熟悉的低沉的声音。
“受了重伤还能这么快做出反应，真是有趣。”
萧濯回头看去，楚忆舟的脸上依旧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浅棕色的眸子里闪过几丝嗜血的光芒。
就像正在狩猎的野兽。
宫羽咬咬牙，猛地一转剑锋，甩开楚忆舟的弯刀，然后拉着萧濯往后退了一大段距离。
“真是可惜，你若是没有受伤，我们定能好好过过招。”话是那么说，但楚忆舟脸上没有一丝遗憾的表情。“为什么要保护弱者？不过是累赘罢了。”
“这就是你杀了掌舵人的理由？”宫羽的脸色越发的阴沉，掌舵人一死，没人能带他们过那个漩涡了。
“背叛者而已，死不足惜，我最后还赏了他一个痛快呢。”楚忆舟满不在意的说道，挥了挥弯刀，把上面嵌着的两个铜环晃得直响。“倒是你，我倒要看看一个负伤的雄狮还能苟活多久。”
楚忆舟提到迅速靠近，顷刻间那把凶悍的弯刀就要挥向脖颈。
但是另一个人影以更快的速度出现在了宫羽面前。
河清拔出了他漆黑的长剑，抵住了楚忆舟的攻击，楚忆舟的表情有片刻的停滞，然后立刻准备调转方向进攻，但下一刻河清又是一记横劈，之间拦腰斩断了那把弯刀。
那半截弯刀飞了出去，空气中还回响着因剧烈撞击产生的刀鸣。
楚忆舟向后翻了个身，躲开河清侠义道斩击。
“呵呵，真没想到。”楚忆舟明明没了刀，脸上的笑意却更甚，“能在这里见到‘庭夜’。”
“你怎么知道这把剑。”河清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
“我自然认得这把剑，由精铁打造，号称能斩断一切的剑。”
楚忆舟扔掉了断刀，把手放在了腰间的那把剑上，“我只是没想到何君遥竟然又收了一个徒弟。”
河清的脸色愈发的阴沉，死死的盯着楚忆舟腰间的那把深蓝色的长剑。
那把剑上的刻纹与“庭夜”的一模一样。
河清是第一次见到这把剑，但却知道它的名字。
幽溟。
“我原以为我不会再用到它的机会了，”楚忆舟拔出剑，侧举在肩上，标准的进攻姿势。他看着河清，眼中泄露出浓浓的杀意。
“不过用它葬送同门，想必也是十分有趣。
“你说对吗？我的小、师、弟。”
。。。。。
“师父，叫我来所为何事？”河清问道。
圆月下，何君遥坐在木椅上，腿上盖了层毛毯，手里轻抚着那把银白色的剑。
“没什么大事，过来，给我沏个茶。”
河清看到了旁边木桌上的茶壶、筛子、小石磨还有茶叶，心中了然。
沏茶是门手艺，河清在宫里倒是学过一点皮毛，他坐在何君遥旁边的木椅上开始磨茶叶。
何君遥只是半眯着眼，看着那轮明月下巴抵着手臂，手肘搁在扶手上。
两人都不说话，空气中唯有石磨与茶叶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每月总有一天，师父要出来赏明月，品清茶。河清知道师父很早就有这样的习惯。
约莫一炷香时间，河清泡好了茶，端到师父面前。
“有些浓了，你……”师父看了看河清，像是意识到什么，神色有一丝黯然，“不像他，沏的总那么清淡。”
河清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刚才师父把他当成了另外一个人。他问：
“他……是你一直在等的人吗？”
“等？呵呵……”师父放下了茶杯，轻笑两声，可眼里却含着悲伤。“我为什么要等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你不是说……他死了？”
“是死了，但是，只是在我的世界里死了，而在你们的世界中，他恐怕还活着。”师父又开始轻抚手中的剑。
“你知道为师最好的剑，有三把，这把名‘碧空’，给你的是‘庭夜’，还有一把‘幽溟’，在他的身上。”
河清低头不语，静静聆听。
“河清，若你以后见到他了，可以帮为师做件事吗。”
“把他带回来？”
“不，”何君遥又看向了明月，眼里的情绪都消散了，变得看不透了。
“为师要你杀了他。”
。。。。。
“你就这点本事吗？”
楚忆舟喊道，攻击却丝毫没有间断，“你真的是那个人的徒弟？太弱了！”
河清略微有些招架不住他猛烈的进攻，只能勉强闪避。
按理说轮猛烈程度弯刀应该强过剑，但是楚忆舟的攻势却十分狂放凶猛。即使多年未用剑，但就在几十个回合内，河清就感到了他的剑法越发娴熟。他俩师出同门。两人的剑法理应相同，但参与者显然改了其中的某些招式，偏离了正轨，而更加诡变，难以预料。
“你为什么不还手？只知道躲避，是赢不了我的。”
楚忆舟当头一击，被河清挡在额前，空气中充斥着震颤的剑鸣声，剑锋摩擦产生的火花，在黑夜中格外亮眼。
楚忆舟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手上力道更大，甚至把河清站着的地面压出一个凹陷。
“真是懦夫，你这样的人怎么配拿着‘庭夜’？怎么配做何君遥的徒弟？”
河清的额上冒出几滴汗珠，但表情却分毫未变。即使身处劣势，脸上也没有一丝慌张。
不是不还手，而是在等待时机。等待楚忆舟动作出现破绽的那一刻。
很早以前师父就评价过他的面瘫脸，临危不惧，处乱不惊，但凡一个暴脾气的人跟他大，都得被气死，就算打赢了也不会有多少成就感。
楚忆舟也意识到了激将法可能对他没什么用，于是把力气全放在了进攻上。
天色微亮，沙滩的这两个人影高速移动，相互交织，看不清两人手中剑的移动，但却能看见血花飞溅。
河清受伤了。
电光火石间，萧濯看到他的手臂肩膀出现了数道血痕，如同野兽撕咬的痕迹。
每一次“幽溟”染上鲜血楚忆舟的笑意就更甚一分。
宫羽见势不妙，想拿剑去帮忙，但一起身就被萧濯拉住了手。
“别去……”萧濯略显犹豫，但还是说道，“这是他自己的战斗，交给他吧。”
萧濯知道河清定是不会希望有外人掺和进来，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想亲手杀了楚忆舟。
“当，”
幽溟如鬼魅一般划过河清的手掌，将庭夜直直挑飞了出去，在空中转了几个弯，插进地里。
“真是狼狈啊，小师弟。”下一章停下了动作，手中的剑指着河清的额心。“满身伤痕，打到最后脸武器都丢了。”
河清默不作声，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我真想看看，何君遥要是知道自己的徒弟没了，会是什么表情，而且是被他最恨的人杀的。哈哈哈哈……”
楚忆舟的表情逐渐变得疯狂，“你知道吗？幽溟还沾过何君遥的血，就在他要赶我走的那个夜晚，儿现在，这把剑下又要多一个亡魂了。”
幽溟划破长空，直逼河清的心脏。
然而就在此时，河清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呵呵。”
河清的手径直握住幽溟的剑身，四指避开了剑锋，青筋暴突，使剑难以再进一步，鲜血自指尖流出，顺着手腕留下，但河清却跟没感觉似的，他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冰冷的笑意。
“你笑什么？”河清放反应让楚忆舟感到有些不快。
“笑你的愚蠢。”河清淡淡道，“师父真正失去的徒弟，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我不止一次问过师父，关于你的事，但师父只是说……
“他已经死了！”
楚忆舟的面色彻底沉了下去，手上的力度还在加大，剑有些颤抖的靠近河清的心脏。
“所以呢？他心里恨我，自然会这么说。”楚忆舟冷冷的说道。
“恨？师父要是真的恨你，怎会让你活到现在？”河清反驳，“师父的实力，你我还不够清楚吗？就算负了伤，只要他想，取了你的狗命自然不在话下。但是他没有。”
“够了，闭嘴！”
楚忆舟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他直视着河清的眼睛，想从其中找出撒谎的痕迹，可是他失败了。
“你有没有想过，不是师父把你驱逐出了他的世界，而是你自己选择了离开，选择在他的世界里消失！师父其实一直在等一个人，等一个肯向他认错的人，等一个能为他沏茶陪他赏月的人。”“够了！”
楚忆舟猛地抽回了剑，挥向河清的脖颈，但被河清轻易避开了。
“你的呼吸乱了。”河清道。
楚忆舟自己也不是没意识道，他调整着呼吸与心率，想挥出剑法，可脑海中全是别的东西。
圆月、雨夜、茶、幽溟、碧空……
师父……
“啪！”
河清一脚踢到楚忆舟的手腕，幽溟也跟着脱手，飞到了空中。
河清伸手，要去接飞出去的幽溟。
真是愚蠢，楚忆舟想，明明离庭夜更近，却要接幽溟。他反手抽出腰间的另一把匕首，准备在河清接到剑之前，射中他的额心，就像葬送那个掌舵人一样。
毕竟投掷暗器的招数也是何君遥教给他的。
“啪嗒！”
然而匕首并没有飞出去。一个石子直直击中了他的手肘，打的半边手臂都有点麻掉了。楚忆舟错愕的看向石头飞来的方向。
远处的那人长着与河清一模一样的脸，而旁边的那人……
是江离音。
楚忆舟的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音……”
他刚想说什么，却看见江离音的面色十分惊慌，一个劲的指着他，因为说不了话，急的满脸通红。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音露出那么恐惧的表情，明明之前拿刀抵着脖子的时候都是无动于衷的。
她指的是自己的前方……
楚忆舟回头，看到了那把即将刺进自己心脏的幽溟。仅仅几秒，刚才的局势就逆转了。
死亡前的一瞬间，原来这么漫长。楚忆舟本以为自己应该是有些贪生怕死的，但此刻却陷入了平静，他甚至开始品味藏在河清眼里的那些情绪。
憎恶、坚决，还有……悲悯。
真像啊……真像多年前的那个雨夜，他忘不了的那个眼神。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二十八章 归海（一）
